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劍之所往
“這真的是無衍？”，柳懷錦有些迷惑，因為玄悠師祖是風靈根，又崇尚唯快不破，無衍自然也帶有這兩個特性。
在此陣中，劍隨風動、風皆是劍，且一波快過一波，在這種連綿不絕的攻擊下，入陣者多因後繼無力而死於亂劍。
但現在，台上的劍陣中，沒有絲毫風浪，白霧中也沒有半點寒芒，整個劍陣都平靜到詭異。
沈謙之仍死死盯著比武台，嘴上卻回答了她的問題，“是無衍，也不是無衍。”
沒等柳懷錦接著問，他突然搖了搖頭，語氣中滿是歎息，“恒明師妹，怕是已將第一重吃透了。”，隻因為吃透了，所以陣法中與她劍道不符的東西統統都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屬於她的特點。
算算時間，自己接觸無衍的年數怕是還要長些，現在卻隻領悟了第一重的五分真意……沈謙之歎了口氣，生平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天資。
原來它叫無衍……謝柯看著劍陣，眼中滿是華彩，他比在場的任何人都要更清楚，這個劍陣到底是怎樣變成現在這樣的。
在肥遺那裏，顧惜湛就常常練習這陣法，初時是找一些妖獸試陣，後來請他與族姐入陣，再後來，將它用在了與肥遺比試中。
許是因為無聊，肥遺總喜歡以指點的名義對顧惜湛出手，且不到她徹底爬不起來，就絕對不會停下。
而用還不嫻熟的劍陣對戰，除了讓顧惜湛被打趴下的時間短了些，並沒有其他作用。
但慢慢地，陣法變了，那些不適合她的東西，一點點消失不見，這些東西是她與陣法間的隔閡，在一次次重傷中，顧惜湛終於發現了它們，繼而，改變了它們。
直到陣法，完完全全的屬於她。它出於無衍，卻未止於無衍，它是無衍，也早就不是無衍。
旁人或許會讚歎師姐的天資，卻也鮮有人知，她為此到底付出了什麽。
他很慶幸自己不是那些，隻會讚歎她天資過人的旁人之一。
…………
目之所及，唯有茫茫白霧，不見人影，不見劍影。男修卻覺得，有一股奇異的感覺環繞周身，就像是有人要破開一切，而陣中的一切都是她的目標。
當腦中突兀的出現了點，“自己擋不住對方”的念頭時，曲千閑咧嘴一笑，眼中滿是惡意。
破開？如果，破不開呢？
他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唇。聽說，顧惜湛的劍道為破，今日一見所言不虛，那如果破不開，是不是就能毀了她的道？
淩霄百歲內最出色的兩個弟子都毀在他手上，光是想一想，就讓他激動到渾身戰栗。
那，也沒什麽好遲疑的了，畢竟，遲恐生變。
曲千閑掌心亮起一層紅光，他看著白霧深處，低嗬道：“起！”
“呼！”，從他立腳的地方為始，火光迅速席卷了整個視野，在劍陣落成時就消失不見的岩漿再次翻騰起來，一竄在竄，瞬息間便侵蝕了下方的白霧。
上則濃白，下則赤紅。這方天地好似被劈成了兩半，兩種顏色涇渭分明。
曲千閑踏著赤紅，身處濃白，他伸手取過半展的畫卷，看著上麵繪著的焦土岩漿，心情很好的笑起來。
破開？那便看看，最後是誰破了誰！
…………
腰側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了，顧惜湛伸手按了按，擠出裏麵有點凝固的血塊，簡單處理了一下，便不再去管它。
此刻，長期鍛體帶來的好處終於體現了出來，現在她的肉體不光比尋常修士強悍，修複能力也提升了數倍，不僅是腰側，她的左手也有新的血肉慢慢附上白骨。
