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長江往事(4)
仔細一看這女人的腳印是赤腳的,腳對這的方向,便是屋子。
李大江四處看了幾下,發現,這女人的腳印就像憑空出現的一樣,鶴立在雜亂的腳印之中,突兀無比。
李大江深知現在不能直接回到屋子裏,這院子裏估計不幹淨!
因為,那條院子裏的黑狗正在瑟瑟發抖的盯著院子裏的一個角落。
夜晚的風不小,沒多大一會腳印就能吹幹淨,李大江和小張同誌體重比較重,所以現在還有淺淺的腳印。
但是,那女人的腳印雖然不深,但是卻很明顯,女人離開這裏一定沒多久。
李大江此時嚇得雙腿打顫,動都不敢動,他不知道他現在應不應該進到屋子裏,應不應該進到院子裏。
通過那隻黑狗李大江大膽的猜了一下,那“不速之客”應該就在院子裏的某個角落。
屋子的門是緊緊鎖上的,李大江沒怎麽擔心他的妻子和兒子,要知道,李大江的房子可是祖宅,一脈相傳的祖宅,撈屍人能傳到李大江這一輩,自然是有他的奧妙。
動亂時期,不讓迷信,李大江家裏供奉的祖宗被撤了下來,但是他祖宗留下的東西可沒有消失,他就不相信十幾輩所積攢的,還護不了屋子裏的人了??
李大江決定不進到院子裏,他以前給別人家辦白事的時候,回家若是發現不對勁,都會進行一下固定的步驟,這次這能如此了。
李大江打了一個口哨,院子裏的黑狗立馬竄了出來。
農村的狗,基本不栓鏈子,李大江的曆代前輩都有一條黑狗,黑狗是撈屍人的標配。
這條黑狗李大江叫他“黑子”
黑子是一條非常忠心的狗,就算院子裏有讓他嚇得瑟瑟發抖的存在,他也不離開家半步。
李大江摸了摸黑子的狗頭,然後走向了江邊的方向。
江邊走三圈,去穢。
這是李大江祖傳的說法。
李大江走到了江邊,江風徐徐吹來,頓時讓李大江打了一個激靈。
月光慘白,黑子在李大江腿邊嚶嚶的叫艾叫著。
在江邊也有那種驚悚的感覺,靜靜地待了一會,李大江返程了。
再次到家的時候,黑子已經不再害怕了。
估計那東西已經不在了吧。
進到房間裏,李大江脫下衣服,要繼續睡覺了。
躺在床上,床邊就是他的妻子,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因為總是覺得那裏不對勁,到後來困得熬不住,才睡下。
夜晚,從江的方向吹來的風,甚是淒涼,像幽怨女子的歎息,像是絕望來襲之前的清涼。
到了晚上,哪裏會有江風啊??地涼水暖,隻會有陸風的。
村子裏的公雞打鳴了,院子裏的黑狗打了個哈切。
“老李,起來了,出去幹活了。”李大江的妻子,杏花說道。
昨天夜裏的一陣折騰,李大江現在還是困倦異常。
按道理說,現在差不多是早上四五點鍾,太陽剛初升。
杏花看著在床沿上迷迷糊糊的李大江,疑惑的說道
“你昨天不是睡的挺早麽?怎麽,困成這個樣子。”
李大江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唉呀,差點忘了。”
今天他要準備一些東西。
劉杏花是個典型的農村婦女,時常與李大江鬥鬥嘴,當然這也就是生活中的樂趣了。
“忘什麽了?別給老娘藏著掖著的!”杏花罵道。
李大江與平常的反應不同,若是平常,李大江則會回罵幾句,這回李大江則是沉悶的說道:“別問,有點事兒,今天你和兒子都別出去了。”
杏花看著李大江的回答,頓時楞了一下,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是低聲嗯了一下,他從來沒見過李大江這麽凝重的樣子。
平常的李大江,麵帶微笑平易近人,今天的臉色則是陰沉無比。
沒人會知道,包括李大江都不會知道,那一夜李大江險些喪命。
這件祖宅有三間屋子,李大江和杏花的屋子,兒子李昌義的屋子,還有一個屋子,就是存放珍貴物品的屋子了。
