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晨光熹微, 盛京城內的百姓就開始了一天的忙碌。貧窮人家要早起開店擺攤,賺取錢財,謀劃生計。富人家的下人更要早起, 出門采買新鮮食材,伺候主人家。


  過了晨食階段,街上行走的人便換了一批,沒有早起的那麽匆忙, 這是吃飽了開始出門逛街的人,神態閑散, 步伐悠哉。


  此時,一陣“劈裏啪啦”的爆竹聲傳來。


  盛京城內最繁華的朱雀大街上, 那家裝修了一段時日、名為“墨香字畫”的門店,今日鞭炮齊鳴,鑼鼓聲聲, 開張大吉了。


  盛京人多, 讀書識字的人也多, 一時引得許多書生、文人競相入店看字賞話。


  “老爺、公子, 那邊新開了一家字畫店,名字倒是挺好聽的, 不如前去瞧瞧!”


  書童歡快的聲音響起, 陳公子轉頭看了眼,有些心動,“父親,可要下去瞧瞧?”


  陳丞相點點頭:“既是新開的, 便去瞧瞧吧,看有沒有好的。”


  字畫店鋪裏,雖然客似雲來,但是挨在櫃台前的幾個人都有些憂心忡忡的。


  導演一身襦衫,飄逸清雅,麵容沉靜,從容自信,一派名士風範,他是不憂心的。


  憂心的是其他人。


  徐翰眉頭不展,壓低了聲音道:“導演,他們倆昨晚剛溜,咱們今天就大張旗鼓開店,會不會太明目張膽了一點?”


  其他人低聲應和:“就是啊,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原本撫須笑看店內情景的導演,轉個身立馬變臉,瞪了一眼他們,“別說得好像咱們在做賊似的!不開能咋?前期投資那麽多,這店鋪買下來的錢,裝修的錢,還有我準備的這些東西,不開就全打了水漂了!”


  又一揮手:“都別慌!他要找人,我要賺錢!都別杵著了,趕緊露出笑臉招呼客人去!”


  導演這麽淡定,也是給他們吃了一劑定心丸,大家於是安心了點兒。反正有事導演扛著不是。


  於是紛紛聽話地散開做事,店內店外地招呼。


  看其他人都在店裏,葉青青走到門口迎客入店,“新店開業,歡迎光臨!”


  她長相清麗,笑容真誠,聲音甜美,引得入店的陳公子都不由得看呆了一下。


  葉青青眼看人站住了,一抬眼就發現是個清雅溫雋的年輕公子,她愣了下,“公子您請。”


  陳公子回神,臉紅了一下,暗道失禮,微微頷首便趕緊跟上了父親的步伐。


  等他走過,葉青青回頭看了一眼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位公子有些眼熟啊。


  ……


  燕王府。


  昨夜奮戰到淩晨的燕王終於醒來,低頭一看懷裏的女人,震驚了一瞬,然後毫不留情地推開。


  梅側妃於是醒來,睜眼便對上一雙森冷駭人的眼,嚇得她一哆嗦。


  燕王的臉上風雨欲來:“怎麽是你!”


  梅側妃抱著被子肩膀一縮,昨晚的記憶頓時湧現。她覺得很是受傷,還有點兒屈辱,忍著害怕道:“王爺,妾是您的側妃,伺候您不好嗎,為何要與那等人……敗壞王爺名聲。”


  一想到王爺可能男女通吃,而且此前一直走的旱道,梅側妃就心情複雜。看向燕王的目光也怪異起來。


  燕王覺得莫名其妙,又很是惱怒。


  明明他夢裏意識裏都是姚池,怎麽會是這個女人!皇後的計謀得逞了!


  他臉色難看得不得了。很快穿衣起身,要去找姚池。


  結果當然沒找到。


  燕王發了火,回頭來質問梅側妃:“人呢?”


  “王爺找誰……”梅側妃本來想裝無辜,但是一接觸到燕王那可怕的目光,她便扛不住了,便低頭將昨晚便想好的說辭說出來。


  “昨夜妾擔心王爺,跟過來看。然後便發現王爺昏迷躺在床上,原來的美人和.……都不見了。想來是他們趁王爺不備,打暈了王爺,跑了。”


  燕王聞言想起來一些,一摸後腦勺,果真腫起來一個大包,他說怎麽隱隱頭痛來著。


  “膽大包天的女人!——來人!”


