第六百三十二章 封狼居胥(六)
「轟……轟……」
將近百餘門霹靂炮的發射,發出一陣陣的隆隆聲,徹底打破了黃河兩岸千年的沉靜,響徹雲霄。
硝煙密布,發出嗆人的火藥味。草原,終於被武衛軍團帶入了火藥時代,正式接受火藥的洗禮。
自張鳳儀接到盛坤山「西路大軍,將軍自決之」的命令后,更加堅定了快速進兵,攻佔鹿城的信念。
要攻佔鹿城,攻堅、輜重都不是問題,唯一的難題在於渡過黃河!
黃河是鹿城(今包頭)的最後依仗,無論是鄂爾多斯諸部,還是達拉特部,甚至包括西土默特部,皆把希望寄托在黃河上,派遣重兵聚集在黃河北岸,準備玩半渡而擊的老套遊戲。
鹿城附近的黃河,豐水時,寬達三百餘丈,枯水時,若不把灘涂計算在內,僅僅只有百餘丈。幸好現在是枯水季節,岸邊的灘涂經過加固之後,人馬、輜重車可以直接抵達水邊,讓武衛軍團好歹少了點麻煩。
不過,黃河水說深不深,說淺也不淺,淺不至於讓人馬涉水而過,深不至於承載船隻過河,只能採用古老的羊皮筏。數萬人馬,想短時間內通過羊皮筏度過黃河,顯然不太能。而且,即便人員過了黃河,戰馬和輜重如何過黃河?
張鳳儀發了狠,命令從全軍找尋善於架橋之士,想架一座牢固的橋樑,讓大軍順利渡過黃河。
荊州軍歷來重視舟橋隊伍的建設,武衛軍團中的軍官,便有十數人干過架設舟橋的活。這十數人在黃河岸邊勘察之後,迅速擬定了架橋方案,經張鳳儀首肯后,組織大量人力砍伐樹木,開始在黃河上架橋。
蒙古諸部首領大駭,慌忙組織人馬抵近河邊,一旦有武衛軍團將士進入射程之內,便萬箭齊發,阻止木橋往北岸延伸。
張鳳儀見狀,立即令集中騎步兩軍集中所有霹靂炮,抵近岸邊,對準弓箭手發炮。
開花彈次第在弓箭手群中爆炸,一時間殘肢亂飛,將蒙古人的弓箭手殺傷無數。
蒙古諸部迅速拉開弓箭手的間距,依然冒著炮火,阻止武衛軍團架橋。
弓箭手拉開間距,大大減輕了傷亡。
好景不長,蒙古漢子雖然勇猛,但是開花彈不停地在上空爆炸,殘肢與彈片亂飛,任誰,也無法長時間忍受這種只挨打無法還手的困局。
最終,弓箭手們發一聲喊,四散奔逃,再也顧不上射箭。
張鳳儀瞅准機會,幾乎壓上了所有精通水性的軍士,加速架橋。
足足過了兩個時辰,眼看著木橋逐漸成型,武衛軍團的將士們幾乎就要爆發出猛烈的歡呼聲,卻突然發現,黃河上游濃煙密布,密密麻麻的火筏子順流而下,望著木橋直衝而來。
蒙古人在上游聚集了火筏子,試圖將木橋燒成灰燼!
張鳳儀看見無數的火筏子,冷哼一聲,道:「黔驢技窮!徒增笑話爾!」
果然,火筏子漂至距離木橋十餘丈處,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皆停了下來。
木筏子聚集在一起,火勢越來越猛,濃煙直衝雲霄,端得壯觀無比。間或有木筏子緩緩脫離聚群,繼續往下漂,剛要靠近木橋,卻被早已準備充分的將士用水撲滅,掀不起任何風浪。
慢慢地,木筏子火勢變弱,被燒得一乾二淨,灰燼沉入黃河之中。黃色的河水幾乎被染成黑色。
武衛軍團雖無專業的舟橋部隊,但在有經驗軍官在擬定的方案中,早就對火攻防了一手,在離橋十餘丈處釘入了木柱。
木柱擋住了火筏子,露出水面部分即便被燒毀,水下也絕無可能被燒掉,火筏子依然無法過這條線!
戰爭,來不得半點浪漫主義,誰的準備更為充分,誰就會笑到最後!
鄭嘉棟獃獃地看著木筏子燒得一乾二淨,暗思道:準備如此充分的軍隊,放眼天下,韃子、朝廷官兵……誰是對手?