李大江簡單的收拾一下之後,進入到了那個專門存放祖輩遺物的房間裏了。
李昌義在院子裏打掃,他見到父親進到了那件屋子,也不由得驚異起來。
自從他六歲之後,除了每周日的固定清掃,他就再也沒見過父親進到那屋子裏了。
尤其是一臉凝重的進入到那間屋子裏。
李大江打開了那扇木門,屋子不大,裏麵東西有很多。
紙人,竹架子,毛筆,朱砂,還有幾個小木盒子,和很多紅包袱。
李大江從紅包袱裏拿出一遝黃色符紙,抽出幾個小盒子,拿出一根毛筆,朱砂,等等。
準備好之後,沐浴,更衣,穿上了以前撈屍的行頭,盡管與便服沒啥太大差距,但是這能表踏出他心中對某些事情的敬重。
準備事項過後,他把自己鎖進到哪間屋子裏,早飯都沒吃,任由杏花和李昌義怎麽敲門,裏麵都沒有回應。
到了中午,李大江才出來,他畫好了十幾張符籙,大多都是去穢用的,至於那幾個木盒子嘛,說是祖傳的,傳了不知多少輩分。
門打開了,李大江從房間裏出來了。
他開門的一刹那,一個人正站在門口,這個人赫然就是他的兒子李昌義。
李大江先是被嚇了一跳,然後擠出兩個字:“有事?”
平常的李大江可不會這麽說話,他的心情真的不好。
李昌義表情複雜,經過一陣表情的扭曲之後,他說道:“爹,你能不能把你的那些手藝傳給我?”
李大江聽了這個問題,他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又來了”然後拍了拍他兒子的肩膀說道:“孩子,這都是迷信,我可不想讓你一輩子呆在這個破山村裏,我傳給你手藝,那就意味這一生都要守在這江邊了。”
這不是李昌義第一次要求,李大江也不是第一次這麽回答他。
說來奇怪,自從李昌義十歲生日過後,每年生日之後都會墨跡一遍這樣的話。
從一開始,李大江就沒打算讓昌義繼承這門手藝,他希望他老李家出人頭地不要死死的呆在這個山村裏,一輩子碌碌無為。
從李昌義逐漸長大之後,過生日的時候便不再說了,因為他甚至他的父親不會交給他什麽的,近些年來李大江幾乎沒有這方麵的生意,無論是百事兒,還是撈屍體的活都沒有了,李昌義便更老實了。
這一次李昌義發現了他爹愁眉苦臉的進去,他覺得是時候了。
李昌義跪下,低頭大聲說道:“爹!你當初為什麽要給我起名叫昌義!?難道不就是為了世間的義麽?”
李大江想到了有這一天,他蹲下,舒展眉頭,直視著昌義的眼睛,柔聲說道:“過幾天你就進城吧,看看大千世界,義是什麽,不是我們這些平頭百姓能了解的,況且你爹我也沒多大能耐,不是什麽高人,所以你就不要再說這些了。”
“不!爹,我也不想在這個山村裏呆一輩子,我沒文化,沒個一技之長怎麽實現所謂的義!”
“孩子,護國是義,護家也是義,就連活著都是義,豆腐永遠不能蓋房子!但是他卻能果人之腹。”
豆腐永遠不能蓋房子,卻能果人之腹!
會是什麽已經天定了,但是沒有任何人知道天給你定成了什麽,隻有不斷地挖掘,但事實上已經定好了的。
就像李大江說的,一塊豆腐永遠不能蓋房子,但是他就沒有用了麽?不,他卻能果人之腹。
李昌義盡管他不服氣,但是卻明白了這話中的意思。
“爹,我,可是我不服啊。”
“哪有這麽多不服?豆腐填飽了皇帝的肚子,那價值不比給庶民蓋的草棚高麽?”
說著李大江頭也不回的想外走去,他該說的已經說了,不教便是不教,李昌義總不能逼著吧。
隨著李大江的遠去,李昌義從地上站起來了,眼中的一抹堅定揮之不去。
在昌義離開之前,沒人知道那抹堅定代表著什麽。
遠傳,停屍的木屋,裏麵似乎有了些許騷動。
詭異的風,從陸地吹向江麵。
又是一陣反極之風,這陣風會帶走什麽呢?
是,帶走了希望?還是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