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擦除
太陽已經完全消失，黑夜女士即將接管這個世界。
門羅像往常一樣坐在椅子上，望著壁爐裏的火苗，身上的黑袍與即將更替的天空同樣暗淡。
映入閣樓中的月光尚不足以對抗壁爐裏的火光，任由其在門羅的臉上留下了扭動著的陰影。
門羅已經感覺自己老了，越來越喜歡就這樣在壁爐旁靜靜的坐著，也越來越喜歡回憶往事。
現在的世界，和自己還年輕的時候比起來，不好也不壞。
古代邪神的力量在緩緩的複蘇，各地爆發魔物肆擾和邪教徒失控的頻率越來越高。就在今天下，斯蒂芬那個孩子還找自己要了幾種材料，說要去執行清理邪教徒的任務。
自己和霍姆斯這一代正在凋零，而不幸的是，霍姆斯的兩個孩子都出了意外，不過兩個孫子已經長大。加上斯蒂芬這些正在巔峰的力量，道格拉斯的再次複蘇似乎就在眼前了。
這樣自己的女兒學成歸來後，似乎不用像自己年輕時那樣提心吊膽了？
幸運的是，自己這把老骨頭，竟然在這幾年突然感覺到被一股屬於黑夜的力量的關注。
雖然其中隱隱有些令人不安的感覺，但是神靈的贈與怎會是平白無故的呢？也許能再進一步的話，就能突破自己這快要腐朽的身體了。
想到這裏，門羅的心裏開始隱隱激動。似乎變化就是從加納八歲的意外之後，慢慢產生的，小加納就要成年了，令人期待啊。
門羅的手裏婆娑一個手鏈，其上穿著一顆黑色的吊墜，不知在思索著什麽。在他衰老的臉上，那雙依舊銳利的眼睛中折射著點點火光。
——
加納此時正坐在自己臥室的床上，目光呆滯，卻眉頭緊鎖，身體一動不動，仿佛失去了靈魂，腦海中依舊盤旋著下午研究那本手劄時所發現詭異現象。
不得不說，過去這麽久了，對於編程語言有點生疏了，但僅僅是瀏覽還是可以看得懂的，畢竟是上輩子吃飯的家夥。
就在這個下午，加納在臥室裏先瀏覽了一遍，本就留在自己手裏的手劄。而這些手劄明顯是多個不同過程代碼組成的，非常零散，依舊無法推測出什麽有用的信息。
心裏對已有的內容有了大致的印象後，加納然後開始瀏覽剛剛從門羅那獲得的手劄。
剛開始也是統覽，並沒有發現什麽特殊的信息。
“這誰寫的代碼啊，一行備注都沒有，誰看得懂啊？就算我自己寫的代碼，不加備注，過兩個月我也看不懂了好嘛！”
沒有由來的，加納就開始吐槽，似乎駕輕就熟的感覺？
“當然，這不能說明我能力不行，嘿嘿。”
等等，能力？
這個變量名稱ablt，好像有點像能力的縮寫，試試從這裏開始突破？
先假設它是這個意思，看看能不能解釋得通。
嗯，似乎當另一過程act觸發之後，會引發這個能力變量值的變化。
好奇怪，怎麽有一個空行？公式沒了？
跳過，然後再調用另一個過程函數，這是自定義的過程，不過手劄裏沒有寫，先不管了。
所以似乎能這樣解釋，那麽什麽能觸發能力參數的變化呢？讓我查查這個act過程。
啊，在這張筆記上有。
這縮寫長得像是行動的意思？
似乎邏輯也說的通，靠譜，有戲。
加納隱隱有點解密的興奮感。
看看這個act過程，似乎有很多不同的事件分支，會造成不同的後果，向能力改變的過程，傳遞不同的參數，嗯，這也挺合理。
那麽，如果把這兩個過程中涉及的其他變量也一一比對一下，如果能對應上，可能就有新的收獲了。
哈哈，我這寶刀未老嘛，嗯，不愧是我。
應該是這個事件，找到了，但是。。。
又是空行？公式又消失了？
不對，為什麽別的分支我能看到公式，都沒有問題，偏偏這一行，還有上一個過程中我想看的公式都不見了？
為什麽？
加納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
壓下心裏的不安，沉下心來仔細地瀏覽門羅給自己的其餘手劄，而心裏的疑雲卻越來越重。
存在空行沒有公式的現象，在門羅給自己的每一頁手劄中，都存在！
而這些似乎都與這兩個可讀過程相關。
對比之下，其餘部分的公式卻非常完整。
為什麽？
太巧合了！這絕不是自己曾經沒有記錄到的緣故。
偏偏能解讀的部分全都不見了，小概率事件發生必有異常。
門羅應該是看不懂的，而且他也不應該動手腳，但是很明顯，他也覺察到了這些手劄的特殊之處。
到底怎麽回事？
