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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風沙之殤

  陳雲生布下了法陣的最後一個法器。撣去膝蓋上附著的沙子,對身旁聚攏的一群孩子說道:「我已經做完了,你們最好不要碰這些東西。」 

  一個胖一點的小男孩搖頭道:「叔叔,我是好孩子,不會碰的。」 

  陳雲生笑著點頭,然後佯作走開。可他前腳剛走,那個小胖子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那閃著流螢的法器。可他的小手剛一碰到那法器,就被一道輕微的電光彈開。小男孩嚇得大叫一聲,跳到一旁。 

  其他幾個躍躍欲試的孩子看到這一幕都如霜打的茄子,悻悻地散去了。陳雲生在一叢胡楊樹后目睹了一切,心中發笑。他早就看出那個小胖子兩眼滴溜亂轉,不像個聽話的小孩。所以才在法陣四周布下了一重專門防止凡人和鳥獸靠近的副陣。當凡人靠近法陣之時,只會出發副陣,這套法陣的威力很小,但是足夠將他們嚇走。至於主鎮,則需要他親自開啟。以陳雲生現在的元神,在潘伽家裡直接就能控制四周的法陣開啟。 

  …… 

  風沙鎮籠罩在一片寧靜之中,彷彿暴風雨來臨前那一死寂的時刻。陳雲生靠在潘伽家的土牆上,緩慢地調動元神感受四周的氣息。距離他布下法陣已經過去了七天。七天過去,風沙鎮似乎已經忘記了他這個外人仍然住在這裡的事情。也忘記了那幾個被殺的沙匪。鎮民的記性彷彿流動的沙丘一般,易變且短暫。 

  陳雲生感覺到空氣中的水汽越來越大,天空中的雲快速向這裡聚集。很快天色就黑了下來,轟隆隆的閃電劃破了八荒的天空。豆大的雨滴簌簌落下,砸在院子中那顆胡楊樹上,發出噼啪地響聲。 

  家家戶戶都把早就準備好的盆和缽放在街上,瓢潑的大雨很快就把這些器皿都裝滿。人們將器皿端入房內,倒入水缸,然後再把它們放在街上。如此往複,每個人身上都濕漉漉的。濕冷的雨水令人身體寒冷,可他們心中卻是火熱的。有了這些水,至少三個月內不會出現饑渴。 

  八荒的雨去的很快,天空逐漸放晴,眼看著一場大雨就要過去。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尖銳呼嘯在小鎮上空響起。街上忙碌的人這一刻都愣住了,他們臉上喜悅的表情逐漸僵硬,不少人手中的器皿直接落在地上。 

  這是沙匪黑鷹特有的訊息,這聲響箭是告訴鎮民,他們已經來了,他們馬上就會沖入這個鎮子。通常情況下,響箭多半代表的是一種警告,正常情況下沙匪只會安靜的來,帶走他們想要的,然後安靜的走。風沙鎮不少老人都知道,黑鷹曾經屠過一個村子,動手之前也是放出了這種響箭。當然聽到響箭的未必都被屠了村。 

  一匹快馬衝進了鎮子,在那條唯一的土路上狂奔,馬蹄踐踏在積水的路面,激起無數泥點。烈馬一邊跑,騎士一邊喊:「交出潘伽老小,交出殺人兇手者能免一死。」 

  這句話像一個魔咒,瞬間讓鎮子上的每個人都著魔。他們蜂擁著來到潘伽的房子前。潘伽那個低矮的院子前很快就聚集了數百人。一個上歲數的老人哆哆嗦嗦地敲響了潘伽的院門,旁邊幾個年輕人顯得極不耐煩,大聲吼道:「潘伽,你聽到了嗎?黑鷹向你尋仇來,識相的自己出來,別讓連累我們。」 

  「出來,潘伽,都是因為你我們鎮子才遭此劫的。」 

  「潘伽,為了大家,你就自己去見那格雅大人,別讓我們為你陪葬啊。」 

  一時間外面亂成了一團,大家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還有不少激動的年輕人已經爬上了潘伽家的院子。那座土牆只有一人高,這些人沒有沖入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對屋子內的陳雲生的忌憚。 

  在眾人指責聲中,潘伽的院門打開了,走出來的是一個面色微黑的年輕人。門外瞬間變得極為安靜,人們見識過這個人是什麼幹掉那群沙匪的。 

  這時,遠方的馬蹄聲逐漸迫近,那個騎士在風沙鎮的街上兜了一個圈子后準備折返,路過潘伽的門口。他口中依然喊著那句話,「交出潘伽老小,交出殺人兇手者能免一死。」 

  當他即將要經過陳雲生的時候,身體突然震了一下,然後翻身跌下馬來。四肢開始劇烈的抽搐起來。陳雲生向門外走去,那群人彷彿退去的潮水,自然而然地為了讓開了路。陳雲生緩緩來到那名口吐白沫的騎士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頭髮,騎士原本已經渙散的眸子頓時都了一些光芒。 

