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鋪張浪費
老人怔了怔,晃了晃不清醒的腦袋,眨了眨齷蹉的小眼睛,從帶著憤怒的醉意變成依仗著醉意的色欲。
老人坐在我身邊,一隻手要糊過來,我一隻手再次拍掉他的手爪,另一隻手重新戴上麵紗。
“帶上幹什麽,摘下來摘下來”那有些枯槁的手抬起來要撕我的麵紗,手到了麵紗處又停了下來。
“對對,不給他們看”老人又色眯眯的收回了手。
“我們能去房裏麽”我沒看他的樣子,偏頭說道。或是這嫌棄的樣子在他的眼裏硬是成了嬌羞的模樣。
“走,走,走走”一張嘴,滿口的酒氣和菜味兒,我忍著不作嘔。
老油條就是老油條,深諳這世道的行事之道,幾句話,幾個引子,幾塊銅錢就買通了幾個管家丫鬟,可再老的油條,都免不了被炸不是麽。
進了房我一腳踹翻了他,他匍匐著想要起來,我用腳後跟狠狠砸了他的頭。
打了一聲咯,昏了。
我一路躲藏,閃避著過路人,直直的奔向了喜房。
自不知什麽時候在宴席上看不到了那張家公子,我就擔憂得很,閔琳顯然不善甚至不會武功,這一吃虧,還了得。
剛近了屋子,便聽到裏麵桌椅碰撞和閔琳驚喊的聲音。我順手幹掉門口的保鏢踹門進了屋。
閔琳的蓋頭已經鋪散在地上,細細的流蘇此刻寂寥又驚慌。張家公子手持一把皮條,對著半坐在地上的閔琳。
閔琳已然衣衫不整,與其說是被剝的,不如說是被打的。
看這景象一股氣從心底騰的竄了上來,一抬手,千萬隻蝴蝶飛湧過去,把這個狐狸男包成了一隻繭蛹,在裏麵嗚嗷亂叫著。
我稍縱著魂息,依著當初小秋交給我的醫法,給閔琳處理著皮肉傷。
我回身掃了一眼繭蛹,紫蝶稍動,下一秒便聽不到他的呼喊。門外的保鏢也在紫蝶飛去後站了起來,一如之前守著著大喜房。
“好了”我看著痊愈的皮膚,扶閔琳站了起來。
方才的驚慌已經消失在了閔琳的臉上,她尷尬的笑了笑。
“我們離開麽?”她問我。
我搖搖頭。
“還不是時候,你還不能被發現消失。”
念及安溯的安慰,閔琳即便眼神中有著惶恐,仍點了點頭。
“可,可他們來查房怎麽辦。”閔琳臉頰微紅,略顯支吾的說。
“查房?洞房花燭夜還要查房?”我驚訝的看著他,細想來,無論是犬牙還是離王,誰要是來查房,可不得掉腦袋。
“恩,金楚國都是這樣的,洞房花燭夜會有雙方長輩來查房。不過隻是走個形式,看一眼就會走。”
“……”我一時語塞。
我揮了揮手,大繭蛹挪到了屋子屏障後。
“那你隻能被這個男人壓著嘍”我看著閔琳,眼裏有著些許玩味。
“啊?”閔琳看我像是認真的“不可啊,不可啊”她頻頻搖頭。
“他不可,我可麽?”
“你?”閔琳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我混了混魂息,一刻鍾的功夫挑出了一張臉皮,糊在臉上,張家公子。
閔琳驚訝的看著我,好一會兒才指著我的身子說“可這身形。”
有被擋著,應該無礙,我主要把臉露出來便可了。
“恩”閔琳點點頭。
我和閔琳坐在屋內,沒什麽說的,也無人打破寂寞,靜靜的等待查房,或者……紫蝶傳來的消息。
大婚當即,安溯的命,更是無所著落。
月光漸漸拂掃入屋內,此刻的閔琳手拄著頭,再清冷的外貌,也遮不住那惆悵和焦躁。
好似新打撈上來的鯉魚,放在按板上,時間就像刮鱗刀,一點一點擼掉身上的鱗,血流不出,卻痛的發瘋。
紫蝶每顫動一下翅膀,都會驚得閔琳欣喜若狂的望去,久而久之,紫蝶便不敢動了,像個工藝品一樣,立在桌角。
“他不會被憋死了吧”閔琳突然詢問張家公子的情況。
“你怕他死?”我問。
“不怕”閔琳輕描淡寫的說。
“那就無須詢問。”我仰在藤椅上,繼續閉目休息著。
門外傳來零碎的腳步聲,約有三人,我起身三兩下剝掉閔琳的外衣,盡可能淩亂的丟在地上,把她扔到床上,我轉進被窩後擁著她閉上了眼睛。
我隻露了多半的頭,脖子以下全被被子遮上,閔琳則酥肩畢露,剛剛遮上了胸。
“就這樣睡著?”閔琳問我。
“恩”我應和。
“手鐲怎麽樣了”我問她。
“拿到了”閔琳遲疑一會兒說道。
“給我”我在被裏攤出了掌心。
“在蓋頭裏”閔琳小聲說。
細想,那蓋頭上珠光翡翠,大抵是藏在裏麵。
