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懂
“因為我看得出來,那個男孩子不簡單。果然不出我所料,瑤兒,你要把握住,一輩子抓牢了,這輩子也就無憂了!”
到這裏,紅妝算是明白了。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呢。
她就覺得奇怪了,向來貪生怕死謹小慎微的他,怎麽舍得放下麵子來自討沒趣。沒想到是想借著她的光,平步青雲來了。
不過,他想都不用想,這事兒沒得商量!
“莫先生,我想你的來意我明白了,也了解了。放心,我絕對會幸福,會把娘親那份一起幸福會來,隻是,這一切與你沒有任何關係!”
“你別忘了,當你拋棄我們的那一刻起,你就沒有任何資格向我提任何條件!”
“可我還是生你的父親!”
一急之下,莫名脫口而出。不管他做了什麽事,他都是他的父親,這一點誰也抹殺不了。
“哈哈哈,哈哈哈,當年若不是娘,我早就死了。所以你給的那條命早已還了你的生恩。如今的這條命,是娘和他給的,你要不起!”
紅妝的話,一字一句,讓他的臉色頓時無比難看。
十三年前,他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傾城絕色的妻,三個乖巧的女兒,那是人人想要的天倫之樂。
十三年後,妻子慘死,女兒不認他,而他自己也形如走獸,活的了無生趣。
咫尺天涯,差別竟是如此之大!
紅妝的話,不可謂不重,字字句句砸在他心間,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如潮水一般湧上心頭,填滿了他悔恨的心房。
眼前浮現出妻子哀求的眼神,那麽無助,那麽孤寂,可他選擇了無視,於是將他自己陷入無盡的悔恨中十三年之久。
一雙女兒嗷嗷待哺,那般幼小,不知世事,不懂世故,卻因為他的膽小懦弱,自此父女骨肉分離,血脈情緣再難延續。
談及紅妝,此刻的她,極力的壓製住自己內心的衝動,這樣無恥的男人居然是她的生父?
她怎會有如此父親?
貪生怕死,厚顏無恥,他當真是人中極品!
古人曾言,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可他卻是一個連自知之明都沒有之人。這樣的人,就算是要她背負著不孝的罵名,也絕不會認他若是她認了他,怎對得起無辜慘死的娘親?
若是她認了他,怎對得起這麽多年來失散的姐妹?
有人說,子不嚴父過。在她看來,不過是荒謬之言。那不過是他們貪生怕死的一個借口而已。
憑什麽?
他們犯了錯,還可以怡然自得的活在人世間,而那些無故人卻要為他們的行為買單?
“你記住,我紅妝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一輩子都是!”
這句話,至死都銘記在莫名的腦海中。而他,在十多年後的彌留之際,身邊無一人送終,淒慘終老!
梅樹下,紅妝悶悶不樂的盤坐在地上,身旁陪著的自然是夢連溪。
“怎麽了,剛剛說的那般理直氣壯,現在怎麽不開心了?”
“妝兒,有些人,有些事,既然不值得,那就不必去想,不必去深究。一切按著自己的心意行事即可。”
他坐在她身邊,牽起她的手,仔細的打量著。
“看來,妝兒將來還是長壽之人呢!”
紅妝一聽,頓時笑出聲,“難道你還會看相不成?”
“當然。本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自然是什麽事都在本公子的掌握之中!看相這等小事,自然難不倒我!”
明明知道他是胡謅的,明明知道他隻是想要逗她開心,可她還是忍不住想要順著他的心意去做,哪怕此刻她的心還是沉甸甸的。
“你瞧,這一條是生命線,這麽長,幾乎橫穿整個手掌,難道不是說明你長壽嗎?”
“不過,我怎麽沒瞧出來,你的事業心居然也如此之重?”
他還玩上癮了他。
什麽事業心,她一介小小女子,能夠有什麽事業?難道不是貽笑大方?
“怎麽,不信?”
他一臉被侮辱的模樣,據理力爭。
“掌心的掌紋可是能夠看出人的一生的。當然,也不是絕對的準確,因為人的掌紋會因為命運的更改而有所變動,當然,這種變動卻是不大!”
“所以說,妝兒,人的一生是把握在自己的手中的,而不是經由他人的手,來操控你的命運。過去的事情皆成雲煙,或恨或怨,都已過去。我想要看到的是一個敢哭敢笑的紅妝,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沉默寡言,一味封閉自己的小女子。”
他由掌紋引出這番話,想來真是用心良苦。
想一想,其實她並未他想的那般好,她其實很自私。
從來,遇到事情要麽退縮,要了躲在他身後尋求保護。如今,他圓了她的夢,隻是那夢醒之時,周身皆是荒蕪,心情難免起伏跌宕。
“溪哥哥,我……”
他含笑的堵住她的唇,有力的食指摩挲著她的唇瓣,“你不必說,我什麽都懂!”
那一瞬間,紅妝忽然間豁然開朗。人生匆匆,七十者稀,不過是彈指一瞬之事。她又何苦執著於往事,逃避當下的幸福呢?
紅妝眸中帶笑,緩緩拉下他的手,“溪哥哥,我想說的是,我們在這裏耽擱了這麽久,是時候離開了!”
“那麽,你想去哪裏?”
紅妝想了想,雀躍的建議,“我們悄悄去尋姨娘他們,隻是別被他們發現,可好?”
