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傾城詭妃（九）

  《天華掌門錄》記載：“道清，天華山靈修派十九代掌門人。終生除魔衛道，光大正義，除去妖魔無數，拯救萬千良善。但不知何故，難以成仙。四十四歲時自稱染上重病，在傳位師侄樂元後，看破世事雲遊而去，自此不知所蹤，終究未能修得正果。”


  白雲蒼狗，風雲變化後的紫花城。


  雨後的大街，道清正縮在冰冷的街角上，手裏是一隻殘破的碗，空空的，隻有一兩個銅錢，身上的道袍早已看不出模樣，來往的人都對他指指點點，一群小孩子跑過來搶走了那幾個銅錢，道清花白頭發、佝僂著身軀起身去追，卻追不了幾步就跌倒了，一個小孩子回頭罵了他一句：“臭老道，死老道！哈哈哈哈！”飛快地跑了，道清蒼老的臉上灰塵蓋滿，渾濁的眼裏流不出眼淚，隻是紅腫地瞪著，忽然一輛馬車飛馳而過，道清躲閃不及，頓時那馬長嘶一聲，直向他踩了過來！

  道清嚇得抱頭倒地躲避，那馬揚起蹄子落在他身邊，車上的馬車夫揚鞭喝道，“老道士，快滾開，不要命啦？別驚了我家小姐！”


  “不得無禮！”車上一個嬌嫩的聲音道，“一個老人家夠可憐的了，你差點傷到人家還口出不遜？”


  車簾打開，車上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道清一眼看過去，登時吃吃笑了。


  那少女覺得他麵熟，眨著眼睛看他，道清爬起身，沙啞地喃喃低語道，“終於看見你了，真好！你好，就好啦！”


  少女看著這個六十歲左右的老道人，不由開口道，“老伯伯，你認識我麽？”


  道清慘笑道，“不認識，小姐，我如何會認得你呢?小姐是大富大貴之人，願你一輩子平安喜樂，嫁一個，嫁一個如意郎君！賞點錢吧，嘿嘿！”說完，將手裏的空碗送過去。


  少女蹙眉，那馬夫輕蔑地道，“原來是個老乞丐！”少女卻白了他一眼，纖纖玉指將一錠銀子放在破碗中，還是看著道清若有所思，道清卻低著頭，顫抖著連聲稱謝。


  道清最後看了少女一眼，隨即緩緩轉身而去，當年在京城時，白發翁的話還在耳邊，那時他年方二十四歲。


  “妙兒二十年後會投生為人，若是有緣，你們會再見麵。”


  而如今，自己已經是花甲之年的垂死之人。


  道清一邊蹣跚行走在雨後的大街上，一邊暗自道，“沒想到，我雲遊找了你十六年，你我會在紫花城重逢。妙兒，想當初，你一路偷偷跟我回天華，去京城，委屈你了，但願今生，你莫要記得我，好生度日，我道清死而無憾。”


  想起當年的事，妙兒一顰一笑尚在眼前，當年平了銷魂樓離開此地時，握著野花跳跳蹦蹦的妙兒就在眼前，讓道清會心而笑。


  忽然，年邁的道清腳下一滑，跌倒在地，卻再也沒起來。


  “老伯伯！”少女跳下車，全不顧下人的攔阻，來到道清跟前抱起他，華麗的衣裳與那襤褸的道袍碰在一起，少女不停呼喚，但道清毫無聲息。


  “小姐，這老道士死了！”車夫過來探過道清的鼻息後道。


  “啊？！老伯伯，老伯伯！”少女搖著道清，忽然道清幹枯的手裏落下一物，那是紅繩係好的安魂鎖。


  少女拾起來，似曾相識，卻看不出是什麽，隻是覺得傷心，反複摸索著上麵一個用櫻木雕刻的小老鼠……

  少女不知不覺流淚了，雖然她自己都不知為何落淚……

  “奇怪，小姐為何會為了個老乞丐傷心？”下人不知所以。


  隻有少女握著那帶著小老鼠的安魂鎖，抱著道清漸漸冷卻的屍身，不可自已地放聲痛哭。


  方才停下的雨再次淅淅瀝瀝地飄落起來，少女的衣裳濕了，下人趕緊道，“小姐，下雨了，您快回車上去吧。”少女卻還是抱著那道清的屍身痛哭，梨花帶雨般一連聲搖晃著他道，“為什麽我這麽傷心？為什麽我這麽難過？老伯伯，你醒醒，你告訴我，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啊？！你和我有什麽關係？老伯伯，你醒一醒啊！”


  道清無語，他已然聽不到少女的呼喚，嘴角噙著笑意，雨滴從皺紋縱橫的眼角無聲滑落，恍若顆顆眼淚，滴落前世今生的悲傷.……

  此時的道清，大概已然回到了羽靈山上，回到那與母親兄弟姐妹一起盡享天倫、與世無爭的日子，也或許是回到了天華山下，在那花木掩映下，茫然孤獨地尋找一個嬌俏的身影……

  孤雁兒--尋情

  長衫仗劍煙雲客，明善惡，絕情訶。


  何方妙曲枉失魂，舍我仙途長樂。


  浮萍一聚，前世曾憶，飄渺佳期過。


  曉雨孤寂淒淒落，死生事，逐飛鶴。


  柔腸千轉動乾坤，難逃此番蕭瑟。


  桃花堪折，佳人休泣，緣滅無因果。


  “.……道士哥哥，但求來世，我不是妖精，而你，不是道士.……”


  *第一部完結，敬請期待第二部故事。下一卷為人物詩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