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7：不共戴天
渾身劃過狠狠一個戰栗，她皺了皺眉，喉嚨像被什麽堵住，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問：“怎、怎麽可能？好端端的，他們為什麽會……死？”
她不想說出那個字，吞吐、猶豫、艱難地發出低微的語調。
顧宴心裏很糾結。
從知道這個消息，到現在，他心裏除了無窮無盡的自責與悔恨，還有對盧裏司控製不住的怒焰！
他怎麽可以由著手下，對手無寸鐵的老人孩子，下此毒手！
他要把這麽殘忍的事情真相，告訴眼前這個丫頭嗎？
她是無辜的。
知道了肯定會愧疚，把這罪孽攬在自己身上。
可若不說，他更覺得對不起管家跟龍龍。
他們一家人，都是為了顧家獻出生命的，而此時此刻，他若還想著維護那個劊子手的女兒，是不是對死去的那些生命，太殘忍了？！
可林楚楚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縱然顧宴不說，她也會問、會猜。
房間裏靜默無聲，顧宴周身的冰冷好像凍住了周遭所有的空氣。
楚楚覺得呼吸都困難極了，無意識地一手緊緊抓著胸前衣襟，痛苦地擰眉，落下眼淚。
她終於明白心裏的不安是為什麽了。
原來，出了這樣的事！
老管家跟她沒有什麽交集，說到底，其實就跟陌生人沒什麽區別。
可是龍龍那個孩子——
自從在天井處幫她堆了雪人，以後她每次出去散步，在天井那裏枯坐時，那個孩子都會跑來跟她說笑逗趣。
有時候拿著一本童話書，說要給她講故事。
有時候拿著一本畫冊，跟她講畫上的內容——她記得，龍龍畫了爸爸媽媽，說很想他們。
有時候他會唱歌，做鬼臉，跟她講笑話……
老管家經常跑過來，歉意地跟她說孩子不懂事，打擾了，然後拉著小家夥強行帶離。
可下一次，一抓到機會，小家夥就又跑來了。
林楚楚看著龍龍，有時候會想，如果她跟顧宴的寶寶沒有流產，會不會以後也長成龍龍這樣？
她怎麽也沒想到，短短幾天，龍龍跟老管家，爺孫倆雙雙離世。
林楚楚在腦海裏過了遍龍龍的影子，那些畫麵還在眼前回放著，那麽鮮活。
她看向顧宴，眼淚大顆大顆滴落，突然問：“他們是怎麽……是發生了什麽意外，還是被人傷害，遭遇不測？”
顧宴抬眸，還是不溫不涼的眼神，定定地看著她。
說，還是不說？
林楚楚急了，突然從床上下來，撲在他麵前，搖了搖他的腿：“你說話啊！到底出什麽事了？為什麽我們剛剛走，他們爺孫倆就出事了？”
她問完，看著男人靜寂無聲的表情，突然從他眸底讀出了那份複雜糾結的神色。
驀地，她身軀一震，臉上失去表情，緩緩地跌坐下來。
“不……不可能。”楚楚跌坐在地，眼眸失去焦距，嘴裏呢喃著。
但很快，她又打起精神，抓住男人的手臂搖晃，“顧宴，不是我想的那樣，對不對？不可能是我爸！不可能！他再……再怎麽樣……也不可能傷害無辜啊，一個老人，一個孩子……他不可能的——”
顧宴沒有告訴她，但她還是猜到了。
看著女人深受打擊的模樣，顧宴心裏又憐惜起來，終究還是解釋了：“不是他親手開槍……是他帶來的人——”
林楚楚定睛看著他，嘴巴半張，不知道說什麽了。
任誰都知道，這種情況該怎麽定罪。
爸爸帶去的人，是為他服務的。
惹出什麽事，自然也該是他負責。
甚至，他也有監管不力的嫌疑。
退一萬步說，錯殺一個有可能，錯殺爺孫倆，這絕對是蓄意！
林楚楚還是不能接受。
這跟爸爸動手殺的，又有什麽區別？
她鬆了男人的手，軟軟地癱倒在地。
“不會的……怎麽會這樣——肯定是意外，爸爸不可能任由手下濫殺無辜的——”
顧宴看過湖畔莊園的監控視頻，整件事，可以說是意外，但盧裏司帶著人持槍衝進去，這本身就說明，他是有備而來，做好了見血搏鬥的打算。
老管家跟龍龍，是替他受罪了。
“顧宴，我爸肯定不是故意的，他不會這樣做的，沒道理啊……”林楚楚緩緩抬頭，看著男人，忍不住為自己的父親辯解。
顧宴心情很複雜，此時此刻，他也忍不住懷疑自己的堅持是不是對的。
為了一個女人，害得數人丟掉無辜的性命。
他不知接下來該怎麽辦，是帶著她繼續躲在世外桃源處，雙宿雙飛。
還是回去找盧裏司，為老管家和龍龍報仇。
對，報仇兩個字在腦海裏劃過，瞬間便堅定下來。
他這輩子，自從被殘害蘇醒之後，便認識到這個人心的險惡與肮髒。
他發過毒誓的，無論是誰冒犯他，他都要狠狠地報複回去！
曾經為這個女孩兒，他想過棄惡從善，可總有人，要逼著他將壓抑的狠再釋放出來！
“不管劊子手是不是故意的，我都會為他們祖孫報仇。”顧宴一字一句地吐出這話，既像是說給自己的聽的，又像是告訴林楚楚。
他要報仇，必須！
林楚楚恍然一驚，眼眸駭然瞪大，“顧宴……你，你要殺了我爸？”
她理解的，顧宴要為老管家和龍龍報仇，肯定就是要去找父親，要殺了父親！
“顧宴……你——”她突然慌了，急了，拽著顧宴的褲腿想求情，可話到嘴邊，她又說不出來。
兩條命用一命來抵，這過分嗎？
不過分。
可為什麽她想要阻止？
她又想到顧宴背負的殺母之仇。
一時間， 腦子裏亂極了。
事情隻有到了自己身上，才會明白那是一種什麽感受。
她不敢想，如果顧宴真的殺了爸爸，她會不會一刀紮進顧宴的胸膛？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她相信任何一個女兒都會竭盡全力去為父報仇。
如果這樣的話，那她又憑什麽覺得顧宴對顧顯的報複就是太殘忍，太血腥的？
難道一條命抵不過行走的腿？
林楚楚心裏淩亂不堪，突然不知自己該怎麽辦才對。
顧宴看不得她這副模樣，他怕多看兩眼，就要放棄原則，忘記管家跟龍龍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