  他臉色頓時鐵青,怒不可遏,轉頭喊人就要去找。


  不過轉念一想,他並不知道他們的居所,查起來還比較麻煩。又一想到昨晚李皇後對他下.藥……他眼神冰冷地看了一眼還在床上臉色忐忑的梅側妃,厭惡地吩咐:“讓她喝避子湯!”


  梅側妃頓時慌了,哀求道:“王爺,妾是您的側妃啊,為您開枝散葉理所當然……”


  “你不配!”


  燕王冷冷說完,不再理會她,理好外袍大步走出房門,對迎上來的邵廣沉聲吩咐:“聯係東宮的人,務必把李公子跑了的消息傳到太子耳邊!”


  邵廣應下,很快去辦。


  不止李皇後處處眼線,燕王也在暗中布了棋子。


  既然是“母子”跑了也是一起跑的,找到一個便能找到另一個。


  把找人的任務交給了太子,燕王轉而開始派人尋找那位作畫的大師。


  既然皇後屢次對他下手,他也該有所行動了。燕王眯著眼睛冷冷地想,將那畫師收歸己用,放在皇上身邊,他便多了一顆棋子……


  消息傳到太子楚曦耳邊時,太子正在不耐煩地應付著貞陽公主。聽到了消息,立刻臉色一變。


  貞陽公主見此,奇怪地問:“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情?”


  太子瞪她一眼,自然不能告訴她,隻能在原地焦灼地走來走去,急得團團轉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半晌,終於下定了決心:“不行!孤要馬上出宮一趟!”


  貞陽公主看了一眼殿外的羽林衛,好心提醒他:“太子殿下,因為你昨日剛剛溜出去過,母後正警惕著,你是插翅難飛的。”


  太子看了一眼直挺挺杵在殿外、巋然不動的羽林衛,臉色陰沉,他突然轉頭朝貞陽公主道:“你替孤打掩護!”


  貞陽公主不願:“被發現了母後要處罰我的!”


  太子臉色很糟糕:“孤有很急的事情!必須趕緊出宮去!”


  他心愛的李公子跑了,他怎麽不急呢!


  貞陽公主問:“什麽事情這麽急?”


  太子:“……不能告訴你!”


  貞陽公主瞪眼:“那你還想我幫你?沒門!”


  太子氣得頓時不想跟她說話,且心裏更加著急了。


  貞陽公主公主看他再次急得團團轉,好奇之餘,也思考了一下,然後慢慢地道:“為你打掩護也不是不可以。”


  太子立刻站住了,臉色不是很好地瞪著她:“你要是什麽條件?”


  貞陽公主抬起下巴道:“等到九月四麵八方的人都進京趕考了,你要帶我出宮看熱鬧!”


  太子皺眉:“有什麽熱鬧好看的!”


  貞陽公主心道,你當然沒什麽熱鬧好看,她是要給自己挑一個駙馬。她不是皇後親生的公主,皇後不會真正為她著想的,父皇又是不管不顧的,不為自己打算,難道等皇後給她隨便嫁給一個朝中大臣拉攏關係嗎?


  太子不知道她的想法,也沒興趣探究。不過他眼下急著出宮是真的,隻能讓她打掩護也是真的,隻能答應下來。大不了到時候帶她出去就是了。


  於是兄妹倆在屋裏一陣嘀咕,太子惱怒又無奈地換了貞陽公主身邊宮女的衣服。好在他正是少年的纖細身形,個子又沒有長得很高,小臉膚白,乍一看,並沒有多少違和感,倒真是個嬌俏宮女模樣。


  貞陽公主打量著他,很是驚奇,又很想笑。


  “看夠了沒有!”太子惱羞成怒,又威脅地看向那些宮女:“這件事情要是敢傳出去了,你們一個都跑不了,統統杖斃!”嚇得宮女們趕緊收起了偷看的眼神。


  貞陽公主忍著笑道:“好了好了,臉上的神情趕緊收一收,誰家地宮女這麽凶巴巴的!”


