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不死鬼（十一）
“法師怎麽了？”夙心走上來問道，身後跟著泓澈。
法師歎氣道，“怕是我氣數要盡了，槐樹村一事出了，今後爭強出頭、揚名天下怕是求不得了。我自以為比令狐冥等人高明，其實還是一樣下場，靈修派的人已聞風而動，今後更是多人認為我是妖魔之類，人人誅殺！我怕是重新回暗處修煉也不可得。我不糊塗，怕終究不會有善終的，你等被我挾持了百年，如今自尋生路去吧！”
泓澈不由冷哼一聲道，“法師怎麽說出這樣的話來？不過是一點小變故，法師的心氣就全沒了？便是妖魔又如何？化香石在手，鬧個天翻地覆更是痛快！莫非這百年來，法師隻是為了個萬人敬仰的虛名？”
法師立身罵道，“糊塗！別忘了你我皆是異類，本不為人間所容，一旦張揚起來，便不得善終，你看過哪路妖魔能最終成事立足的？我本想如人一般，也看看這人世繁華，享受萬般富貴、做做人上之人，不枉千年在陰暗地下煎熬之苦。原以為人以命為重，才逆天行事，做出這祈禳借壽之法，如今看來，人若命長，也生是非.……我白白修煉千年，還是沒弄懂人心究竟為何物。”
夙心聽了半晌，不由點頭，隨即道，“泓澈，你先出去吧，莫要惹法師生氣了。”
泓澈氣咻咻地走了，夙心隨即對法師道，“我深知你心，雖為異類，但善心未泯，否則當年也不會為我舍命了。隻是生了貪念、妄圖成為人間極樂之人，可你別忘了，人之所以為人，便是因心性複雜多變，人有七情、也有六欲，如今世上朝三暮四、背信棄義之人多矣，但也不乏古道熱腸、忠義肝膽之人，這便是人心之萬端之處。你我修煉千年也未必懂得。人求的豈是長命足以？”
法師問道，“那又該如何？”
夙心淡然地道，“我見玉郎、玲瓏二人破了千年道行，換了一世人，雖到暮年尚喜樂相伴，壽終之日，又攜手而去，相約來生，我看得淚流成露，心中羨慕卻仍不解其意……我隻是覺得，若得此中滋味也不難，欲參透人心，不如先做凡人。”
法師聽了不語，又想起殷鶴的話，漸漸點頭，隨即讓夙心出去，夙心離去時，法師又叫住道，“若得再見，你便送我一支紅蓮花吧。”
夙心聽了心下一動，隨即還是點頭而去。
這邊，羽嬈已拿到了那拘靈玉，送走了鸞奇三人，卻未提盜取化香石的事，笑梓與小蕊很是詫異，但見鸞奇臉色不好，也便隨著他去了。羽嬈得了拘靈玉，轉而到了泓澈這裏，推門而入，卻見她正在生氣，便問道，“法師可是應允了？”
泓澈冷笑道，“應允？我還道他有多大本事，卻是個沒底氣的，槐樹村的事一出，他心就死了大半，我看想借他之力打開封印是無用了！況且他也沒那個心！.……你的拘靈玉到手了？”
羽嬈笑著點頭道，“不錯，我已借助那三個人騙出了拘靈玉。”
泓澈道，“如此好了，當初那愛管閑事的白發仙翁，用逍遙鎮妖劍與神龍珠、加上自己畢生法力，封印了冰魂山魔界的眾妖，萬幸卻獨獨留下了我。跟著法師這些年，化香石也成了氣候，加上這怨靈雲集的拘靈玉，等到八月十五天狗食月之時，我們定能打開這封印，還我魔界天地！”
原來這泓澈與羽嬈另有打算，本就沒打算收服這不老法師，卻是要借用這化香石與拘靈玉，打開百餘年前白發翁封印的魔界妖域！
羽嬈也笑道，“如此，我便可與若風重逢了！”若風本是那被玉郎打死的藍狐妖，此事說來話長，藍狐妖已死，元神被封印本永世不得複出，妖魂本該散絕，卻被他舊情人彼岸花妖所救，藏了起來，如今尚在陰陽界，隻等元神出關，便可圖再生。
