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承諾

  “吾乃無塵，汝名為何？”


  當五感漸漸複蘇時，謝柯最先感到的，是一股清幽的茶香，隨即便聽到一個清越的聲音，他眨了眨眼，視線不複黑暗，映入眼簾的是一玄衣男修，容貌乍看之下郎豔獨絕，細細看去時，卻如同隔了一層薄霧擋住了旁人的探究。


  微微愣了下，他很快反應過來麵前之人是誰，旋即和十姐一起長揖道：“晚輩謝柯（謝凝歌），見過無塵尊者。”


  “恩。”，無塵抿了口茶，神色不動，指尖微微一點，兩人便感到一股柔力讓自己直起身來。他沒有說話，倆人也隻敢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不吭。


  “叮——”，許久，當注水聲再次響起時，“謝柯。”


  “是。”，他應道，心中有些略微不解。


  “拔劍。”，無塵說完，也不去管這話在他心中驚起了多大的驚濤駭浪，餘光掃過周圍，隻見謝凝歌沒有絲毫反應，如同無塵尊者隻字未言、剛才所聽到的隻是他的幻覺一般。


  但是……是不是幻覺，他心中明朗。


  “尊者，晚輩得罪了。”，拱手施禮後，“鏘！”，銀白長劍在半空劃出一淺淺的弧度，謝柯抬起頭，直視無塵，他麵無表情，嘴唇微抿，眼睛中除了認真別無他物。出劍的一瞬，他拋卻了對無塵的尊敬與內心深處的些許緊張，他的世界，惟剩一劍。


  謝柯身形一折，手中劍夾著靈氣，迅若疾風的刺向無塵，無塵並未起身，他右手一拂，一道細細的水線從杯中飛出，直直撞上了劍尖，“啪！”，淺青色的茶水碎成薄薄水霧飄散開來，一時間，茶香愈加濃鬱。


  借著霧氣，謝柯腳尖點地一躍而起，如同一隻雛鷹在空中展開翅膀，被打偏的劍尖順勢一轉，數道紅色劍氣封住了無塵左路，同時長劍向著他右肩削下。


  無塵抬手點上劍氣，動作看似緩慢，實則迅疾，甚至沒有在空中留下殘影，轉眼間劍氣如同冰雪般消融，他雙指並攏，輕輕按於劍上，“鏘！”，兩者相碰，發出金戈相交的嗡鳴之聲。


  謝柯隻覺手中一沉，右臂一陣酸麻，幾乎要握不住劍，這股力度在化解了他的招式之後並未消失，餘威使得他不由得倒退了數步。


  “呼，呼……”，大滴大滴的汗水從額上滑落，他持著劍，對著重新端起茶杯的無塵施禮道：“多謝尊者。”


  半晌，他才聽得無塵淡聲道：“尚可。”，還未開口，又聽得他說：“你可知，你的功法……”


  “是個禍根？”


  謝柯沉默了一下，眼瞼低垂，答道：“知。”


  無塵看著眼前尚且青澀的男修，在心中默默評估著，單火靈根、身懷劍種、心性堅定，端是劍修的好苗子，況且，與他而言，純陽之體都不定是壞事……但是功法……也難怪自家弟子在傳訊玉簡中言辭模糊，想必是怕言多必失。


  無塵不是顧惜湛，他根本不用出手試探，僅憑著過招時謝柯周身的靈力波動，就將他功法的弊端摸了個七七八八。腦中浮現出當年顧惜湛通過顧氏情報網辦的事以及這些年來他得到的消息，心下有了斷絕。


  也罷。“你有兩條路可選——”，無視謝柯亮的驚人的目光，無塵不緊不慢地說道：“第一，從現在開始，轉修他法。”


  “第二，廢功重修。”


  這兩條路……謝柯抿了抿唇，要怎麽選？他想選後者，但沒有十足把握能度過其中暗含的凶險。畢竟他沒有多少底牌啊……手指緊了緊，長揖道：“晚輩愚鈍，請尊者賜教。”


  心思縝密，但也思慮過重了，日後若改不了這點，怕是很難走到最後。無塵垂下眼，“你想走到哪個高度？”


  高度……謝柯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心中卻有一個念頭越來越清晰，求仙得道，他想。


  他要，求仙、得、道。


  “晚輩不才，願廢功重修。”，他聽見自己這樣說。


  “嗖。”，一枚儲物戒射入他手中，無塵的聲音傳來，他說：“待重新築基，便拜我為師，你可願意？”


  張了張嘴，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卻緩緩拜下，一字一頓道，聲音還帶著少許顫抖，“多謝尊者厚愛，晚輩願意。”


  “你先下去休息，調整好狀態，再來找我。”，言罷，他站起來，指尖一劃，世界一下子喧囂起來，“回來了？”


  誰？謝柯微微偏頭，恰好看到謝凝歌抬起頭。神色略帶疑惑的看著無塵尊者。看樣子，十姐並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他垂下眼，心中對大能的手段更加敬佩。


  就在這時，他覺得視線一晃，眼前便多了一個人——卻是進城時將顧惜湛帶走的劍修。


  無真大剌剌的在桌邊坐下，提著茶壺，就著壺嘴“咕咚咕咚”地將一壺茶一飲而盡，擦了擦嘴角，嫌棄道：“這玩意真難喝。”


  無塵沒說話，他低著頭，視線在無真脖子上一劃而過。突如其來的寒意讓無真打了個哆嗦，他扔下茶壺，搓著胳膊嘀咕道：“怎麽突然這麽冷，是誰在背後想著害老子。”


  一抬頭，對上了無塵，他擺手邀功道：“師弟你別擔心，我已經把恒明送進去了。”，搓了搓手，繼續得意道：“該給的東西我也給她了，雖說遲了幾天，但是劍修在第一關算是占了大便宜，想必……”，聲音越說越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猛地開始在身上翻找，最後他從袖中找出一個灰撲撲的儲物袋、慢慢地打開往裏看了一眼，不由“嗷！”地一聲，用另一隻手捂住了眼睛。


  見他這樣，無塵尊者眉眼動了動，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下一秒無真就扔了儲物袋，開始在屋子裏轉悠，“怎麽辦？怎麽辦？”


  看他轉久了，謝凝歌覺得自己有點頭暈，她瞄了眼重新沏茶的無塵，又看了看低頭沉思的族弟，心中權衡了一下，出聲問道：“敢問前輩，到底發生了什麽？”


  聽到她的聲音，無真停下來，長歎一聲，道：“這次小會的第一關，是在一個封靈之地進行。”，指了指地上的儲物袋，語氣格外滄桑，“我忘了把小會統一發放的食水給恒明。”，沒有靈氣，就無法辟穀，他頓了頓，似乎有點難以啟齒，“如果運氣不好，她可能就要餓死在裏麵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為什麽感覺淩霄的前輩這麽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