  就這樣,太子通過男扮女裝騙過了東宮的護衛,然後通過令牌裝成出宮采買的宮女,成功混出了宮。


  太子出宮找到了部下,換了身衣裳,一聲令下,讓人去查。


  至於他是偷溜出宮,又是太子身份,自然不用他親自奔波,隻要在私宅等著就好了。


  褚衛奉命辦事,有太子手令,直接去了戶部。戶籍很快查清楚了,姚池和李立帆兩人確實是母子關係,隻是祖籍在遙遠的黑山鎮,在荒涼偏遠的邊境地方。去年那邊遭遇大旱,本來就土地貧瘠、產出不多的土地更是顆粒無數,餓殍遍地,當地百姓紛紛南下流亡求生。想來他們正是那時候來的。


  不過褚衛有個疑惑,邊境的窮山惡水,真能養出李公子那樣嬌嫩的公子嗎?

  知道了他們是母子還不行,他們根本沒有登記住處。而且他們的戶籍證明都是來京後補辦的,他們來京城還不到三個月。一起補辦證明的,還有許多同鄉,想來是之前見過的那些。這些同鄉倒是有登記了一處住宅,在城西靠南處。


  褚衛皺眉道:“城西的房子不便宜。既然是逃難來的盛京,怎麽短短時間便有銀子買宅?”


  那收受賄賂辦事的小官員擦著冷汗,戰戰兢兢:“也許、也許本來是殷實人家,存了些銀錢,耐不住邊境苦難,索性一舉搬遷過來……”


  侍衛心底仍有疑惑,不過現在找李公子才是正事,隻能暫時壓下。


  而後他們便往去找那夥同鄉。然後發現那夥兒同鄉不在,隻剩了一家空宅子。一開始還以為他們集體逃跑了。但仔細一問周圍,才發現不是。


  鄰裏害怕地看著這些帶刀侍衛,小心道:“張先生在朱雀大街上開了一家店鋪,今天開業,都在那裏呢。”


  於是一夥人又氣勢洶洶地趕往朱雀大街。


  然後褚衛一夥人和邵廣一夥人在此狹路相逢。不知道為何,原本是不對付的兩波人,此時有一種同一陣線的感覺。


  因為知道燕王府的美人也跑了,褚衛不知道邵廣這些人是奉命來找畫師的,他以為是跟自己一樣是來找美人的。邵廣也不多說。


  於是兩夥人並作一夥,氣勢洶洶地到了“墨香字畫”。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原本專門在門口注意動向的馬多鑫,一看這架勢臉色就變了,趕緊衝回店裏報告。


  徐翰一把扯住他:“小聲點兒。”


  “來了,真的來了!”馬多鑫顧忌著店裏,壓低聲音指了指外麵,又看一眼店裏的客人,沒看見導演,急得問:“導演人呢?”


  徐翰沉穩道:“在樓上跟那對父子說話呢。別急,按照計劃來,不能慌。”


  於是等兩夥人進了店,準備盤問一番的時候,導演從樓上下來了。


  邵廣立刻上前,對導演一拱手,開門見山道:“先生,我們是燕王府的,王爺有請。”


  導演瞥他一眼,淡淡地道:“不好意思,鄙人已經答應了這位大人,去他府上坐坐。”


  邵廣這才看到陳家父子的身影,愣了下,然後收斂了些:“丞相大人。”


  陳丞相嗯了一聲,微皺著眉看這些帶刀侍衛,低聲問導演:“先生,您與燕王可有淵源?”


  導演地演技無疑是最好的,聞言苦笑一聲,也低聲回答:“要說什麽淵源,不過是迫不得已畫了一幅畫罷了。”


  陳丞相頓時明白,肯定是燕王逼迫先生的。不然文人清高,怎會畫那樣的畫呢。


  於是一揮手,朝那些侍衛冷淡地說:“先生與我有約在先,不好意思了。”說完看一眼店裏,對兒子道:“你照看著些。可別讓一些無禮之徒毀了這麽好的一家字畫店麵。”


  陳大公子恭敬應道:“是,父親。”


  侍衛頓時傻眼,他們家王爺確實比丞相身份高,但王爺不在啊,侍衛的話,沒有正當理由怎麽敢明目張膽為難人家。


  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位畫師跟著丞相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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