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楚開始絕食。
晚飯沒吃,第二天一早,梅姨送了豐盛的早點進來,足足擺滿了茶幾。
可她連看一眼都沒有。
顧宴一夜未歸。
他還守在醫院,ICU外,一同守著的還有顧家另外幾名親屬。
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讓他們要有心理準備。
顧家人很生氣,不停地嚷嚷著要報警,讓警察把盧晶然抓起來。
顧宴不許,並且暗地裏吩咐了傑克,以最快的速度將盧晶然送出境。
一早,梅姨又來電話,說太太還是不吃早餐。
他聽完,臉色陰沉的好似要滴水。
隱約間,他突然明白昨天楚楚的話是什麽意思。
難道她要通過絕食來抗議?
顧宴起身,不顧一切地轉身朝外走。
可卻被父親厲聲喝住!
“阿宴,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要離開?萬一爺爺醒來,要見你,怎麽辦?”
他跟父親關係一般,平時父親的訓斥他鮮少理會。
可此時此刻,他卻無法抗拒。
轉身看向ICU,他想到醫生的話,終究打消念頭。
他給家裏打了電話,讓梅姨將手機轉交給楚楚。
可楚楚不理會,一聲不吭。
顧宴知道她在威脅自己,縱然聽不到她的聲音,卻還是自顧自地說著。
“楚楚,你不用拿自己的身體來威脅我,聽話,乖一點,等我這邊事情處理完,回去我會跟你好好談談的。”
“你想離開我,可也得有一個好的身體才能走掉不是?聽話,先把飯吃了,一切都好商量。”
他握著手機,低低沉沉,一句一句哄著沉默以對的女人。
一片靜寂中,顧顯的那些話又在腦海裏回蕩。
——你真要把那些殘忍狠厲的手段,用在你最愛的女人身上嗎?
這一刻,顧宴的心終於動搖了。
自從他派傑克將盧晶然強行送出境時,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對楚楚的家人怎麽樣。
也更不可能,看著她在自己身邊,有任何閃失。
說完這些,他胸口劇痛,呼吸時五髒六腑都在顫抖。
堅持到現在,他什麽都沒得到,反而失去了那麽多。
也許,他是錯了。
從一開始,他就不應該幻想擁有這份美好。
那邊久久不說話,顧宴舉著手機,直到電量耗盡,自動掛斷。
林楚楚聽著耳邊的忙音,幹涸的眼眸重新合上,兩滴淚從眼角滑落。
房間門被推開,梅姨進來,低聲道:“太太,白小姐來了。”
話未說完,白薇薇跟在梅姨身後,躋身進來。
“楚楚!”
林楚楚聽到閨蜜的聲音,眼眸終於有了些光亮,撐著坐起身。
嘴巴動了動,可根本發不出聲音。
從昨天中午開始到現在,她滴水未進,一口飯沒吃,喉嚨早已經火燒火燎,幹枯失聲。
見狀,白薇薇回頭吩咐:“梅姨,能倒杯水來嗎?再弄點米粥。”
梅姨連連點頭:“好好好,我這就去!”
梅姨轉身出去,白薇薇扶住閨蜜,低聲心慌地道:“你快吃飽,振作點,我們想辦法救你出去!”
林楚楚眼眸一凜,看著她,足足愣了兩三秒才艱難出聲:“真、真的?”
“嗯!嚴白在安排了!”
梅姨送了吃的喝的進來,白薇薇給她遞了個眼色,林楚楚立刻會意,掀開被子下床。
“梅姨,你去忙吧,有薇薇陪著我就行了。”喝了口水,她終於能說出話了,吩咐道。
“哎,好的!”
梅姨一直愁著,男主人回不來,女主人鬧絕食,可憐她一個管家束手無策。
這會兒白薇薇來了,太太終於有了生氣,她也高興,當即什麽都沒多想,立刻轉身離去。
白薇薇等房間門關上,一邊讓楚楚趕緊吃東西,一邊低聲跟她說著逃跑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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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楚楚是在清晨被人發現“失蹤”的。
顧宴正在跟醫生詢問老爺子的情況。
醫生的意思是,老爺子年歲已大,接連手術讓他身體元氣大損,即便是醫學發達,也回天乏力了。
一直用器械強行維持著他的生命,對他來說反而是折磨。
可顧家上下還是希望醫生再盡力搶救下。
醫生搖了搖頭,看向他們歉意地道:“你們還是抓緊機會,進去跟老爺子道個別吧。”
這話一出,等候了幾十個小時的顧家家屬,隻覺天都塌了。
顧宴僵著,一動不動。
埋怨他、斥責他的聲音不絕於耳,可他充耳不聞。
好一會兒,他才鼓起勇氣,拖著沉重的步伐進了病房。
來到床邊,他麵色沉痛而愧疚,一語不發,直接在老爺子床邊跪下。
顧老爺子還有些許意識,知道是顧宴跪在床邊,枯瘦蒼老的手朝他伸出。
顧宴心痛到無以複加,抓住爺爺的手,埋首其中,挺拔強大的身軀,這一刻完全塌了下來。
“爺爺,對不起。”
他這輩子,活到現在從來都是堅強不屈,但此時此刻,他卻被潮水般的愧恨淹沒,發自肺腑地覺得自己錯了。
是他太貪心,妄圖奪得不屬於他的明媚與陽光。
最後把這麽多人拉著同他一起墜入地獄。
顧老爺子鼻端插著氧氣,胸腔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眼眸很用力地強撐著。
“起……起來——”他枯瘦的手動了動,艱難吐出兩字。
顧宴知道爺爺是有話要說,不得不起身靠近。
“爺爺……”眼眶猩紅,淚光搖曳顫抖,他傾身靠近,乞求道,“爺爺,您堅強些,一定可以撐過來的……”
老爺子搖了搖頭,嘴巴繼續緩慢沉重地一翕一合,“我老了……要去,找你奶奶了……這麽多年,她太,太孤單了——托夢來,叫我,去……陪著她——”
“你啊……不要愧疚,這……不是你的錯……你這輩子,太苦了……爺爺明白,都明白——”
老爺子知道孫兒這輩子太悲慘了,所以遇到心愛的女人,才會那麽執拗頑固。
他不舍得放棄那點溫暖和甜蜜,不想再孑然一身品嚐人生的艱辛。
他的期望這麽普通、簡單、卑微。
他何錯之有呢?
病房邊,顧家其它人都聽見老爺子的話了,心裏那些埋怨不得不平息下來。
可老爺子越是寬宏大量,顧宴心裏就越是難受。
整個病房都彌漫著絕望和痛楚,沒人注意到病房外急得團團轉的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