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五:天意賭局(四)
那鳳娘卻從樓上下來,巧笑著道,“公子,這事你莫不信,卻是真的。光是今年,這城中就處死了十幾個人……看公子一表人才,為何這般不通情理?不過是舉手之勞拋個銅錢,不費吹灰之力,卻非要連累這小女子丟了性命?”
龍昊聞言頓時騎虎難下,那少女卻道,“我的銅錢是女主賜的,紅線係在腰上,如今為公子破了紅線,還請公子救我一救。”
龍昊不由覺得好笑,心道:這關我何事?但俠義心腸還是讓他對少女心軟,便說道,“那不如我帶你去見女主,說清此事,兩不連累。”
少女沉思片刻點頭答應,於是由鳳娘帶路,向女主的宅子走去,一路見的最多的,竟是賭坊,形形色色的賭坊不一而足,各種賭博讓恩目瞪口呆,這雙河城,竟是一座賭城!
女主住的地方,在一片胡澤之濱,臨水亭台水榭,回廊曲橋,映襯著湖光山色恍若天界。
華麗的臨水朗閣裏,垂曼重重,女主坐在臥榻上,圍著華麗的袍子,地上,跪著幾個捶腿的女孩子。
那女主衣著華麗,卻是滿頭白發,若誠如孔方說的,這女主是當今皇上的姐姐,年齡該不下半百了,但養尊處優,也不至於老成這般光景,麵皮更是如老樹枯皮、斑斑點點,如同八十老嫗。隻是一雙眼睛,在塌陷的眼眶裏,放出銳利的光芒。
“是你要求見我?”女主的聲音,嘶啞微弱。
“是,在下龍昊,路過此地,因有個前輩忽然重病,特來求醫過去診治,不料.……”
“你不想拋天意銅錢,那走便是,何來見我?”女主一笑,露出兩排嶙峋的牙齒。
“特來求情,還請女主凱恩,不要見怪.……你叫什麽?”龍昊問那少女。
“我叫七巧。”少女說道。
“不要見怪七巧。”龍昊說道。
“你又憑什麽求情?”女主問道,“我為何要為你破了雙河城的規矩?”
一句話倒是問住了龍昊,他隻能說道,“難道,就沒有變通的法子麽?”
“變通的法子?”女主陰淒淒地看著龍昊,“那你和我賭一場如何?”
“在下時間緊急,還有病人在等……”龍昊有些急了。
“那還是那句話,走就是,不要管七巧。”
龍昊左右為難,看著可憐兮兮的七巧,還是說道,“好,我賭!”
“年輕人爽快!我們還是賭銅錢,正麵,我放了七巧,也放了你去求醫.……反麵,我也放了七巧,但你要留下繼續陪我賭。”女主從懷裏取出了一個光閃閃的銅錢,對龍昊說道。
龍昊隻能點頭,有侍女將銅錢交到龍昊手裏,他覺得這賭並無風險,也就對空拋了出去,落地時,是個反麵,但七巧是得救了,隻是龍昊還要留下,繼續他與女主的賭局。
……
笑梓等人在林中等了大半天,直到夕陽將墜、林中泛出暮氣,龍昊也不見回來。海空叟並不見醒來,仍然氣息微弱地躺著。晚霞自然最著急,笑梓便跺著腳罵龍昊辦事不牢,小蕊自然不愛聽反駁兩句,二人便有些爭執。恰在此時,忽然門外一陣雜亂腳步聲,隨即是二十幾個錦衣武士從外麵圍住了這木屋。笑梓探頭一看,便被刀劍夾住了脖子,一動不敢動。小蕊被這變故驚得不敢動彈,隻有晚霞不知發生了什麽,還一疊聲地問出了什麽事。
為首的武士大聲道,“你們可是龍昊的朋友?”
笑梓見狀早嚇呆了,暗道莫非喜龍昊惹了什麽麻煩不成?小蕊忙說道,“我們是龍公子的朋友,敢問他出了什麽事?”
那武士笑道,“他安然無恙,隻是在和我們的女主在賭局裏,因為沒什麽可押注的,便把你們押上了。”
這話說得三人莫名其妙,何曾見過龍昊賭錢?再說他便是賭瘋了,也不至於把他們押上啊?
“他押我們什麽?”小蕊驚問。
“這要看女主的意思。她到時候要取你們什麽,便是什麽?”
“他憑什麽把我們押上?要是你們女主是妖精,要吃我們心肝,我們也要認不成?!我們不跟你們走!”笑梓嚷了起來。
“混賬!敢辱罵女主?”那武士給了笑梓一巴掌,隨即冷笑道,“敢賭就要敢認,認賭服輸才是君子。來人,將這些賭注,統統帶走!”
