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蜃樓迷國(四)
金衣倒在地上,昊龍盤旋半空,哀傷地凝視著她。
“昊龍在此,我卻終無緣得見。這數千年的癡情苦,我已將得解脫,隻可惜,這最後一麵.……”
昊龍說道,“金衣,是我負你,若光陰倒退,你我還在那崖上,我願與你同賞百花,固不上天庭做正果,也是值得。”
雪鷹王怒道,“如今說這廢話何用?金衣,你雙目已失。這最後心願卻不能遺憾萬世,你我皆是靈禽,雙目同為蒼茫山的靈珠修煉而得,我借你雙目,你看一眼昊龍吧!”
金衣大為震動道,“借我雙目,你便永世目盲,如何使得?”
雪鷹大笑道,“你若不在,我留下雙目,卻看何人?!”說完舉起利爪一抓,慘叫之下,雪羽紛紛,剜出一對晶瑩耀目的靈珠,放入了金衣的眼中,瞬間化為一雙明眸。而雪鷹王痛的拍打雙翅,翻滾數次,卻恨恨道,“你們莫以為我失了雙目便會認輸,我隻為金衣.……你們這些,日後終將死於我手!”
兩世仙凡千行淚,鏡花水月自心狂。
輪回一去情終逝,雙目予卿別昊郎。
雪鷹王說完這話,振翅而起,因為目盲不辨方向,跌得撞撞,目中流下的血紛紛飛舞,一路向遠天而去。
昊龍與小龍君都沒有趁機攻他,隻是任他逃走,他如此重傷,要修養很長時間才能複原了。而且他為金衣能如此,也是可敬而可歎的。他知道金衣將死,也是不忍麵對,離去也罷。這邊金衣睜眼看著雪鷹飛走,目中流淚,而雪鷹心頭一痛,那本是他的雙目。是謂:目中淚,心頭血。金衣流淚,他自然知曉,長嘯一聲,振翅直衝雲霄,衝破異界而去。
昊龍落在金衣身邊,昂頭看她,金衣含笑道,“一別百年,將軍當如故。”
昊龍含淚道,“我已遭貶,輪回三世,若非這次異界之行,也不能脫凡體而真身相見。金衣,我害了你,你該恨我。”
金衣搖頭道,“萬年也罷,須臾也好,生靈一世,不過生死一場。情之所鍾,無論是非,也談不上虧欠。如今卻是機會,你要相助冰翎等人鏟除天狗災星,解人間大難,以圖將功贖罪,再回樂月崖。”
昊龍悲不自勝,金衣說完這話,含情脈脈看過昊龍,隨即閉上了雙目,身形頓散,身化一隻死去的鸞鳥,而魂魄縈繞,被那冥河川的陰氣吸住,縹緲而沉入浩淼水底。
“金衣!”昊龍大喊一聲,飛身而入冥河川去追她。想冥河川底直通冥界之底,魂魄到了那裏必然會打入永死之地,不得超生。昊龍入了冥河川,但以冰翎等人的修為,卻難以抵擋這陰冷之氣的。小龍君此時化成人身而落地道,“你們不要著急,我為你們開路帶你們下去。隻是在下麵要少開口講話,講話便損耗陽氣。到時難以返回的。”
說完,揮舞蛇杖,淩空一指,冥河川水花飛舞,現出一個巨大的漩渦。直通黑幽幽的底部。
“我師兄和龍昊怎麽辦?”笑梓問道。
“他們此時昏睡,不礙事,這裏的人會照料他們的。你們隨我來吧!”說著小龍君一躍身而跳入那漩渦,轉眼不見。
三人見狀,卻駕著那天行雪蓮慢慢入內,隻覺陰風刺骨,牙齒不停打架。黑暗中似乎有無數眼睛在看著自己,幽怨而狠毒。
笑梓想開口問話,卻記起小龍君說的話,隻能捂住嘴巴不出聲。當散發著藍光的地下河出現在眼前時,他們知道到了冥河川底。這裏有一陣若隱若現的歌聲在飄蕩。小龍君示意他們不要停,趕緊走。其實三人都看見了,那藍色河麵上,坐著一個美麗的女子,隨著波浪起伏而搖曳著婀娜的身姿,膚色雪白,容顏似花,那歌聲更是動聽無比。笑梓有些失神,不由向她看去,隻見那女子似曾相識,十分親切,自己很想與之親近。正要過去,冰翎的拳頭打在他頭上,冰翎忍不住喝道,“你傻了?那是陰氣極重的怨骨,一張皮裹著一副骨頭而已,你看什麽看?!”