檢查了下沒有什麽東西殘留，顧惜湛翻手取出塊布條，將左手纏好，才提著劍向劍陣中心走去。
她的劍陣和曲千閑的畫卷，都相當於“域”，此時劍陣已出，畫卷未收，兩個“域”交疊在一起，使得他們對各自“域”的掌控都受到了影響。
而最大的影響，就是她現在感知不到曲千閑在哪，對方恐怕也是這樣，不過，感知不到，不代表毫無辦法……
就在這時……“呼！”，岩漿倏地騰起，直直向著她撲來，顧惜湛微微低頭，瞟了眼從遠處呼嘯而至的紅色，左手掐了個法訣。
濃白中有寒光閃動，無數劍氣猛地竄出白霧，斬向岩漿，與此同時，顧惜湛向著紅色襲來的方向疾馳幾步，縱身踩上了一道劍氣，繼而又朝更高處的劍氣躍去。
“嘩啦！”
前方，熔岩翻騰，巨浪滔天，高達數丈的岩漿迎麵壓來，熱度讓白霧都出現了扭曲，幾道劍氣被岩漿吞沒，繼而徹底粉碎。
然而女修的動作並未停歇，她跳上了眼前的最後一道劍氣，旋即腳下用力，一躍而起的同時，左手法訣一變。
“鏘！”，從離她最近的三道布陣劍氣中分出數道寒芒，狠狠劈開眼前的巨浪。
“嘭！”，顧惜湛張開手，如同飛鳥般從岩漿上方掠過，而她腳下，破碎的岩漿一波波地向四方飛濺而出，從上方看去，好似一朵巨大的紅花層層綻開。
在岩漿完全破碎的瞬間，“唳！”，脖頸處有岩漿滴落的鵬鳥從“花蕊”中鑽出，展翅而起。
鵬鳥用力揮翅間，兩道岩漿從它背上的傷口處噴射而出，於空中化作兩條細長的蛇，張嘴朝著顧惜湛脖頸咬去，而鵬鳥則伸了爪子，向她麵門抓來。
臉上已經隱隱能感到鳥爪上炙熱的溫度，顧惜湛卻隻瞟了一眼雙蛇，神色平淡，慢慢合上了眼。
神識如潮水般傾瀉而出，細細感知著周圍的靈力波動……終於，在那！
白霧深處，突然有靈力波動快了一分，她猛地睜開眼，抬手抽劍，用力一劈，同時左手一劃，指尖處淩厲的劍氣瞬間斬斷了雙蛇。
“嘭！”，一道驚天的劍氣帶著種一往無前的氣勢，將白霧與岩漿一起一分為二，它們中間形成了一道巴掌寬的黑色地帶，而黑色的盡頭隱隱可見一個人影。
顧惜湛左手一動，瞬間又有數道劍氣從四麵八方斬向對方，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既然氣勢破不開，那就用劍破開！
看著劍氣朝自己斬來，曲千閑勾著唇，一抬手將畫卷向前扔出，同時雙手結印，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現卻已在劍氣之外。
劍氣中間，虛空突然如水麵般泛起層層漣漪，劍氣莫名一歪，偏離了軌跡。“砰！”，數道劍氣撞在一起，相繼泯滅。
見此，曲千閑剛要咧嘴，卻突然神色一凜，笑容凝在了唇邊，他猛地旋身，眼前有紅色濺起。“噗！”，一道短小幾分的劍氣從下到上，斜斜撕開了他的左肩。
在劍氣擦過鬢角的瞬間，他伸出染著靈光的左手，毫不猶豫地抓住了那道劍氣，狠狠一捏！竟將劍氣捏了個粉碎，一時間血肉模糊。
曲千閑卻仿佛感覺不到那種撕心裂肺的劇痛，他神色不變，抬頭望去，眼中映出那道驚天劍光劃破天際，然後與畫卷狠狠的撞在一起。
“轟！”，巨大的衝擊力讓整個比武台都晃了幾晃，曲千閑接住倒飛而出的畫卷，上麵殘留的劍氣將他掌心所剩不多的好肉也一起割破，鮮血慢慢暈濕畫麵，畫中的煉獄都仿佛鮮豔了幾分。
他的心思卻完全不在畫麵上，空中，女修舊招已老、新招未生，她頭頂有鵬鳥盤旋、腳下有岩漿翻騰，前麵還有自己，而後麵……他看著顧惜湛，突然笑出了聲，一雙眼愈發通紅。
她怎麽會退後？
現在，正是再好不過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