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他真的生氣了
沈言歡明知道那就是一個局。
可她還是一頭栽了進去。
城南港口第八號廢棄倉庫,沈言歡推開那扇老舊的鐵門,鐵鏽沾滿一手。
從暗處躥出兩個混子,一把將沈言歡按在地上,她很冷靜,連反抗都沒有,被捆在椅子上。
巨大的鐵柱子上,沈海生渾身是血,被綁在那根柱子上。
見沈言歡過來,沈海生本來眯著的眼,忽然睜開,他衝四周喊道:“景琛,歡歡來了,現在可以放了我嗎?”
男人急不可耐,連看都沒有看沈言歡一眼。
多麽諷刺,這就是她的親生父親。
而此刻,傅景琛從後麵走出來,慢慢戴上黑色皮手套,他居高臨下,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
“歡歡,看清楚了嗎?這就是你的親生父親!”傅景琛猙獰著眸子,拿著那柄刀子慢慢劃過沈海生的脖子。
刀子尖銳,擦著脖子而過,流下一道巨大的血痕。
沈海生疼得嗷嗷叫,眼淚疼得流下來,他哭著道:“歡歡……跟景琛道歉,認個錯,他就會原諒你了,爸還不想死……”
沈海生完全失了神,厲聲嗬斥。
沈言歡此刻神色平靜地很,眼眸冷淡,慢慢抬起頭來:“傅景琛,殺了他,你的手上也不過多了一條人命而已,你怕什麽?”
聽自己女兒這麽說話,沈海生嚇得半死,脖子底下一層肉,傅景琛又劃了一道。
兩道血痕,滋進去的疼,沈海生眼看著那些血浸透衣服。
他衝傅景琛求饒,可那些求饒的話是那樣的蒼白。
“殺了沈暮雪,還會害怕殺死沈海生嗎?”沈言歡低聲道。
男人忽而轉過身,腳一下踢在旁邊的廢棄鋼鐵上,整個倉庫回蕩著那個聲音,他煩透了這個女人,低頭求饒就那麽難嗎?
傅景琛慢慢朝著沈言歡過去,刀子死死地抵在她的脖子上,沉聲道:“再加你的一條命,我也無所謂。”
“嘶……”沈言歡吃痛,眼眸猩紅,忽而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她瘋了嗎?
傅景琛盯著她看,最怕沈言歡不要命,他心底忽而五味雜陳,一點兒折磨她的興致都沒有。
“傅景琛,你不是想報仇嗎?那就殺了我,殺了我,替許清婉報仇啊!”
沈言歡怒吼,傅景琛臉色煞白,手顫抖一下,刀子咣當一聲落地,他揚起手,啪地一下落在女人的臉上。
沈言歡臉上火辣辣地很。
“你不配提起她。”傅景琛啐了一口,怔在那兒。
“我再怎麽也比你好,如果不是你一直陪在許清婉的身邊,她會死嗎?”沈言歡死死地瞪著咫尺之間的男人,“那天晚上,許清婉是從體育館出來才被人拖進教學樓的,你忘了嗎?”
男人神色驟變,那隻手在顫抖。
那些肮髒的記憶,慢慢襲來。
沈言歡不怕死,她一字一句,像是刀子一樣割在傅景琛的心口。
那天學校籃球隊練習到很晚,許清婉去找過傅景琛,他們吵了一架,許清婉說她累了,不想繼續這樣偷摸的愛情。
許清婉想要放手,就讓傅景琛跟沈言歡湊成一對。
她不想再偷偷摸摸地維持與傅景琛的關係,人前,她裝作與傅景琛不熟的樣子,沉默寡言,還要看著傅景琛跟沈言歡秀恩愛。
人後,傅景琛勾勒他們未來的生活,他說他隻愛她一個人,他的心底再也裝不下其他人,傅景琛說他與沈言歡不過是逢場作戲。
傅景琛是傅家私生子,想要在傅家站穩腳跟,必須靠著當時名鎮一方的沈家。
許清婉隻是一個村裏出來的女人,拿什麽去抗衡。
他們吵了一架,許清婉賭氣便從體育館跑出來。
那一晚,暴雨連綿,雷聲轟隆,許清婉跑進那條路的時候,碰上三個醉意熏熏的男生,那三個禽獸借著酒醉將人拖進了老舊教學樓。
沈言歡深呼吸一口氣,想起那晚所見所聞,她的心依舊難受。
“想起來了嗎?”冰冷的聲音,沈言歡抬眸,盯著傅景琛。
此刻,她才是那個審判生死的人。
傅景琛吼道:“你住嘴,是你見死不救,是你不指認那三個禽獸,是你害死了清婉,都是你……”
他抱頭蹲了下去,一瞬間,想起那個可愛的女生,想起許清婉被他調戲而羞澀的臉,想起他在搬到鄉下第一晚,那個怯懦的小姑娘拿著一碗煮熟的番薯。
傅景琛想起太多太多,他的心神早亂了。
“你過不去心裏那道坎,才將這一切都轉嫁到我的身上,傅景琛,你給了自己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啊。”
沈言歡笑笑,將這一切的仇恨都施加在沈言歡的身上。
他才能為自己找個借口繼續活下去。
許清婉走了之後,傅景琛恨死了沈言歡,所有的仇恨都加在那個恰好路過的姑娘身上。
“你才是凶手。”
傅景琛攥著的拳頭慢慢鬆開,手心不知道什麽時候滲透鮮血。
那抹嫣紅刺痛了他的眼。
“是,我是凶手……”