被她這麽一說,那女子卻大怒,張口嗥叫,那嘴竟拉到耳朵邊,血盆一樣,嘴裏黃牙森森。一股惡臭撲鼻而來。
笑梓一下清醒了,急忙追著眾人向前走。這裏非常冷,而且潮濕,歌聲、笑聲、哭聲、求救聲,不斷從四麵八方傳來。而前麵一處微光出,卻是一個書生模樣的坐在冰台之上,閉目不動,身旁幽光閃閃。羽嬈和泓澈分坐左右,似乎在護法。
那正是藍狐妖,羽嬈保存了他的皮囊魂魄,要將元靈貫入,令其複活。幾人急忙上前要阻止,誰知那一動不動的藍狐竟然發出聲音,聲音洪亮之極。
“怎麽?你們要阻我大事?是我的對手麽?”
大家看過去,他嘴巴不動,難道是元靈在說話?一時不知他是否已複生,遲疑著不敢貿然上前。
冰翎忽然看那羽嬈的睫毛亂動,不由驚道,“大家別上當,是羽嬈的花樣,她在拖延時間!”
但就在這一遲疑,錯失了時間,那冰台之上的藍狐,睜開了眼睛,大夢初醒一般。
“他活了?!”小蕊嚇了一跳,因為藍狐的眼神,十分詭異冰冷。但他看見小龍君的瞬間,不由神色大變,驚怒道,“你來的好!我正要找你報仇!”說完大喝一聲,攜帶者風聲一躍而下,直奔小龍君而去。
羽嬈見他醒了,心中大喜,與泓澈起身大聲喊道,“若風,不要和他們纏鬥!我們的大事要緊!他也並非佘玉郎!”
藍狐這才住手,跳開身軀仔細看小龍君道,“你不是佘玉郎?”
小龍君揮舞蛇杖道,“我父本是蛇仙,不過化為凡人壽終人間,你這妖怪,卻是哪裏來的?”
藍狐哈哈大笑幾聲道,“佘玉郎,萬想不到,你終究死在我的前頭!你死了,我卻永生,今天,我再殺了你的兒子!”
羽嬈卻繼續喊道,“若風,此地不可久留,我們還要去尋天狗聖靈,想辦法打開妖界,莫要糾纏!”
藍狐這才住手,卻在此時,一聲龍吟從黑暗處傳來,聽來卻是昊龍。他必然是追蹤金衣的魂魄迷失了路徑。頭頂有光照進冥河川,藍狐冷笑道,“有人來了,我卻要走了,後會有期,一時殺了你們,卻是無趣,慢慢來吧!”隨即一躍而起,衝天而去,羽嬈和泓澈緊隨其後,而那光亮越來越亮,冥河川底漸漸溫暖,終於一個聲音從上傳來:
“昊龍何在?出來見我。”
昊龍飛舞而來,抬頭看卻見白衣似雪、光華滿麵的樂月仙人。
“仙人,金衣她.……”昊龍黯然的模樣,讓幾人明白,金衣的魂魄被吸入冥界最黑暗陰冷之地。
“此事我知道。昊龍,你當初拜入我門下,無意之中吃了樂月崖上的無情之花,成了冷酷無情的神將,從此視瓊花瑤草如毒蛇猛獸,也對金衣的情義嗤之以鼻,如今無情之花的毒性,已隨著你那顆心底淚水流出。金衣為天道殞身,也死得其所。你貶黜人間的期限已到,快隨我回去修煉,以圖正果。”
昊龍卻搖頭道,“上仙,我千萬年不知情為何物,如今才知金衣之痛。金衣為我送花千年被我拒之千裏,妖王明知金衣對他無情而獻出雙目,想來,我卻連妖王也不如,仙不如妖,修仙究竟為何?難道就為了博得萬世無情?”
樂月仙人頷首道,“你發此一問,難道不擔心自此,與仙途無緣?”
昊龍道,“隻希望仙人想辦法救金衣,讓她的以超生,不在冥界苦海煎熬,我便如何,卻不重要。”
樂月仙人點頭道,“她有來生,也不再是金衣,無論曾對你用情多深,也將絲毫不記.……緣盡矣,你又何必執著?”
昊龍並不起身,還是苦苦哀求,樂月仙人歎息道,“也罷,我會救她出苦海,日後自有來生。可這樣忤逆輪回天道,你又要受罰的。你將被打回原形,從此難登仙途,永世為蛇留在樂月崖。”
昊龍並不猶豫,卻馬上點頭答應道,“願永世為蛇侍奉仙人左右。”樂月仙人聞言歎息,隨即將昊龍打回原形。
須知昊龍數千年才得以化龍,如今毀於一旦,真的化為一條小蛇,樂月仙人將他收回掌心,他便盤旋在他手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