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4：兩個諾言
空曠廣袤的視野，一望無垠的雪白，平平坦坦好像到了世界的盡頭，讓她心裏鬱結多日的不快，莫名消散不少，整個人都輕盈了。
她終於明白，人為什麽越是不開心，越是要出去走走，散心。
因為呆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裏，隻會把自己的思維和心境也全都封閉起來，作繭自縛。
當你走出去，看看大千世界的廣袤無垠，心裏的悲痛和愁緒，對比之下就顯得渺小了。
這大概跟姐姐玩極限運動的那種心情差不多。
顧宴見她眉眼間露出欣喜之色，臉上的神色也放鬆不少。
湖畔別墅的雪景的確美不勝收，又波瀾壯闊。
他早幾天就想到帶她出來看看。
大雪紛飛時，這一片天地更像仙境。
隻是，擔心她的身子不能受寒受風，又怕她沒有心情。
今天是她自己主動提出，他當然會欣然應允。
靜靜地瞧了會兒，林楚楚情不自禁地邁出步伐，毛茸茸的厚底雪地靴踩在積雪上，立刻出現一個深邃的腳印，伴隨著雪地特有的“咯吱”聲。
心下歡喜，她驀地回頭看向男人：“我能去走走嗎？”
顧宴坐在輪椅上，視線盯著她腳下，見她跟剛學會走路的孩子似的小心翼翼，他心裏也覺得柔軟。
乍一聽她這般詢問，他應聲抬頭，就看到女人白皙勝雪的臉蛋眼眸烏黑，閃閃靈動，眉眼間帶著驚喜雀躍和幾絲小心，問他能不能去走走……
顧宴的心，瞬間被抓緊。
“當然。”他含笑答應了，還沒看夠那張動人魂魄的小臉，女人已經迫不及待地轉頭朝遠處走去了。
湖麵結了冰，看起來很厚，她站在湖邊觀察了會兒，欲欲躍試地探出腳去。
“小心！”身後突然傳來聲音，她驀地回頭，不知顧宴何時也來了。
“很滑，會摔倒。”顧宴看著她，柔聲提醒，溫順俊朗的眉眼，好似盯著不懂事的小女兒般。
林楚楚不知他坐在輪椅上怎麽過來的，視線朝他身後看去，隻見雪地上兩行並行的車輪印。
又轉頭看著如溜冰場一般的湖麵，她糾結的臉色明顯帶著幾分期待，顯然很遺憾。
顧宴瞧著她這副模樣，嘴角的笑意越發明顯。
他想起，這丫頭本就是活潑愛玩的性子。
隻是這些日子被他弄得失去了童心，也忘記該怎麽笑了。
如果不是現在這樣，她肯定開心地在湖麵上奔跑歡呼，即便摔倒也無所畏懼。
腦海裏勾勒出那副畫麵，他頓覺愧疚和心疼，情不自禁地道：“等以後我的腿好了，來年下雪時，我陪你下湖滑冰。”
林楚楚臉上的放鬆愜意，因為這話瞬間冰封。
他的腿還能好起來？
他們還有來年一起滑雪溜冰的時候？
心情突然壓抑起來，她沒說話，隻是轉身，背對著寒風呼嘯的方向，沿著湖麵散步。
顧宴的輪椅不太方便，可還是艱難地搖著車輪，慢慢地跟在她身後。
圍著湖泊走出半圓的距離後，顧宴不得不出聲叫住她：“楚楚，回去吧，你身體還在恢複階段，一直吹冷風不好。”
林楚楚沒說話，但也沒忤逆他的意思，默默地調轉了方向，朝著回去的路走去。
其實，她一點都不冷。
出來活動下，身上很快就熱乎起來，再加上太陽當頭照，她鼻尖兒都沁出汗意了。
不過，走了這麽久，的確應該回去了。
就算她不累，顧宴跟在後麵也累了。
潛意識中，她還是在為這個男人考慮的。
等他們回到莊園，那個小男孩又興奮地竄出來。
“顧叔叔，雪人堆好了，你快去看看吧！”小男孩顯然並沒有因為父母雙亡而內斂抑鬱，他活潑開朗，又外向擅言，衝上來拉住林楚楚的手臂就朝天井那裏拽。
“楚楚阿姨，你快去看看，雪人堆好了！可好看了！”
林楚楚心裏是抗拒的，可是看到小男孩耳朵後貼著的那個人工耳蝸，她還是心軟了。
這是一個雖然殘疾卻依舊堅強樂觀的孩子，她怎麽舍得拒絕他的一番好心呢？
林楚楚被拽過去，腳步停下時，眼睛也落在一對佇立在陽光下的雪人。
不知是誰的主意，新雪人帶著藏藍的圍巾，和同色係的帽子，乍一看去，好像真是顧宴坐在那裏。
一藍，一紅。
一大，一小。
任誰看了都知道，這對雪人代表著誰跟誰。
顧宴的輪椅隨後趕到，看到並肩而立的兩個雪人，俊逸清冷的臉龐露出淺淺笑意，“龍龍，你堆的很好。”
小男孩居然不邀功，笑笑說：“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啦！”
林楚楚一直沉默著沒說話，直到龍龍晃了晃她的手，問道：“楚楚阿姨，你怎麽不說話？你不喜歡龍龍堆的這個雪人嗎？”
林楚楚低頭，看著龍龍。
大概是熱了，小家夥把耳罩取下來了，所以耳朵裏戴著的東西就看得更清楚了。
林楚楚抬手，差點忍不住摸上去，好在及時改變方向，手指在他頭頂揉了揉，“堆的很好，我很喜歡。”
小男孩高興了，輪椅上的顧宴，眉眼溫暖，眸光寵溺。
“龍龍，你去玩吧。”
“好的，顧叔叔。”
小家夥又跑遠了，顧宴轉動輪椅，朝她走近，直到距離近的可以握住她的手。
楚楚剛才在湖邊走熱了，也摘了手套掛在脖子上，手心還有汗意，但指尖微涼。
顧宴的手牽上來時，他掌心的溫熱突然傳來，驚得她手臂一抖，低頭看下來。
顧宴沒給她拒絕的機會，順勢抓緊。
“楚楚……等我腿好了，來年下雪，我陪你一起堆雪人。”
一會兒的功夫，他許下兩個諾言了。
等他腿好了，來年下雪，他要陪她滑雪溜冰，還要陪她堆雪人。
林楚楚怔怔地看著他們交握的手指，明明知道應該把手抽出來的，可不知為何，兩人的手就像黏在一起似的，拔不掉。
她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還是抽出自己的手，退後了步。
“我累了，先回房休息。”
顧宴看著她低垂的眉眼，瞧出了那絲猶豫和掙紮，點點頭，“好，等會兒飯菜送到房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