加納的大腦有點空白，感覺身後的空氣被抽離，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墜落，靠在了椅子背上。
似乎有一股不可抗拒的窒息感，在向自己壓迫過來，加納頭皮發麻，低聲喃喃著：
“關鍵數據自己消失了，這個很有可能與自己曾經出現的意外有直接關聯。”
“在我解讀了這部分公式後，發生某種未知的可怕事情，使得我失憶了，代碼也消失了。”
我曾經撞破了一個秘密，然後就被不知什麽東西給清除了？
怎麽就像活在遊戲裏，被搞運維的程序員安排的明明白白？
不，加納的本能又否定了這個猜想，直覺告訴他這不是真的。
如果在現實世界，看到奇怪代碼被解釋成是靈異、甚至妄想症，勉強還能接受。
但，怎麽解釋代碼自己消失和我的突然失憶呢？
眼前的手劄和他人的見證，似乎在呼嚎著告訴加納：
這個世界的陰暗處，有一雙看不見的眼和手！
突然一個寒顫，電流般劃過加納的身體，腦海中一道靈感乍現。
“延遲擦除！延遲量子擦除實驗！”
前世記憶中的名詞，閃電般進入了腦海，便一發而不可收拾。
加納就是帶著這樣的震撼和混亂的大腦，被仆人叫去吃晚飯了。毫無意外的被霍姆斯看出了端倪，畢竟這對於加納或者畢佐來說都是太過離奇的事情了。
終於，夜幕降下，加納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開始慢慢梳理自己腫脹的大腦。
曾經地球上那個業餘科學愛好者的記憶又被重新拾起了，想起了那個著名的，詭異的物理實驗。
這是人類第一次在實驗室裏，觀測到“靈異現象”。
簡單來說，這個實驗發現：在量子領域，一個未來發生的結果出現變化，能讓曾經發生的起因事件也隨之改變。因果律被打破了。
當年的科普愛好者畢佐為此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而今天的加納已經被冷汗打濕了後背。
量子世界離曾經的畢佐很遠，了解這些僅僅是以為自己的好奇心，還有權當裝逼的談資。
但如今的加納不一樣。他活在現實裏，活在一個竟然受到量子世界物理規律影響的宏觀世界？
而且這個世界還有太多的神秘。
而且自己剛剛發現，在這個世界似乎會因為自己知曉了某些秘密，就直接被擦除了痕跡？
恰好在自己八歲那年，被擦除了自己早在四歲後，陸陸續續寫的筆記和相關的記憶？
直到今天自己才明白，自己曾經被自己改變了？
如果門羅沒有給他筆記，如果忘記了編程語言，如果恰好沒有關注這些異常。那我可能會以為這一切真的沒有發生過，而真相將永遠無人所知。
我被擦除了的，還有別的什麽嗎？
會不會有其他人也曾被擦除過，隻是因為沒有發覺，而無人知曉？
會不會有一天，會不會我也會被突然被擦除呢？
風從窗口吹入臥室，渾身冷汗的加納，打了個冷顫。
月亮不知不覺已經爬到了半空中，正對著加納的窗戶，就像這世界的眼睛，明亮而巨大，沉默著觀察著世間的一切。
入夜已經深了。
但加納毫無睡意。
既然宏觀世界出現了量子世界的性質，那麽是不是也就意味著，這個世界存在平行宇宙，穿越時空呢？
似乎不用猜想了，自己不是就在這裏嗎？
對啊，自己的存在似乎才是最大的詭異吧？
加納自嘲的想，雖然依然不清楚自己八歲時具體發現了什麽。但與那相比，自己目前最大的秘密，更應該是自己真正的身世才對。
如果好奇心是個危險的東西，那偏偏有那麽多秘密和知識的自己，會不會一不留神就造成了災難？
感覺自己就像個行走的炸彈一樣，不，簡直是武器庫。
會不會我告訴別人一點，另一個世界知識或者秘密什麽的，他就被擦除了呢？如果這樣，我會被當做怪物直接抓走，拿去切片研究吧？
不不不，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搞不好就又出事了！
我今天的剩下的最大的任務就是睡覺，趕緊睡覺。
與此同時，遠在閣樓的門羅同樣未眠。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皺著眉頭，眼神呆滯地看著手中的手鏈，那個自己傍晚還在婆娑的手鏈。
手鏈上的那顆黑色吊墜，詭異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