木橋終於架設完畢,武衛軍團重騎兵一營立即衝過了木橋,迅速控制了黃河北岸灘頭陣地。
待到第二營過了橋,重騎兵第一營發動了對蒙古輕騎兵的衝擊。
蒙古輕騎兵人數雖多,但眼睜睜地看著木橋成型,士氣盡失,稍一接觸,便即往西邊逃竄,徹底放棄了阻止武衛軍團過河的打算。
張鳳儀又令舟橋部隊架設另外兩座木橋,一直到第二日,武衛軍團及鄭嘉棟部全部過了黃河,繼續往北行軍。
蒙古諸部根本擋不住武衛軍團的兵鋒,三日後,騎步軍一部一馬當先,突入空無一人的鹿城,掌握了這塊戰略要地。
剛進入鹿城,張鳳儀就接到了林純鴻的親筆信。
親筆信用火漆封住,火漆上印著數字「477」。張鳳儀的心撲通撲通地亂跳,一時雙手居然有些顫抖,差點連信封都撕不開。
這個傢伙居然偷偷跑到了東勝城!477代表東勝府,張鳳儀在武備學堂進修過三個月,對此當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好不容易撕開信封,張鳳儀攤開信,一字一句地慢慢往下讀:
林純鴻首先盛讚張鳳儀之功,稱張鳳儀率軍作戰兩月有餘,勞苦功高,拓地千里,功績直追衛青霍去病。
功績直追衛青霍去病?張鳳儀撇嘴腹誹,兩個多月,拓地千里倒是不假,但殺死的蒙古人不超過兩千,怎麼可能比得上衛青霍去病?這傢伙,還真是虛偽!
張鳳儀接著往下讀,林純鴻說道,佔據鹿城后,西路大軍的大規模軍事行動就此結束,至於前期擬定的佔據湖城(今巴彥淖爾)之目標,暫時放棄。
緊接著,林純鴻大倒苦水,聲稱陝西新領之地,基礎還不牢固,無法支撐對廣袤草原的經營。至於朔州,經營雖久,但苦於地方狹小、轉運艱難,也無法支撐。
目前最好的策略就是維護東勝至鹿城的交通線,確保鹿城的安全,將鹿城作為整個荊州經營草原的前進基地,獲取草原上的財貨及戰馬,慢慢懾服蒙古人的心,數年之後,再將草原納入直接管轄之地。
又是老一套!話說得這麼漂亮,還不是命令武衛軍團遂行保護交通線及守城的職責!
張鳳儀一眼看穿了林純鴻的用意,心裡大為不滿,忍不住暗斥。
林純鴻接著說道:要收蒙古人的心,非得恩威並施不可。威,自然由武衛軍團來實施,對騷擾補給線的蒙古人,該殺的殺,該奴役的奴役,絕不能手軟。同時,武衛軍團可在鹿城周邊活動,行動過激點也無傷大局,畢竟,鹿城的棱堡,還需要大量的勞力及糧草,能從草原上獲取,乃上上之策。至於恩,就不勞武衛軍團費心了,自有派遣的行政官員實施。
張鳳儀對林純鴻鄙夷不已,不就是命令我抓捕奴隸,搶掠糧草么,還說得山路十八彎的,他倒不嫌累!
不過,張鳳儀繼續往下讀,卻不停地點頭,臉上露出了笑容。
林純鴻在信中說道,目前鹿城以西的草原上,聚集了鄂爾多斯諸部、達拉特部、烏拉特部,人口足足超過百萬。只要武衛軍團牢牢地釘在鹿城,蒙古諸部絕不敢跨過鹿城一步。
如此狹小的地盤,承載如此眾多的人口,不出意外,蒙古諸部將互相殘殺,武衛軍團當坐收漁翁之利。
還是一如既往地奸詐!張鳳儀笑得非常開心。
好像不太放心張鳳儀會止住兵鋒似的,林純鴻婆婆媽媽地說道:草原遼闊無比,佔據鹿城,僅僅只是第一步,往後要打的仗多如牛毛,萬不可一時衝動,而鬆動整個草原戰略!
「戒之,戒之!」
一連兩個「戒之」,親筆信就此結束,末尾,有林純鴻的簽名,還蓋著星拱樓的大印!
這個大印猩紅、刺眼,讓張鳳儀越看越不順眼,恨不得將大印從紙上抹去。
按照荊州方面的規矩,用了印,代表著法律地位。也就是說,這是命令,張鳳儀必須按令行事,不得違抗。
張鳳儀對遵令行事倒沒意見,最讓她糾結的是,用了印的親筆信,必須交由軍政官入檔。
作為林純鴻給她寫的第一封親筆信,她想自己保存下來,留作紀念。
張鳳儀想來想去,最終把心一橫,自己對自己說道:就當事情多忘了這檔事,還真會出大事?
張鳳儀又將親筆信看了數遍,剛把親筆信壓入箱底,結果親衛就報告,軍政總管求見。
張鳳儀氣惱萬分,這個軍政官還真是煩人,鼻子比狗還靈,這麼快就來索要!我還沒有看完呢!
對!就說自己還未看完!
張鳳儀拿定了主意,令軍政總管進來。結果,軍政總管絲毫不提親筆信一事,絮絮叨叨地拿著軍功、軍紀等事說個不停。
足足半個時辰之後,軍政總管方才離去。
張鳳儀鬆了口氣,暗自道:「原來不是來索要親筆信的!」
不過,張鳳儀所不知道的是,軍政總管對她和林純鴻之間的瓜葛一清二楚,這次前來的目的,的確是想將親筆信歸檔,但是,他見張鳳儀沒有主動交出來的意思,索性也就不提此事,賣了他心目中的主母一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