有人問還帶不帶海空叟,那武士看海空叟半死不活的,便擺手說算了,要帶著三人,晚霞哪舍得爺爺,自然是哭喊不停,被強拉出去,情景很是淒慘,此時,笑梓和小蕊在心裏把龍昊是怨了個一百遍、一千遍,隻等著見了麵好好罵他一場,而此時龍昊的光景卻更是淒涼。
他赤著腳,如今隻剩下一件小衫、一條單褲,外袍、玉帶、佩劍、佩玉,甚至是束發的冠簪都輸掉了,正汗涔涔地坐在女主對麵,濕濕的手心裏握著那銅錢。
“若你得了正,先前輸給我的,我都還給你,還有我答應你的,良馬、寶劍、名家字畫,是不是很劃得來?……但若你還得了反,那你可是輸掉了一個朋友的。”
龍昊皺著眉道,“我可不可以,不賭了?”
“不賭?那甘心麽?有賭不為輸,你賭了一天,輸個精光,浪費了時光、也耗損了精力,要的是這個結果麽?”女主笑道。
其實,事情很簡單,入了女主的賭局,便是個漩渦了。
第一次,龍昊得了反,卻救了七巧,隻是自己要繼續賭。
第二次,女主以良馬為注,賭龍昊懷裏的香囊。
龍昊心想,輸了不過是香囊,而贏了是寶馬良駒,便賭了,果然得了正麵,自然大喜。
正要撤身,女主又拿出寶劍做賭注,龍昊曆來愛劍愛馬,見狀又賭,但女主要他的賭注是,那匹馬,贏了,寶劍良馬都是他的,輸了馬也收回。
賭局如此簡單,賭注,卻越來越大。龍昊終究是輸多勝少,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當他輸得隻剩貼身衣物時,一個冷戰清醒,想就此離開,卻心道:我如此光景,出去豈不被人笑死?見七巧還在門口,就走去相求,想讓她幫忙借一件衣物蔽體。
誰料七巧盈盈笑道,“公子為何求我?我又為何要答應公子?”
龍昊心裏奇怪,自己為她陷入賭局,難道這七巧對自己全無感激之情?隻能拱手道,“還望姑娘,念在我為姑娘向女主求情的份上……”說這話,龍昊心裏還真的不舒服。
“我求你救我,答不答應卻在你。你救我是俠義為懷,如今卻回報,豈不是偽君子麽?”
龍昊覺得七巧這話,和那孔方怎麽這麽像?這雙河城裏的人,如何這麽冷漠?!
“我是為姑娘,才入了賭局的。”龍昊有些憤憤然了。
“入了賭局贏不了,也輸不起,我倒是看錯了人,你是徒有其表的無用之輩,我原不該求你的。”
龍昊聽著這麽別扭,好像自己倒成了罪人!看來,今天,想昂首挺胸離開此地,非賭不可,還必須要贏!
“我要繼續賭!”龍昊對女主說道。
“公子要把身上最後的衣服押上麽?”女主冷笑。
“我押人,在城外山中木屋,我有朋友在那,我押他們。”龍昊慨然道。
……
等笑梓小蕊三人被押進來,看龍昊的模樣,笑梓不由又氣又惱地道,“讓你請郎中,你在這賭起來了?還把我們押上,龍昊你是不是中邪了?!”
龍昊看看笑梓,才道,“笑梓,我隻是虛借一下你們,我若贏了,拿回自己的東西,我們馬上就走。”
“可你若是輸了?我們就任他們吃了煮了?”笑梓急得跺腳。
“大膽,當我們這是什麽地方?大呼小叫的?”女主身後的侍衛喝道。
“這位小公子話說的不對,雙河城又不是妖域,就是輸了在這,也不是什麽壞事吧?”女主咳嗽一聲,隨即催道,“龍公子,別耽擱了。”
“這一局,我押上小蕊。”龍昊說道,小蕊一聽,頓時手腳冰涼。
“好,那我押上全部。”女主指了指龍昊的一堆東西。
龍昊深吸一口氣,將銅錢拋出,落地有聲,旋轉翻滾,卻最終是個反麵,登時心裏一沉。
“這麽說,現在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是我的人了。”女主看著小蕊說道。龍昊的汗下來了,眼看天要黑了,卻是騎虎難下,笑梓見狀,忽然高聲道,“老奶奶,我換下龍昊,陪你賭如何?”
這一句話,女主的臉色沉了下來,“我有那麽老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