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夜會
巷道的打更聲響了三下，夜色更加濃鬱，寂靜的夜裏，打更的聲音越飄越遠。
隻見一個黑影敏捷得穿過王府的屋脊，悄無聲息的溜進了王府，在院中枯坐了大半夜的白薇，耳邊聽見一陣不同尋常的風聲，麵上露出一絲笑容。
“既然來了，何不出來打聲招呼。”
白薇抬頭，一個黑影從天而降，“女人，哈哈，沒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黑影扯開擋在麵前的黑布，昭隱那棱角分明的臉龐展現在白薇麵前。
“昭隱先生說笑了，您的眼力可是極好的，離那麽遠連蛟龍都看得清楚。”白薇做出一個請的姿勢，昭隱頷首，隨白薇大步走進大廳。
“你說是清月閣的主子我就懂了，不過清月閣的主子不是王爺嗎？”昭隱也不等白薇客氣，一下子坐在椅子上，又端了端桌上的茶，已經涼了。
“不都一樣。”白薇不搭話，她扔了三錠銀子就是想看昭隱能不能領會其中奧妙，既然他能看懂是三更之約，還能從隻言片語中探得地點之約，那必定非等閑之輩。
前世有傳言說他自小被高僧教導，他能輕而易舉進入鐵通般的王府便足以證明他就是自己需要的人。
“昭先生為何要隱在鬧市，莫非真是要大隱隱於市不成。”白薇支使婢女捧上幾盞熱茶，剛放下，便被昭隱搶過去喝了個精光。“王府的茶果然好喝。”
“昭府的茶應該更好喝才對。”白薇垂眸，纖細的指輕拈茶蓋，濾去浮在上麵的茶葉，昭隱身體微僵，很快卻又恢複平靜。
“王妃何苦為難小人，小人一肉鋪小販不過僥幸跟前朝的國公府同姓而已，可別折煞了小人。”昭隱笑著，白薇卻笑不出來。
她本以為昭隱肯來是已經打算和盤托出，或者詢問她試探他的目的，沒想到，他卻隻字不提。
“你若這樣說，那我可弄不懂你的來意了，來人……”白薇重重放下茶杯，麵色嚴肅，“擅闖王府該論何罪？”
“別，別急，我是愛好書墨之人，隻是白日聽王妃所講那幅奇女子之作想觀賞一番罷了。”
昭隱攔住白薇，白薇依舊板著臉。
“那還不是擅闖！”
“這，我……”
昭隱搔搔頭，白薇又道:“我無意捕你，更無害你之心，隻想看你能否為我所用，昭氏一族已成為過去，我現在隻是需要借助你的力量而已。”
“我一個肉鋪夥計……”
白薇一個眼神瞪過去，昭隱麵露難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昭隱歎口氣，他不曾想自己也會有被人看破的時候，“你知曉我的身份那又怎樣，昭氏一族已亡，我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那我給你一個新身份可好，順便把那幅畫贈你。”白薇認真的盯著昭隱，他既能冒險來到王府，那說明那副畫對他來說很重要。
“那幅畫……”昭隱說到畫，眼神都亮起來。看來那幅畫真的有什麽特別的意義，白薇暗暗思忖，忽而想到他在肉鋪裏讀的書，厚厚的一本《通鑒》他也看得津津有味。
想來，他也是有滿腔抱負想要實現的，不過礙於姓氏，隻能裹足不前罷了。
“我可以實現你的抱負，也可以抹掉你的過往給你新的開始，你願不願意幫我。”白薇趁熱打鐵，借機拉攏昭隱。
昭隱麵露猶豫，他不喜歡被人束縛，所以即使是書香世家，他也願意殺豬賣肉，他不喜歡被人束縛，賣肉也賣得隨心所欲，如果說白薇提出的條件有誘人之處的話，那便是那畫及新身份了。
畫作是他骨子裏那副文人的執著，也是他追念親人唯一的方式，可他也想擺脫前朝昭氏的名字，真正成為自己，開啟新的生活。
這矛盾的統一體正在天人交戰，他舍不得自己的肉鋪，卻也舍不得那畫作，“你可知那畫作是何人所作？”
“昭皇後。”白薇皺眉，看不透他的意圖。
“不，是我姑姑，親姑姑。”昭隱笑得慘然，“家裏的長輩總愛拿她跟我比，我還嫉恨過她的才華，可長大後才發現，若不是姑姑有才，我連懷念親人的權利都沒有。”
新朝建立，前朝皇親國戚斬殺殆盡，昭皇後及娘家昭氏一族亦難逃顛覆之命，昭氏所有人，所有產業頃刻付諸一炬。
白薇想起前世的刑場，心中一動，那種哀痛豈是常人能懂，隻是他是如何存活下來的，白薇想問，卻見昭隱黯然神傷，一時間也語塞楞在原地。
“王妃要我效力也並無不可，不過我向來隨心所欲慣了，之後是去是留由我自己決定可好。”
昭隱似是下了決心，白薇麵露欣喜。
“到時畫作我也會交還與你，你且放心。”
“哎，不是現在給我嗎？”昭隱挑眉，一掃剛剛的陰鬱，白薇嘴角輕揚，她現在給他，怕不會他直接跑路。
“以後你便是我清月閣的人了，若有事可隨時來找我。”
白薇拍著胸脯保證，昭隱卻忽然來了興趣。
“哦，不是王府？”
白薇但笑不語，昭隱目中也露出一抹欣賞，他早該看出她不是尋常之輩。
“我若入了清月閣，可算是與三娘共事了？”
冷不丁，昭隱問起三娘，白薇愕然，繼而輕笑出聲，沒想到他真對三娘有些意思，早知道就不跟他多費口舌，直接搬出三娘來色誘一番。
“你不是舍不得肉鋪，安心在肉鋪呆著就是。”
白薇可不敢真讓他入清月閣，三娘要是不滿，自己這邊也消停不了，還是讓他們離得遠遠的，以免後院失火。
“也好，我去清月閣也方便，不勞煩王妃操心。”昭隱大大咧咧得蒙上麵紗，飛身出了王府，亦是沒有驚動一兵一卒。
白薇在廳內哭笑不得，他這是打算幹什麽，可別攪怒了三娘，不然有他好看的。
“三娘啊，你可莫要怪我……”白薇暗歎一聲，卻見昭隱去而複返。
“找你的銀錢。”昭隱在桌上放下碎銀，白薇嘴角抽搐，這人好像跟前世不苟言笑的傳聞有些不符，自己應該沒找錯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