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用靈魂交換三天生命
“姑娘不知,你入住後,就被客人定了去,陸陸續續的滿了。”老板娘答道。
“真的沒有了麽?”來的姑娘急得很,風塵仆仆的樣子好像趕了很長的路。“周邊除了這裏沒有其他客棧了啊,真的沒有了麽,廚房也行,哪裏都好,讓我住下吧”看著姑娘眼角都有了淚花,我於心不忍。
“那便和我住一處吧,費用我倆平分。”
“好!好!”那姑娘連忙答應,我陪她安頓了下來。她的東西不多,倒是有很多紙墨,看她的盤纏全部交於了我做宿費,我就好心遣她給我做下手,一起做花環,最後的收入3:7分。
到了昨日的地方,馴兒已經坐在了那裏,我帶著姑娘走過去。
他看到我身邊有人吃了一驚,然後皺著眉打量她。我告訴了事情的原委,馴兒好似不是很開心,但也是點頭說好。
“這位姑娘貴姓?”馴兒問,這倒是把我問住了,我還未問過她。
“我叫葉柔。”
“葉柔,真是好聽的名字。”我看著她笑道。
她聞言紅了紅臉。
葉柔好似並無規劃,隻是跟著我做事,我問她此行目的,她也說不出口。經曆了如此多,我心明有些事情是心底的殤,不宜多問,她開心就好。
這兩天都是我們三人在一起,馴兒多對葉柔有所防備,巧的是,那天回去後就有了空房,我和葉柔不必住在一間屋。
夜很深,我卻不想再睡,不知哪個晚上又會做那個夢,拚命的逃跑和掙紮,我已經不想再感受了。
我望著窗外,看到有人出了客棧,是葉柔,她披著黑衣帶著帽子,我勉強才認出的她。
她這是要去哪兒?
我匆忙下樓準備跟著,巧碰到了馴兒,有了訓練有素的馴兒一起,感覺跟蹤和偷窺變得容易多了。
一路隨行,她去了一座府邸,上麵刻著“楚王府”三個大字。光從外表就能揣測出府邸裏麵的富麗堂皇。
葉柔敲著門,無人回應,她敲的越來越急越來越急,
“楚歌開門啊,我是柔兒,我是柔兒……”她的哭腔越來越重,聲音也不知不覺的越來越高。
“楚歌,你出來!你出來!”
門始終未開,旁邊有路過的人,卻無一人駐足。
我不解,馴兒對我說,你難道看不出,她已經死了。
“死了?可是……”
“她大概是死後出賣了靈魂,用轉生的機會換了三天的生命。”
三天……今天,是我見到葉柔的第三天。
那之後葉柔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她是平民之女的女兒。她出生不久,母親守了寡,後來母親和楚王好上,為了避免閑言碎語,葉柔隨了母親的姓。
楚王對母親有情有義,一直在生活上多加關照,紙包不住火,讓楚王夫人曉了此事,夫人並非狠厲之人,相反溫柔善良,默許了楚王的背叛和對自己的冷落。
夫人是楚王唯一的妻子,因為楚王曾說“今生我隻娶你一人”。夫人七歲識的他,十二歲跟的他,十六歲生了第一個兒子,她的眼裏都是他,她曾認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有一個人獨獨寵她,獨獨愛她。
可是她漸漸的看不到了楚王,楚王不再去她的寢房,不再撫著她的背喚她的小名。
看見她漸漸省去了招呼,目不斜視的從她身邊走過,她的夥食從精致的美餐被下人換成了粗茶淡飯,她變成了孤兒,哄著孩子在寂靜的庭院待了年複一年。
終於有一天,她拾起楚王六年前送她的紅燭,上麵刻著他們的名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她化了最濃烈的妝,穿了最嬌豔的衣,盤了出嫁那日的發髻,隆重又美麗,可是這樣的她,無人再欣賞。
她挑開燈芯,緩緩地鬆手,燭火落地的一霎,一滴眼珠重重的砸落。那之後是坍塌的橋梁,怖人的火,門外是下人的驚恐和逃跑聲,她靜靜躺在床上,致死沒聽到一人喚她的名字,即便是下人,也忘卻了這個棄妃的存在。
她親手葬了自己,葬在了這個留存著所有和楚王歡笑的屋,葬在了這個給了她夢,又毀了她夢的屋。
她死後的第三天,楚王府迎來了最喜慶的一天,葉柔的母親明媒正娶進了楚府,成了夫人。
葉柔跟著進來,那時她六歲,她的兄長楚歌,十歲。
楚歌給她夾菜,照料她的生活,對她溫柔和體貼,她不曉得,每次他背過身來,眼裏湧著的陰霾和絕望。
“哥哥,我們去看花燈。”
“哥哥,我要吃糖葫蘆。”
“哥哥,這個衣裳好漂亮。”
楚歌牽著她的手,花盡了自己不多的銀兩。
“柔兒,這裏就是你的家。”
“柔兒,你喜歡我麽?”
“柔兒,你開心麽?”