“可是父皇不是一般的人,想要讓他沒有察覺,怎麽可能?”
這輩子他從來沒有一次鬥得過他的父皇。所以說,薑還是老的辣!
“我們又沒有做壞事,就算是被發現又怎樣?”
夢連溪白眼睨她,你是沒有做壞事,我有啊!
那麽多國家大事,他就這麽丟給喬書劍那小子,自己出來逍遙快活,父皇若是知道了,這往後他還有機會出來嗎?
這般想著,他打了個冷戰,為了他以後的自由,還是別去捋虎須了。
“妝兒,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散心,邊境那邊實在是太過遙遠了,來回往返就夠了,哪裏能夠玩得到?”
紅妝撅起嘴,“可是我聽說,月國那裏風景秀麗,我從沒見識過,很想看看。”
她在心中壞笑,這個人,明明是害怕叔叔害怕的緊,還在這裏找著各種各樣的借口。她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麽借口來“說服”她。
夢連溪仔細的觀察著她的表情,還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模樣,隻是眉宇間隱隱而現的笑意,泄露了她的小心思。
“嗬嗬,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壞,居然敢戲弄起我來了?”
“溪哥哥,是你自己變笨了,居然看不出來我是開玩笑的。”
這個笨蛋,她幾時這般任性了?
在她心中,事事皆是以他為重。他那麽重的國家大事,能夠陪她這幾日,已屬難得,到邊境那麽遠的地方,一則路途太過遙遠,二則不安全。
畢竟是太子之尊,不知道多少人在暗處惦記著呢。
她不可能不顧及他的安危的!
“膽兒養肥了吧,居然敢說我笨?”
“看我怎麽治你!”
說著,他的手出其不意的在她纖腰處輕輕一碰,紅妝立刻尖叫的閃開。
“啊……”
“溪哥哥,你太壞了,不帶這樣的……”
夢連溪難得看到她這樣小女兒的模樣,煞是迷人。
“妝兒,說,你人不認錯?”
“好好好,我認錯,我認錯,我以後再也不逗你了,行不?”
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紅妝很是氣憤,就他可以逗她,她都不可以逗他麽?
太不公平了!
“嗯哼,沒有誠意!”
手下絲毫不留情,紅妝實在是無力招架,隻得節節敗退,連連告饒。
“溪哥哥,我真的錯了,真的,你住手……”
“你,你再這樣,我生氣了,我真的生氣了!”
她試圖板起臉,誰知道在他的魔力之下又破功了。
“哈哈……”
她的笑感染了他,手不再作亂,而是將她緊緊的摟在懷中。出來這幾日,雖然遇到很多不開心的事,但是她漸漸學會了笑,學會了開心,甚至還知道逗他……
這樣的轉變,其實很好!
這樣的紅妝,也更有十三歲的女孩子該有的模樣,哭笑有時,卻也有了明媚的春意。
“妝兒,真想這樣抱著你,一輩子不放手!”
風光明媚處,男子和女子相擁,畫麵唯美,衣袂翻飛,偶有幾片梅花飄落,落於她的發間,自有一番風情。
紅妝將頭埋在他的懷中,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將手環在他的勁腰上,無言的回著他。
良機,她覺得耳畔處有氣流拂過,“妝兒,待這裏塵埃落定,我們去江南,那裏的風光同樣秀麗!”
“好!”
她如是回答。
皇宮裏,喬書劍正埋首在一大堆卷案中,奮筆疾書。
看著那些比他人還高的折子,他苦著一張臉,心中不禁抱怨著,這死小子,到底積累了多久的折子在這裏等著他?
仿佛看到某人得意洋洋的笑,他氣結,將所有的氣盡數撒在折子上。
用力翻開一頁,他看到裏麵夾雜著一張信箋,上麵隻有寥寥七字:相逢一笑泯恩仇!
泯恩仇?
喬書劍心中忽然明白,其實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包括他在他背後使的那些個小動作。
這些年來,他才是那個讓紅妝內心無比的煎熬的人,是他派人有意無意在紅妝耳邊灌輸著各種令她自卑的話……
這麽多年來,他一直伴在她身側,對於她的想法,可以說是了若指掌。若是加以“無意”的煽風點火,她的自卑感無限擴大化,想必終有一日她會選擇離開他,離開這座皇宮。而那時,才是他真正的時機。
可他忽略了人心。
什麽都可以算計,唯獨人心,誰也算計不了。
紅妝對於夢連溪的情早已融入骨髓,雖說一時想不通,可卻不會永遠這樣。隻要夢連溪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那些想法便不再是想法了。
喬書劍將那張獨屬於太子宮的信箋拿在手上,凝視著上麵龍飛鳳舞的字跡,心下百轉千回,想的最多的卻是他們之間的兄弟情。
是啊,這份情誼長達十五年之久,他們從小玩到大,縱然意見不合,卻也不會弄得不歡而散,五年前,他的離開,多少傷了他的心,傷了他們之間的情誼。
可也因此,他給了他最大的自由,隻要不是太過分,他皆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個傻小子,還是這麽的讓人又愛又恨!
這滿桌子的折子,雖說是為難了他,可何嚐沒有信任?
但為這份信任,從今以後他也不該如此以小人之心度之!
紅妝,那個住進他心中時日已久的女子,或許當真與他沒有緣分。他,站在遠處祝福他們即可……
愛,來的那般突然,在砰然之間綻放,卻在悄無聲息中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