門外的保鏢讓開了身子,門打開了一條細縫,燈籠的火光竄入屋內,映著紅燭倒有些曖昧的玩味。
同一時刻紫蝶突然蒲扇到我的臉上,翅膀重重的拂扇著我的臉,我睜眼,那門已經打開了一半,我扯下臉皮躍到門口,拽住剛踏進一隻腳的女人甩到了屋裏。
後兩個人顯然驚呆了,遲遲未進屋,我竄到他們身後兩腳踹了進去,雙手交叉合十,順著魂息一張,一張鬼火交纏著藍色火焰的網將三人附在了牆上。
“你……”一個男人剛想開口,藍色火焰直竄他喉嚨。見他動了動喉結,嚇得不再作聲。
拎起一旁被藍火卷起的閔琳,我飛了出去,回身一把火扔進了這宅。
“別!”閔琳看那藍色火焰直墜入大宅,驚恐地說。
“不會有傷亡。”我安撫她。
“那你這是做什麽?”閔琳無法理解的看著我。
“大概是等長了,心裏憋得難受。”
落到幾公裏外的街上,我放下了閔琳。
“嗬,你真是不可思議。”閔琳整了整我的衣服。
“這個逃婚可還成功?”我問她。
“可以。”劫持加縱火,無人敢得罪的撒旦帝國王族人,掉了牙齒隻能往肚子裏咽,還要自己平息事端,壓製事實傳散。
“琳兒”疲倦憔悴的聲線,夾雜著一線的喜悅竟顯得如此有活力。
閔琳回頭,看著衣衫襤褸的安溯,捂著嘴,眼淚像水龍頭毫無美感的流了下來。
我接過紫蝶載著的銀色手鐲戴在了手上,走向狐宵。一起背對這對小情侶,怕過度的恩愛和膩味讓我毛骨悚然。
“我來時看到大宅燒了,確是個不錯的方法。”狐宵對我說。
“其實當時我隻是想燒了大宅平複我的心情,你可知等了這麽長時間,心裏憋屈得很。”
“那你還真是隨性。”狐宵笑道。
“其實有時候順著心情做事就可,很爽快。”
“恩”狐宵點頭,想了一會兒。
“我和安溯應是在金楚國待不成了”閔琳的聲音從身後想起,我回身看她。
“這段時日,多謝了”閔琳和安溯行了個禮。
“既然都是要出金楚國,我想我們還是有段距離順路的”我對閔琳說。
閔琳有些驚訝的看著我。
“一起走吧”我拉過閔琳的胳膊。
“這裏正是通向西擎天國。”安溯微眯著眼睛說著。
西擎天國?痕久的家,母親的第一個歸宿,若那可以稱之為歸宿的話。
“你意下如何?”安溯又問我。
“可以”
我點點頭。
“如歌姐,你是撒旦的人麽?”路上閔琳問我,我看她的樣子,應是很早就想問了。
“是。”我點點頭“不過已經脫離了撒旦帝國的體係。”
“為什麽?”閔琳問我。
“說來話長了”我咧嘴向她一笑,這說來話長,我沒有耐心去說。
“恩”閔琳知趣的不再詢問。
在西擎天國找了家當鋪,閔琳當了那奢華的蓋頭換了一大筆銀子,我們選了個院落買了下來,算是有了自己的宅子,又進了大量的家具飾品,富麗堂皇的裝扮起來。
進進出出的傭工搬運著絲綢料子,我還打探著這西擎天國最好的裁縫。
“你這是打算久住?”狐宵問。
“想住一段時間,但不想久住。”我回他。
“那你為什麽要買個宅子?”狐宵提著語調盡顯不可理喻的看著我。十分擔憂閔琳交於我所有銀子的後果。
“因為不想住客棧,正巧也有錢買個宅子,為何不買。”
“你知道這樣很無規劃麽”
“隨心就行了,有必要一定要規劃的清清楚楚麽。”不想繼續這對話,隨心所欲不顧後果的生活方式,有何不妥。
“若哪天急需錢怎麽辦,要留些未雨綢繆。而且如果短短幾天就花光了,哪有錢維持之後的生活。”
“風來將檔水來土掩,未雨綢繆除了徒增擔憂沒什麽益處。有錢盡管花就好了,花盡了再賺,難不成為了省錢縮衣節食,那可不永遠過不上鋪張浪費的生活?”
“你也知道這是鋪張浪費。”狐宵顫了顫眉沒再繼續對話,不過我猜,這應是最後一次有錢落在我手上,今後狐宵是不會再讓我碰錢了。
入了這宅,安溯一支蒙著黑色眼紗,仿佛真是一個盲人。經時日不短的了解,安溯的武功竟與狐宵不相上下,隻是這眼疾一直都是心患。
這一次安溯是打心底要克服了這毛病,即便沒有眼睛,也能揮劍自如。
閔琳總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卻持家的很,裏裏外外打理著大宅。
“怎麽總是不見安溯。”一日我問閔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