  陳雲生一字一頓地說道:「去告訴格雅,讓他提著自己的腦袋來認罪,我可以寬恕黑鷹其他的沙匪。否則,一個不留,統統殺死。」 

  說罷,他放開了沙匪的腦袋,那人跌跌撞撞站起身來,衝上那匹在不遠處打轉的馬,大喝一聲倉皇離去。在場的眾人都傻了,在他們的記憶中,沙匪就是他們的天,沙匪就是他們的地。他們無法想象沒有沙匪的日子會怎樣,如果有那一天,恐怕每個人都不能正常的呼吸。 

  但是這個年輕人居然讓黑鷹的沙頭自己認罪,還要殺光沙匪。在場所有人都一致認為這個人瘋了。而且瘋的不輕。雖然他們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什麼樣的結果,但是他們清楚陳雲生將會得到什麼下場。原本對自己命運的恐懼轉為了對他人命運的嘲諷,不少人都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陳雲生緩緩走向風沙鎮僅有的一個開闊地。在一根旗杆下盤膝坐下,這裡就是他在風沙鎮四周布下的法陣的中樞所在。柳曉山輕飄飄地來到他身畔,低聲說道:「我已經探明白了,四周的沙匪數量不下一千人。有修為的只有三成。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些人呢?」 

  陳雲生低聲說道:「對於作惡的人而言,並沒有修士和普通人的區別。如果他們敢衝進來,我一個不會留下。」 

  柳曉山嘆了口氣,道:「我很好奇你在這小鎮四周布下了什麼樣一座殺陣呢?」 

  陳雲生抬起頭,看著前方由於太陽從雲端露出而蒸發起的水汽,喃喃說道:「八卦陣,和星宮微明谷的那座法陣有點類似。如果他們敢進來,會死的很慘。」 

  他的手輕輕拂開了旗杆下的表土,露出一個小巧的陣樁,這座陣樁四周居然鑲嵌了八枚光華四射的上品靈石。對於一個布陣者而言,如果同時使用八枚上品靈石作為法陣能量的源泉,只有兩個解釋。第一,此人不善於布陣,純粹浪費靈石。第二,這座陣要麼很大,要麼很兇猛。 

  柳曉山輕輕靠在旗杆上,柔聲說道:「你知道嗎?每當你做這種事的時候,都顯得很孤獨。彷彿一個孤獨的老頭,在一條艱辛的路上躑躅前行。真讓人看著心酸。」 

  陳雲生嘿嘿一笑,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有多少愛,就會產生多少憐惜。這樣看來,你必然是非常非常愛我的。因為此時應該被憐憫的是那群即將赴死的沙匪。」 

  柳曉山在陳雲生頭上輕輕敲了一下,輕笑道:「不許自我感覺良好。」 

  …… 

  在風沙鎮外三十里的範圍內,沙匪已經將小鎮徹底圍困。他們自信連一隻蒼蠅也飛不出。黑鷹旗下的沙匪數量常年維持在一千人左右,如果需要,格雅可以瞬間發起一支上萬人的沙匪隊伍。不過這次事件並沒有到發動萬人的程度。 

  這一千人都是他精挑細選出的嫡系,其中有三百人有修為,七百人雖然不是修士,卻是能征慣戰的好手。在沙漠上,馬的數量很少,沙駝的數量很多,可是這一千名沙匪個個都是騎士。面部著有面具,身上披著金屬的甲胄,很像一隻正規的軍隊。 

  格雅在等那個進鎮傳令的騎士回來,在前期的調查之中,他們查明,殺死格木的兩個人和修羅門並沒有關係。而且這兩個人還沒有離去。這讓格雅更加堅定了屠村的決心,任何對他權威發起挑戰的人都應該不得好死。而沒有什麼不拉整個村子去陪葬更有面子。 

  隨著一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作響,進鎮子傳令的騎士回來了。格雅微微蹙眉,因為他發現這個人臉色很白,彷彿受到了極大的恐嚇。那人來到格雅面前,翻身下馬,匍匐了幾步,抬頭說道:「格雅大人,我傳令的時候遇到了那個殺死格木的人。他,他讓我告訴你,讓你提頭去見他,可以放過黑鷹的其他人。」 

  這個人說話聲音很大,也許是他習慣這麼大聲說話。格雅身後的幾個人都聽到了這話,滿臉疙瘩的溫卡暴怒道:「大人下令把,我第一個衝上去,把他的頭割下來。」 

  絡腮鬍子的雅布也在一旁叫囂。唯獨那個乾瘦的慕華皺眉不語。格雅沒有說話,似乎在等慕華髮表看法。而那個傳令的人則一直跪在地上,場面一度顯得很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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