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五日相處(一)
“顧小姐可是在想那些傳言呐?”
悠悠然傳來一句話語,顧宛央回過神,“不錯。”
“那顧小姐待之如何呐?”
“與你無關。”顧宛央淡了語氣。
“哦?”顯是未料到此般回答,赫連凜月語調微揚,複又道:“顧小姐倒是個妙人。”
顧宛央蹙蹙眉,未言。
赫連凜月也不在意,續道:“三皇女容瓔,想必顧小姐不陌生吧?”
顧宛央抬眸,顯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看來顧小姐確實不曉,”淺淺一聲輕笑,赫連凜月坐起身,“說起來也巧,本座下一弟子兩年前叛逃出門,被顧府收做了門客。一月前,那人死於帝京郊外一役。”
“是在下疏漏了。”聽至此,顧宛央心下了然,容瓔請兵清剿彼岸殿,原來是這麽回事,“不過,赫連公子可不像是要來找在下尋仇。”
這次碧辰回來,還帶回一個消息,便是三皇女出兵不利已於三日前回京。
“嗬嗬,”輕輕一笑,赫連凜月抬手撫撫額際的紅玉珠,轉眸看向窗外,“尋仇當然說不上,也沒那必要呐。”
他說著頓了頓,眼眸輕轉,看向簾後的顧宛央,“不過,要不要為我彼岸殿洗脫這謀害皇室的罪名,就得看顧小姐肯不肯配合了呐。”
顧宛央不語,眉宇間微微一凝。
赫連凜月勾勾唇角,“我彼岸殿擔的罪名多了,不差這一個,何況江湖朝堂曆來兩不相幹,這事兒最後也隻是不了了之,但若說開了放到顧家頭上,就不知這第一皇商的名頭還保不保呐?”
顧宛央眉梢輕動,“皇室的顏麵被彼岸殿這般侮辱,赫連公子是真當朝廷好欺負?”
“顧小姐說的不錯。”赫連凜月抬手撫撫發,漫不經心的,透著股懶散,“所以,才要請顧小姐出手相助呐。”
“憑什麽?”顧宛央不經意的抬了抬眉。
“就憑,咱們如今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赫連凜月說著輕笑出聲,有一絲淡淡的嘲諷。
“這明顯不夠。”顧宛央勾唇。
“哎呀,這就麻煩了。”赫連凜月蹙蹙眉,麵上一副煩憂,眸底卻從容如昔,“不如顧小姐說說看?”
“烏冬青。”顧宛央開口,極其漠然的語調,“赫連公子繞了這一圈,何必呢?”
玎、璫。
一陣清越的玉石相擊聲,影影綽綽的水晶珠簾被人抬手掀開,一個姿容絕世的男子走出那層朦朧的屏障,溫婉而嫵媚地,勾著一抹淺笑立到顧宛央麵前。
顧宛央下意識的向後一退。
赫連凜月微挑起眉梢,“早耳聞顧小姐俊雅翩翩,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凜月有些羨慕那位慕小公子了呐。”
顧宛央蹙蹙眉,“赫連公子的條件是什麽,直言便是。”
“顧小姐不怕凜月強人所難嗎?”
顧宛央嗤笑,“赫連公子是缺名?缺利?既然都不是,有何可難?”
言至此她微微一頓,“若猜的不錯,公子要的不過是在下的一項能力。”
赫連凜月輕輕笑了,帶著幾分魅惑,溫言道:“顧小姐真是個妙人呐。”
不理會他的調笑,顧宛央道:“解藥拿來。”
“非是信不過大小姐,隻是行走江湖久了,凜月不得不心有顧忌,不如,十日之期若何?”
“五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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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沒有名正言順的由頭,朝廷想動江湖門派隻能派遣衙役,那些兵差大多未接受正統訓練,隻是由會武藝的教頭簡單指導,對付一般的江湖草莽或許尚可,遇到自成一家的大門派便束手無策。
然朝廷不可能如此被動,軍隊,才曆來是朝廷最大的倚仗。
可若調動軍隊,不是女帝一聲令下便輕而易舉的,她要有理由,否則那些曆經幾朝的禦史諫官們不會買賬。
所以,曆代對江湖門派出動軍隊的女帝,理由都是偷稅漏稅。
這是涉及國庫的大事,元老們也不會反對。
彼岸殿如今的境況,若不及早將賬冊清了,錢財移了,覆滅是遲早的事。
顧宛央如今要做的,就是像當初轉移顧氏財產那樣稀釋彼岸殿明麵上的流水。
約定既成,為了五日內弄清楚彼岸殿的上百本賬目,顧宛央在沐雨樓住了下來。
她當然想要帶回溫府去做,奈何賬冊素來是絕密之物,赫連凜月堅持要求她每次翻看都要由他親自看著。
要求合理,顧宛央沒有二話。
第一日。
二人一簾之隔,俱都沉默。
顧宛央在忙,她是那種做起事來心無旁騖的性子,何況賬冊一類,是她前世今生都再熟悉不過的東西,一旦拿起來,便極其認真。
赫連凜月在看,他是真的為此擔著風險,這個時候,一旦顧宛央撒手不管,甚或是起了異心,他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縱然做了看似萬全的準備,可一旦失控,他根本無所依仗。
第二日。
一直專注的顧宛央突然出了聲,“小詞,給我倒杯水來。”語調自然隨意,顯是一種極為習慣的舉動。
珠簾後的赫連凜月微微一怔,第一次將目光從她翻看的賬冊上移到她身上,她生的極俊,認真看著賬冊的側顏精致而優美,莫名的,他心間一跳,鬼使神差般站起身,走出珠簾為她倒了一杯茶。
聽到腳步聲,顧宛央低著頭伸出手接過,淺啜兩口放下,看也未看他一眼。
他卻不想走了,便就這麽站著,看她白皙修長的指緊緊握住筆杆,看她在白淨的宣紙間留下雋雅字跡,看她額間微微滲出的幾滴薄汗晶瑩如許。
不知過了多久,她又出聲:“小詞,幫忙研下磨。”
他這才回過神,下意識的抬腳前去,一動才發現渾身早已站得僵硬,稍稍緩了緩,他移步執起墨石,便順勢在她一側坐下。
磨墨如病,從未親自為誰磨過墨的赫連凜月想到這個詞,眉宇間沾染一絲笑意。
如病,他現在,倒真的像是病了,不然,他一個連用膳都有人小心地送到嘴邊的金貴殿主,怎會像此時這樣對一個人如小童般言聽計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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