楚歌對她溫柔至極,楚歌記得那夜前母親對她說“守好這個家,照顧好妹妹和娘親。”他回來後便沒了母親,母親連墳墓都沒有,他跑去了後山,尋了一圈又一圈,荊棘刺破了衣裳,血液染紅了發絲,他終於,終於,找到了那具燒焦的屍體。
他挖呀挖,挖了好大一個坑,手指都是鮮血,甚至看得見露出的白骨。他抱著母親跳入了墳坑,他緊緊抱著母親。
“娘,楚歌再陪陪你。”
那天清晨他笑著回,對父親說:“歸來完了。”
他成了最稱職的哥哥和兒子,他寵溺葉柔。
“生辰快樂!”葉柔突然從背後向他喊,他看到樹林裏擺滿了鮮花,他看到了他一直注目著的盔甲,他看到了好多好多糕點。葉柔拿著一個香袋給他。“柔兒縫的,有些醜。”
上麵歪歪扭扭的花朵,楚歌第一次笑了,笑了後他都驚訝。
有人記得他的生辰,有人給他準備生辰宴會。
那些花,她摘了幾日呢,那些糕點,她備了幾日呢,那盔甲,她攢了多久呢。
那年楚歌十六歲,葉柔十二歲。
楚歌抱著葉柔,喃喃的道“還好有你,還好有你。”
葉柔拿著新秀的香袋進了楚歌的屋,有女人赤裸的在楚歌的床上,楚歌裸著身子在那女人身上。女人環著楚歌的背“楚歌……楚歌……”的叫,楚歌吻咬著女人的頸,雙手上下撫摸著女人,他重重的呼吸和動著的身體,刺著葉柔的眼。
葉柔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麽,但葉柔心裏好難受,她想讓那個女人走開。
良久楚歌出來看見眼睛紅著的葉柔,葉柔哇的哭了出來,聞聲裏麵的女人走了出來。
“楚歌,我討厭她!”
那女人聞言諷笑著說“你以為我是誰”說罷抬起了手欲扇在葉柔臉上。楚歌滯住她的手,葉柔哭的更凶。
“你走!”楚歌對女人說。
從此,葉柔再也沒看見那個女人,也沒見過楚歌的身邊有其他女人。那年,楚歌十九歲,葉柔十五歲。
“今年我生辰,陪我去射箭吧?”
“射箭?”
“你會保護好我的對吧?”
“好。”
楚歌安排了所有的行程,準備了所有的物資,那是隻屬於他們的生辰。
她從馬上跌倒,他及時抱起她。葉柔和楚歌貼的好近,明明不是初次接觸,卻心跳得很。
“楚歌,我好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楚歌沒有說話,放她在了馬背上。那年楚歌二十歲,葉柔十六歲。
葉柔後來明了自己喜歡楚歌,楚歌卻開始避著她不見她。
葉柔又看見了楚歌和一個女人在一起,葉柔衝了過去,怒視著楚歌。
女人問:“她是……”
楚歌說:“她是我妹妹”
“我不是他妹妹!我姓葉,他姓楚!”
“葉柔,別鬧!”
“楚歌,你這個懦夫!”
後來家裏明了此事,如此醜聞。母親狠狠扇了葉柔一個耳光“你能不能不作踐自己”“我曾經已經毀了一個家,你還要怎樣!”
“可是我愛他,我愛他!”葉柔對著母親叫囂。
父親送她去了遠城,讓她好好學習。楚歌送她走,臨走前葉柔說:“楚歌,懦夫。”
轉身的葉柔,或是沒有看見楚歌眼裏的悲痛和脆弱。那年楚歌二十二歲,葉柔十八歲。
踏入了那個地方,葉柔的悲慘才正式開始。為人師表的先生卻是衣冠禽獸,幾次向楚家提親,楚王信賴於其竟答應了。
葉柔沒再開心過一天,她的身子不再屬於她,她要每天做好多粗活累活,她要看著那個男人眼色,她天天都被打,她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她被他把頭狠狠的撞向木樁,直到血流進她的眼睛。
後來她死了,再一次暴打後,葉柔看著鏡子中麵目全非的自己,一條白綾,尋了解脫。
死後她後悔了,她還沒有看到楚歌最後一麵,楚歌會心疼他麽,楚歌後悔了麽。
她賣了靈魂,她千裏迢迢回了楚王府,“白天不能見故人”所以她隻能晚上跑來。
她還一次沒有,看見楚歌。
葉柔哭了,葉柔求我帶她見楚歌,遠遠看一眼就好。
於是,一刻鍾後馴兒把楚歌綁了來,大概是被狠狠的打了下,已經處於昏迷,不過無一處受傷,還是極具觀賞價值。
甚好甚好,不用遠遠見,近近瞧就好,想怎麽瞧,就怎麽瞧。
葉柔驚呆了。
隨後抱著楚歌哭啊哭,把楚歌哭醒了。
楚歌驚訝的看著葉柔。
“柔兒……你怎麽在這裏?”
葉柔看著他,不哭了,笑著看著他。
馴兒說,時間要到了。
葉柔俯上身去,輕輕地吻了楚歌的唇。
“楚歌,我愛你。”
她的聲音還在,卻看不見了她。
楚歌看著突然消失的葉柔,不明白,卻也好似明白了什麽。一個男人的哭聲,低沉又絕望,懊悔又不甘。
“柔兒,我也愛你,想和你永遠在一起!”楚歌幽幽的說,眼神空洞又迷惘。他失去了這個世上,他最愛的人和最愛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