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3：無可取代
餐廳裏隻剩顧宴一人了。
梅姨在一邊遠遠看著，不敢上前。
這幾天發生的事，她已有耳聞。
太太走了四年多，回來了，據說還帶了個孩子。
那相冊，想必就是孩子的成長記錄了。
她識趣地走開，沒打擾入定一般的男主人。
顧宴瞧著相冊，好一會兒，手臂緩緩探出，將厚重的水晶相冊拖過來。
拿開U盤，相冊封麵上咧嘴大笑的嬰兒可愛甜糯，一眼瞧去，便叫人心都化了。
那是林一一滿周歲的照片，穿著白色的紗裙，頭上戴著綴花邊的白色紗帽，下頜處打了個蝴蝶結。
那笑容很有感染力，粉紅的小嘴巴張開，露出幾顆白皙可愛的小貝齒，大大的眼睛笑成了兩輪彎月。
他瞧著封麵，還沒打來，還沒看到更多可愛的畫麵，冷酷威嚴的麵色已經情不自禁地放鬆下來，唇角銜起極輕微的笑弧。
手指緩緩翻開相冊，第一頁，畫風突變——竟是個皺巴巴哭得渾身發紫發青的小嬰兒。
神色一怔，他愣了秒，突然明白過來。
這想必是女兒剛出生時的樣子。
她出生時多重，多高？有沒有發生什麽緊急狀況？好不好帶？乖不乖？
看到照片的一瞬，腦海裏便冒出這些問題，他本能地急切地想知道。
看著小丫頭哭得縮成一團，他嘴角剛剛露出的笑立刻又緊繃收起，心髒處一陣瑟縮。
不由自主地，他伸手撫向女兒皺巴巴的小臉，心裏又疼又柔軟。
寶貝，哭什麽呢……
是餓了，渴了，還是哪裏不舒服？
是媽媽沒給你照顧好嗎？
他瞧著瞧著，幽深暗沉的眼眸，不自覺地……漫上了淚光。
他有個女兒。
他做爸爸了。
女兒已經三歲半，可他才剛剛知道。
他缺席了那麽久，沒有參與到她最可愛最無助也需要爸爸陪伴的那幾年。
這種遺憾，終身無法彌補。
凝聚的眼淚猝不及防地落下，他猛地眨眼，回過神來，狼狽尷尬地連忙抹了抹淚。
手指翻轉，看向下一頁。
依然是嬰兒期的小寶寶，但皮膚明顯飽滿了些，五官漸漸長開。
繼續往下……
她開始會笑，會爬，會扶著東西站起來，會走，會跳，會玩耍了。
那張小臉越來越可愛漂亮，大大的眼睛烏黑烏黑，黑葡萄似的靈動閃耀。
那顆小光頭，漸漸冒出絨絨毛，漸漸濃厚，漸漸長長。
她卡了小發卡，開始揪小辮，之後又剪短，留了可愛的妹妹頭。
越往後翻，相冊上的小人便越向現實靠攏，跟他記憶中的樣子重合。
其實，小丫頭長相變化挺大的，但無疑，無論怎麽變，都是越來越漂亮，越來越可愛。
一歲以內的模樣，有點點像男孩兒，跟他小時候中的照片很像。
越往後，倒是慢慢變得像媽媽了。
那天他在餐廳遇見，看到小丫頭的眉眼也覺得熟悉——的確是像媽媽更多點。
但有的表情，神態，又跟他這個爸爸如出一轍。
整整一天，顧宴沒出門，就悶在家裏，翻來覆去看照片。
後來又去了書房，用電腦讀取了U盤上的視頻。
相對比靜態照片的可愛甜美，視頻就更活潑靈動了。
看得出，小丫頭不是安靜文雅的性子，倒是很活潑調皮。
有把奶粉打翻後滿地撒的畫麵。
有把媽媽化妝包拆開，用口紅胡亂塗鴉的一幕。
還有爬上滑滑梯，開心大笑著溜下來的場景。
以及遊泳池裏，努力瞪著小胖腿，憨態可掬的萌態。
臉上何時露出笑來，他不知。
隻覺得，人生活到這個年歲，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這麽多的歡樂、喜悅、柔軟、心動。
畫麵中，偶爾有那個女人出境。
她開心地逗著女兒，多數時候都是隨意舒適的打扮，想必是為了方便照顧孩子。
女兒還小時，她的體型明顯看出來豐腴了些，眉眼間也帶有疲憊。
想到盧晶然說的，她一個人帶孩子很辛苦，心裏更是孤獨寂寞——他心頭情緒便複雜起來。
不值得同情。
這都是她自找的。
如果她不走，孩子在他身邊出生，他斷然不會放她一人這般操心。
****
林楚楚晚上回到家，客廳裏一片歡聲笑語。
一個家想要熱鬧，想要有人氣，生個孩子就夠了。
保管把家裏鬧得雞飛狗跳。
她推門進屋時，費亦承在地上當牛做馬，林一一騎在他身上，咯咯咯的笑聲恨不得掀翻屋頂。
林楚楚換了鞋進屋，去洗手間洗手，路過客廳時皺眉提醒道：“姐夫，你不能這麽慣著她。”
“沒關係，她開心就好。”
費亦承頭也沒抬回複了句，繼續在外甥女兒的指揮下，當牛做馬。
林楚楚在洗手，盧晶然走過來，靠在門口。
她回頭看了眼，微微一笑，“姐，有事？”
盧晶然開門見山：“我今天去找顧宴了。”
林楚楚放在水龍頭下的手一頓，臉上的笑也停了住。
片刻後，她轉過頭來，身體也漸漸轉回：“你找他……怎麽說？”
她挺想知道顧宴的態度，想知道姐姐有沒有辦法幫她勸動那個人。
雖然知道可能性很小，但就是忍不住抱有期望。
盧晶然一臉愧疚，“小語，對不起……是我不好，害得你們鬧成如今這樣子，他心裏的恨太深，我道歉認錯，也無濟於事。”
意料之中的答案。
“沒事的，姐，你別這麽想。”
“我倒沒什麽，隻是看著你跟一一，心疼。”
客廳裏，女兒的笑聲帶著魔性般的感染力。
林楚楚也笑了笑，安慰道：“沒什麽好心疼的，你看她一點都不缺愛，天天樂嗬嗬的，性格也開朗。”
“可，我們再疼她，終於取代不了爸爸。”
是……
這一點，林楚楚也很清楚。
不過，她還在努力。
她沒有這麽快認輸。
“對了，我今天過去，給顧宴帶了一一的相冊和視頻，我想，一一這麽可愛，又是他親生女兒，他心腸再硬也多少會波動些吧。等過幾天，你找個機會帶著一一去見他。小丫頭不止一次問到爸爸，如果讓她知道能見到爸爸了，她肯定很高興的。”
盧晶然始終認為，顧宴對妹妹不該絲毫情意都不剩。
隻是恨太深，一時無法接納。
等一一出場，小孩子既會撒嬌，又會賣萌，誰能抵抗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