傅景琛跪在地上,想起許清婉的時候,他的心口窒息地疼。
他重重地倒在地上,全身無力地蜷縮在那兒,像個受了傷的孩子一般,如果他知道一切會變成這樣,他斷然不會接受沈言歡的追求。
到底是他太怯懦,從進二中開始,傅景琛便別扭地跟許清婉劃清關係。
他們隻在私下才會碰麵,專門挑音樂教室沒人上課的時候見麵,許清婉很乖巧,她從來沒有埋怨過什麽。
起初傅景琛心底還有愧疚,他怕傅家的人會去找許清婉的麻煩,可時間久了,連他自己也覺得無所謂。
許清婉那顆心,便是那麽一點點涼透的。
沈言歡在思慮,她並不是想送上門任由傅景琛折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沈言歡眼底起了一絲狠厲。
“沈暮雪是無辜的吧?”那話像是一根鐵絲兒,勾著傅景琛的心。
沈暮雪這個女人,自作聰明,自傲地很,她拿傅景琛跟許清婉的事情要挾那個男人娶她,不然的話,她會將許清婉的一切都告訴沈言歡。
她得償所願,婚禮進行時,穿著婚紗進殿堂的人就是她沈暮雪。
可她死也想不到,喜極而悲,當晚她便死了。
“為了嫁禍於我,你倒是煞費苦心。”沈言歡渾身戰栗。
“沈暮雪本就該死,倒不如嫁禍於你,誰讓你那麽笨呢,沈言歡。”
傅景琛譏笑著,這會兒神色慢慢恢複過來了。
沈言歡猩紅著眸子,繼續道:“她做錯了什麽,值得你殺死她?”
她的心跳撲通撲通,等著男人開口,可是下一秒,傅景琛便從剛才的疼痛中恢複過來,他的心早就如磐石一般。
傅景琛本就是自私的人,他伸手攥著沈言歡的下巴:“別特麽套路我!沈言歡你不是想死嗎,我成全你,死個幹淨倒是好了!”
他從地上撿起那柄刀子,就在傅景琛的手站起來的時候。
倉庫裏一聲槍響,沈言歡被濺了一臉的血。
她正惶恐之際,便看到那個身穿栗色風衣的男人,快步衝了過來,他身後跟著一隊特警,陸岩的臉色慘白,嚇得快死。
見那不要命的女人,嘴角還有一抹淡淡的笑,陸岩恨不得這會兒就把人扣在懷裏打屁股!
陸岩氣得直咬牙。
而此刻手腕上中了一槍的傅景琛倒在地上,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個將沈言歡抱在懷裏的男人。
傅景琛的眸色頗深,眼底起了一絲掙紮,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難受的很。
陸岩死死地抱著懷裏的女人,他咬牙嗬斥:“沈言歡,你不要命了!”
女人卻嗤嗤地笑,心有餘悸,卻一副輕鬆的模樣:“死就死了吧。”
她在來之前,給陸岩發了短信,也沒有等陸岩一起,她怕傅景琛會起疑。
男人咬牙,正色道:“你的命是我救得,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能去死!”
難得的霸道,陸岩在沈言歡的麵前總是小心翼翼的,可是這一次,他卻再也忍不住了。
這才是陸岩該有的氣場!
天知道他接到那條短信的時候,心底多焦灼,這該死的女人居然把電話關機,隻身來赴死。
陸岩心裏暗暗變了主意,有些人用溫火可以暖,有些人卻需要烈火。
而沈言歡便是後麵那種人,陸岩覺得自己對沈言歡太溫柔,溫柔地這該死的女人以為他是一隻貓。
陸岩沉著一張臉,抱著女人從廢舊的倉庫離開。
全程沒有多說一個字,惹得沈言歡心慌慌,他是真的生氣了。
車子在路上疾馳,沈言歡靠在後座,脖子上的傷口,血痕早就凝結,車廂裏的氣瘋很怪異。
她皺眉,假意嘶了一下。
男人一動不動,可是餘光卻不由自主地瞥向沈言歡,看到脖子上那道血痕,陸岩越發不淡定了。
這該死的女人,上趕著來這裏送死。
“疼嗎?”陸岩語氣下意識的溫柔,本來還板著的臉,徹底鬆了下來。
他到底不忍心對她那般。
沈言歡的心情忽而就好了,也顧不上脖子上的疼痛,她笑著搖頭:“不疼。”
“都裂開口子了,還不疼,非得被他折磨個半死,你才知道痛?”男人冷聲,一想到她單獨來見傅景琛,陸岩就來氣。
可偏偏他又不能對這個女人怎麽樣。
沈言歡揚了揚手裏的錄音筆:“也不全是來送死,我都錄下來了。”
陸岩雙眼冒火,沈言歡還當自己聰明,她的確高估了傅景琛對許清婉的愛,也高估了傅景琛的人品。
他那樣的自私,早就選擇好了吧。
美人和江山,當然是要傅家這座江山。
他是傅家私生子,他的母親是紅燈區命比紙薄的小姐,與富豪一夜風流的結果,他從小被傅家那些人欺負,富豪更是對他們母子肆意辱罵。
傅家容不下他們,他母親帶她回了鄉下,一養便是好幾年。
那樣的環境之下,傅景琛的初心早就碎裂,他本該就是這樣心狠手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