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遺忘性輕度認知障礙
居住的再也不是他們一家四口，隻有一個人，那就是他的父親江季成。
德恩離他們家不算太遠，開車快點半個小時就能到，他們到了也就九點十來分。
剛進了門，在打掃院子的傭人看到他剛要去迎，但一看他懷裏的糖寶，傭人的眼睛都亮了亮，可傭人卻沒多少驚訝，過去就說：“大少爺，您可終於是帶著孩子回來了，雨汐小姐呢？”
“汐汐還在睡覺，父親呢？”
“老爺在後院樹林裏。”
後院。
這個詞，就像心上傷口那摸不掉的鹽，一提就痛。
江家的後院本來沒有樹林的，樹林是在十一年前，沫兒和他離開後，江季成推了後麵的一麵牆，直接把後院的一片地栽滿了樹，然後……
還把他的衣冠塚和沫兒安葬在了那裏。
十一年前，那裏葬著的是兩個人，十一年後，那裏葬著的還是兩個。
十一年前，是他和母親。
十一年後，是母親和……弟弟。
抱著女兒往那片樹林過去時，他就按耐不住紅了眼。
他回來多想帶父親離開滿是絕望的地方，可父親不走，他說這裏有血有淚有幸福，還有他們母親，哪裏也比不上。
慢慢往處走著，他們就聽到了一個滄桑的男人聲線，在哀哀的吟誦著：“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這樣沒有任何一個悲傷字眼，可聽的隻叫人心酸的話，是江柏舟如今聽不了的！
他加快了腳步，眼前慢慢逐現一個撐著拐杖的中年人時，他嗓子哽了哽，喊道：“爸！”
那人回過頭來。
身體雖有衰老的感覺，可依舊能看出偉岸，他的頭發花白，臉上也有了不少皺紋，可那張臉還是能看出，他年輕時，也該是一位玉樹臨風的男人。
“來了。”
江柏舟看著江季成笑著，可唇卻在糖寶耳邊輕輕說，“先不要說話，讓爺爺先看看你。”
“嗯。”孩子乖乖的答。
等他站在江季成麵前時，近距離看他的父親，他能明顯看到，父親的眼睛再無當年的睿智，其中掬著濃烈的迷茫和無望，但又平靜。
他的父親。
有病了。
不是身體有了什麽毛病，而是有了治不好的心病，從他和沫兒離開的那一年有的，可那時候父親還很好。
他知道柏川喜歡自由，喜歡搞藝術，江家的攤子也不忍心唯一留下來的兒子去繼承，所以父親忍著悲痛，還在為柏川去鋪一條平整的路。
可這一切，卻又在六年前，被柏川突然的死亡分崩離析了。
在柏川的遺體送回家，因為很多事情還不能舉辦葬禮的各種刺激下，他的父親，就像是突然卸下了所有的承擔……
在柏川悄悄下葬的那一天，他的父親不願白發人送黑發人，就在家裏睡覺，可睡醒後，他的父親就病了。
醫學上定義是遺忘性輕度認知障礙。
最重要表示就是，不定期的遺忘很多東西，或者持續不斷的詢問同一件事情，是記憶和大腦損害的一種精神疾病，如果不在意的，很容易隨著年紀再大一點，成了老年癡-呆。
當年那個，帶著他的母親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靠著一己之力，在這裏建立了一個商業集團的父親，如今成了這副模樣，江柏舟雖心疼，但也已經麻木了。
他身上承受的苦難那麽多，已經不知道究竟哪個能讓他最疼。
看著麵前蒼老了不少的父親，即便如此，江柏舟在自己的爸爸麵前，笑容還是有了當年的純粹：“爸，你看這是誰？”
“小汐。”江季成張口就來，臉上也帶著上淡淡的笑意，可是……慢慢的他的表情就有了一點疑惑。
“不對不對。”他又反駁了自己，“你都這麽大個兒了，小汐哪還會是一個小孩子？”
“是啊，汐汐也長大了，變的很漂亮，而我懷裏這個啊……”說到這裏，他扭頭滿是愛意的看了看糖寶，才說：“這是我和汐汐的女兒，您的孫女。”
“孫女？”
江季成疑惑了一句，然後盯著糖寶細細看了看，接著笑了出來：“還真是，和你像！這不是小汐！”
“嗯，小汐給孩子起了一個特別可愛的名字，叫小糖寶，甜甜的小寶貝。爸，是不是很甜？”
江季成歎了口氣，“甜不甜嘛……你能替你哥照顧小汐，你們小年輕的事兒，爸也不操心了。”
聽了這話，江柏舟也很是無奈，“爸，我是柏舟，六年前我回來的。”
“啊對，你是柏舟啊。”江季成此時的語氣就像個老頑童，“那這是你和小汐的女兒，不是川兒和小汐咯？”
“嗯。”
“也是啊，這樣就好啊，當初你哥走了，你唐叔要讓小汐和你訂婚，我這心裏很糾結的，我怕你哥不高興啊。”說著話，江季成還轉了轉身子，掠過幾棵樹，就能看到一大一小，挨著的兩個一大一小的墓碑。
“爸！”江柏舟真是無奈至極。“我才剛說了我是柏舟。”
江季成盯著那兩個泛著陽光的墓碑發了陣子呆，才又說了話：“你帶著你女兒回來，看我做什麽，喜歡孩子的，是沫兒。”
提起了沫兒，江柏舟的眸光一秒黯淡。
接著江季成繼續說著：“也好，川兒走了也好。”
“以前以為你走了後，我還擔心呢，你這每天不著家跟著別的姑娘跑的兒子，能不能照顧了你-媽，川兒去了好啊……”
“他去了好啊，沫兒愛跳舞，川兒又愛彈琴。”
說到這裏，他轉過了身，看著江柏舟，問的很認真：“兒啊，你說你-媽和你弟弟，過的好嗎？”
江柏舟喘了很重的一口氣，忍住了眼眶裏的淚，才說：“一定好。”
“唉……”江季成歎了口氣，突然就像個小孩子一樣，說道：“你們兄弟，遲早都得跟著別的姑娘跑咯，我還是想親自去照顧她。”
“兒啊，你說究竟是什麽畜生，要帶走我的沫兒，和我的孩子呢？”
“爸，我和我女兒還沒吃飯呢，您也別在這兒吹風了，和我們吃頓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