這兩個花妖做的這個念頭，鸞奇三人全然不知。隻是鸞奇臉色不好，笑梓以為他病了，想到這長生鎮都是不老法師的魔徒，不便久留，三人出了鎮子尋個僻靜人家，鸞奇卻真一病不起了。尋了郎中來，隻說看不出病情，怕是中了邪祟。笑梓正待回天華山求救，但來去路遠，怕也來不及。小蕊心道，必是到陰間搭救自己回來所致，於是心中十分過意不去。看著鸞奇臉色鐵青、冷汗涔涔，問是哪裏難受也不言語，二人急得團團轉。
恰在此時，忽然一個身影飄了進來，一身粉紅，笑靨如花，卻是那冰翎護法。
笑梓急忙忙地去掏法寶，那冰翎咯咯笑道，“你大師兄要死了，你這個萬寶袋還真成了廢物，你是一樣也用不得的。”小蕊道，“你追到這裏，卻是為了何事？”
冰翎道，“我看見你們出了紅花客棧，可是去見羽嬈姐姐？我可是偷偷一路跟來的。”
小蕊道，“你要如何？”
冰翎道，“你如何這麽不喜歡我？我看他的樣子，怕是中了生死淚的法術。當然是來救他的，你們三個，一對半傻子，那羽嬈可是個善於說謊的，別是騙你們去做了什麽吧？”
笑梓見冰翎不像壞人，剛要說，小蕊卻道，“你別看個漂亮姑娘就不知道姓什麽！她怕是法師派來探聽消息的，你傻了麽？”
於是笑梓便不再言語，卻是就此耽誤了事，埋下了禍根。
冰翎也不勉強，便先施法解了生死淚，隨即笑著對小蕊道，“你們真個不說？……好吧！看你的脾氣一點也沒變，一語不合便給人下不來台！”
小蕊不由道，“你又認得我？”
冰翎吐吐舌頭道，“我偏不告訴你！”隨即一陣香風，人影已杳。
笑梓這邊卻暗自失神，心道：這個也這麽美啊……
鸞奇一病，倒是忘了羽嬈說的盜取化香石的事。鸞奇卻也是一直病病歪歪，笑梓與小蕊皆不得離身。竟一直到了等到拜仙大會之時，凡人非富即貴、修仙之人也是林林總總、形形色色。雲集此地，卻驚聞一個消息，法師看破世事，雲遊去了，並留下話長生水不再現世，世人自求多福！一時間參會之人個個義憤填膺，覺得被這不老法師誆騙了，已恢複容貌的路平王，更是仗著是皇親國戚，帶人一舉砸了長生鎮……紛紛亂亂且不細說，不光是不老法師，連同四個護法也一去無蹤，這不老法師在聲名如日中天時忽然飄然遠去，世人有說他是個騙子，也有人說他是聰明人，知道急流勇退，但不老法師卻真的湮滅於世了.……
鸞奇病好清醒，笑梓才急急向他提起了拘靈玉的事，鸞奇這才驚覺是被羽嬈騙了。若不歸還拘靈玉，那鬼王境哪裏還鎮得住？不由急了，正在此時，冰翎一路進門喝道，“你們還不說麽？羽嬈到底是讓你們做了什麽？她已和泓澈偷了化香石跑了！”
笑梓驚道，“你們這些花妖，不是不能碰化香石麽？”
冰翎呸了一聲道，“你們被騙了，若說這泓澈與羽嬈，比法師還要邪很多，我早看出她們有事相瞞，隻是她們做的隱秘，我看不出，原來是偷了化香石！”
鸞奇這才將鬼王借拘靈玉的事說了，冰翎不由大驚失色地道，“那我就知道了，她們是衝著冰魂山的封印去的！不好，先去鬼王境吧！”
隨即先出門去了，風風火火。
鸞奇隨即掙紮起身，帶著笑梓與小蕊也出門奔百鬼林而去。
卻見這晴好天氣，百鬼林陰氣瘴霧漫天縈繞，震蕩有聲，似有異動。
冰翎旋身到了百鬼林邊，鸞奇等用遁風訣也到了，卻聽見百鬼呼嘯，靈氣襲人，風冷入骨，吹得人睜不開眼，鬼王境怕是鎮不住了。忽然，當空鬼王瀝墨喝道，“鸞奇！拘靈玉不能複位，鬼王境將難以鎮壓，如今已有諸多心魔怨念流竄到人間，事已至此唯有我夫妻二人舍身而已！你們快快退去，切記不能要妖邪作祟其間！我二人將化為石頭封印鬼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