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比起心疼,誰能趕得上我
心髒怦然的快速跳動著,有種不可言狀的恐慌從腳底板躥了上來,絲絲縷縷的放空了腦內的思緒,直至一片慘白。
遊單鎧把煙滅了,深深凹陷的眼窩內一片凝重之色,想了想,像是抓住了一點東西,而後快速的看了裴堇年一眼,自以為若無其事的將那抹異色抹去了。
裴堇年微闔著眼瞼,他壓了壓鼻梁當中的晴明穴,冷聲問道:“當年我把生生接回北京之後,又發生了什麽事?”
遊單鎧沉沉的看了他兩眼,暗色的光線下,覆了裴堇年半張臉,眉眼罩在陰影裏看不真切,壓抑的呼吸卻略微的顯得厚重。
他暗自歎了口氣,“就知道瞞不過你。”
裴堇年驟然打開眼,黑瞳內高深莫測。
單鎧繼續說道:“熙熙在懷孕六個月時瘋了,這你知道,還暗中守了她半年,孩子生下來被羊水嗆了,住了一個星期的院,熙熙的精神一直處於高度驚恐的狀態,一個星期後,護士幫助她喂奶,但奶水已經回了,一滴也沒有,生生一個多月,你把孩子帶走……”
“原本對自己生子一事毫無印象的熙熙,在那天之後開始瘋狂的找東西,她也不知道自己找什麽,但就是一睜眼就到處亂翻,我和東辰輪流守著她,卻還是錯漏了,某天她跑出醫院去,再也沒回來過。”
這話題有些沉重,遊單鎧看著裴堇年捏著煙身越收越緊的手,下意識的舔了舔唇。
他抖擻著煙盒,抽出一根點燃,連抽了幾口才把心頭那股難受勁給勉強的壓下去,“等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已經是八個月後,在一處極限蹦極的山腳下,她身上還纏著安全繩,渾身濕透,繩子斷裂的地方明顯是人為割裂的,她撞得頭破血流,昏迷了三天三夜,醒來的時候,精神忽然正常了,可我問她那八個月她去了哪裏,她從來沒說過。”
裴堇年閉著眼,呼吸從一開始的深重轉淺。
這麽說,她的確和閆庭深在一起過。
裴堇年的臉色淡然無塵,看起來沒什麽情緒,卻透著一種深沉的暗斂縈繞在五官眉眼。
遊單鎧心裏邊有些狹緊,很不好受,即便是麵上沒有多少激動的模樣,但抽煙時的呼吸聲,明顯的加深了些,“說實話,三哥,那八個月,是熙丫頭和閆庭深有牽扯的最大可能,不過我了解她,出格的事她做不來,就算有,你平聲靜氣的好好問一問,當中鐵定是有隱情的。”
裴堇年抽了口雪茄,恍然才發現已經快要燃到盡頭,黑紅色的火苗在指間跳躍著,做著湮滅之前最後的掙紮。
他眸色攸深,暗沉的嗓音糅雜了一絲沙啞:“你以為,我還有多少個十年浪費在一個女人身上,比起心疼,誰能趕得上我,倘若那點信任都沒有,還談什麽感情。”
遊單鎧驚了一頭,隨即鬆了口氣,提著弦的心尖兒慢慢的放了下來。
“那姓閆那小子,你打算怎麽處理?”
裴堇年沒說話,頭頂的燈光從他發際線處鋪下來,照在他劍眉星目的立體輪廓,醇厚的嗓音低低的響起:“暫時放著,我沒空搭理。”
遊單鎧齜牙嘶了一口冷氣,“我怎麽就覺得心裏這麽別扭呢。”
裴堇年淡瞥了他一眼,深陷的眼窩內噙著似有若無的笑意:“要是手癢了,可以找些事來做。”
遊單鎧吊著眼角,心照不宣的和他對視了一眼,“還是三哥了解我。”
“隻可小打小鬧。”
裴堇年將雪茄放進煙灰缸邊緣的凹槽內,站起身,“我上樓去換衣服,待會去醫院,你自便。”
遊單鎧摸了摸鼻子,跟在他後麵出去,從書房的角度,朝向玄關,恰好看見客廳裏看電視的童熙,小丫頭已經換了一身外出的衣服,長衣長褲的,相當的簡單方便,手裏捧著一盤水果,正拿牙簽插著吃。
遊單鎧滅了煙,伸手就去拿,指尖還沒散盡的煙味鑽進童熙鼻子裏,她嘴裏咬著半塊蘋果,啪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髒死了,不是插著牙簽麽,你看不見啊。”
遊單鎧丟了快蘋果在嘴裏,低垂著眉眼,嘴角帶著戲謔的笑意,“那麽斯文的事不適合我,沒你們女孩子家家那麽講究。”
童熙瞪他一眼,然後把果盤往他麵前推,方便他取。
“跟三哥談完了?”
“嗯。”遊單鎧眼尾滯了滯,沒泄露多少的情緒。
“這麽快呢?”
“本來就沒幾句話。”
童熙眯眼看他,夾縫般的視線竟然少有的透徹,把他一個大男人看得目光虛浮,聲音幹扁扁的:“真沒事,你別一副我用表情逼問你,你就得告訴我的模樣啊,哥特麽受不了。”
話一落音,他一步躥出去老遠。
童熙跪坐在沙發裏,仰頭望他:“你這就要走啊?”
“不走幹嘛呢,你們兩口子去醫院,我不去,爺要回酒店睡大覺了。”
他揚揚手,走得瀟瀟灑灑,開了門也不知道關,兩分鍾後就聽見前院傳來汽笛聲,車頭的遠光燈掠過窗戶,斑駁的亮光刺進童熙眼睛裏。
她臉上突然淡了下來。
裴堇年下樓的時候,手裏拎著她收拾好的衣服和毛巾牙刷等日用品,尾指上勾著車鑰匙,習慣性的將她帶到懷裏。
去醫院的途中,童熙看了幾眼他一半覆在陰影裏的側臉,街邊倒退的路燈在他臉上如同電影的幀數快速跳過,平淡無波的臉上沒有任何外露的情緒,童熙想問什麽,卻也覺得不知道怎麽開口。
罷了,既然裴堇年說了相信她,那麽是必定不會問出口的,除非出現什麽變故。
此時的她還不知道,當變故來的那一天,自己將被推入怎樣煎熬的風尖浪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