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從來不曾信任他
楚寒煙壓下心中翻滾的怒意和冰寒，一字一頓道：“把張如瑞帶上來。”
張如瑞身上纏著繃帶，臉色慘白一片，眼中還有著深深的怨念和恨意。
當然，還有恐懼。
“你……你想怎麽樣，你這個殺人凶手！”
楚寒煙淡淡道：“你認為是我故意將人引到你爺爺的鋪子裏去的？”
張如瑞梗著脖子道：“難道不是？”
“嗬嗬……”楚寒煙輕笑一聲，眉梢輕揚，愣是從虛弱中生出一絲妖冶來，“你以為你爺爺算什麽？”
輕緩的女聲好似最尖銳的刀，狠狠刺入張如瑞的心中，比天空中飛舞飄動的雪還刺骨、還冰寒。
張如瑞愣住，他怔怔盯著眼前美若天仙卻宛若蛇蠍的女子，半晌回不過神來，且聽楚寒煙續而道。
“我楚寒煙，魁仙老翁之徒，攝政王之王妃，丞相之嫡女，玉章閣、錦繡坊和珍饈樓的主人。我身份尊貴、醫術無雙、家財萬貫，你猜我若知道身後有人追擊隨即高呼一聲，這燕京城中有多人願意前仆後繼、不顧犧牲救我？嗯？”
楚寒煙一邊說，一邊朝著張如瑞緩緩靠近，後者單薄的身軀如同寒風中顫動的枯葉，可憐不已。
“張如瑞，事情的真相便是……哪怕作為我的替死鬼和人質，你爺爺也不夠資格。”
張如瑞聽到了內心積雪崩塌的聲音，轟鳴著將他所有的恨意和痛苦都吞沒，將他最後的一點僥幸狠狠碾碎！
“你才不夠資格！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是你害死了我爺爺！是你！就是你！！”
楚寒煙突然伸出手，將腦袋上的簪子抽下遞給暴跳如雷的張如瑞，蹲下身軀與他直視，目光凜冽且銳利，不允許張如瑞逃避分毫。
“看著我，張如瑞，你爺爺的死的確不是我故意為之，但卻是因我而起。若非我去店裏買了麵人兒，你爺爺也不會死，你若恨我，便用這個給你爺爺報仇，我絕對不會閃躲。”
張如瑞覺得掌心的簪子張牙舞爪，如同一頭怪物般，但楚寒煙卻死死緊箍他，切斷了他一切的後路。
“你若能將仇恨報複於我，能將惡意宣泄到我一個人的身上，我絕對不說二話，但你看看你自己……”楚寒煙指著張如瑞的眼睛道，“你看看現在的自己，是不是變成了你所厭惡的惡毒人？”
“我沒有！”張如瑞大喊，歇斯底裏，“我跟你不一樣！你是殺人犯！是惡毒的女人！我不是！”
張如瑞不住大喊，被楚寒煙的眼神燙得趔趄後退，楚寒煙卻一把握著他的手，含著殺意的嗓音叫就張如瑞的靈魂都在發抖。
“你當然和我不一樣，我不是殺人犯，但你是！你殺的還是那樣一個對你好、照顧你想和你做朋友的楚承曦。”
“我沒殺他！”
“你有。”
“啊啊啊啊……我沒有！！”
“你有。”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張如瑞想逃，楚寒煙加大力道，死死壓製住張如瑞。
“張如瑞，你的仇人就在你的麵前，你報仇啊，來。”
“你放開我！！”
“張如瑞，你看看你，你這個膽小鬼，一邊說著要替爺爺報仇一邊卻享受錦衣玉食，有當世大儒叫你識字明理，能伴讀在世家子弟之側。平步青雲，一步登天。有多少人嫉妒你嫉妒得眼睛都紅了，你是不是舍不得這一切？”
這句話戳中了張如瑞的死穴，他陷入歇斯底裏之中。
“我沒有！我沒有！我不要這樣的生活！我隻要我爺爺！！”
“我要我爺爺！！”
“我隻要爺爺！！”
被楚寒煙逼瘋的張如瑞癲了般掙紮，嚇得一旁眾人睚眥欲裂。
“王妃！快躲開！！”
“王妃！！”
“都別過來！”
楚寒煙冷喝，生生逼退了靠近的每一個人，孤絕的神情、幽冷的目光，要隻身一人麵對狂風暴雨的她深深震撼了鳳無眠的心。
原來……她從來不曾信任他……
“噗嗤……”
簪子刺入血肉的悶響傳來，鮮紅溫熱的血濺在張如瑞的臉上，他一個哆嗦，恍然從哪惡鬼般的詛咒中醒來。
滿手的黏膩！
是楚寒煙的血！
他哆嗦著抬頭，本以為自己會看到楚寒煙恨意慢慢的眼睛，但她的目光卻一如既往的清澈和柔軟，連方才的狠辣都蕩然無存。
“痛快了麽？”
楚寒煙問他，那簪子還插在她的肩膀上，但她眉頭都沒蹙一下。
張如瑞眼眶滑下淚水，“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痛快了麽？”楚寒煙再次開口，嗓音嚴厲，“回答我的問題，你的心痛快了嗎？”
張如瑞終於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不痛快！不痛快！嗚嗚嗚嗚！一點都不痛快！！”
報仇什麽的根本不開心！
出賣楚承曦那個笨蛋也一點都不開心！
他的心好痛苦！好痛苦！嗚嗚嗚！
楚寒煙拔掉簪子丟到一旁，展開受傷的肩膀，輕輕摟住了張如瑞，低低道：“別哭了，我知道你不痛快，無論是殺了我還是擁有無盡的財富成為人上之人，你都將不痛快。因為在你的世界裏，爺爺才是什麽都無法比擬的寶物。”
“嗚嗚嗚……我要爺爺……我要爺爺……”
“嗯，我一定替你找出殺害你爺爺的凶手，好嘛？”
“嗚嗚嗚……好……好……”
“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不要成為自己怨恨的人。”
“我知道，我不會……再也不會了……”
楚寒煙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張如瑞的腦袋：“對不起孩子，”楚寒煙鄭重道，“我欠了你一個道歉……”
張如瑞泣不成聲，卻死死攥著楚寒煙的衣服不願意鬆開，仿佛楚寒煙的懷抱就是他最後的避風港。
楚寒煙就這樣靜靜抱著他，也不療傷止血，急壞了在場的其他人。
而直到張如瑞冷靜下來後，她的唇瓣已再無一絲血色。
張如瑞嚇了一大跳，突然楚寒煙的模樣和他爺爺的模樣重疊在了一起。
“你你你……你要死了嗎？”
“滾開。”
鳳無眠無法在忍，一腳踹開張如瑞，將楚寒煙攔腰抱了起來，急急忙忙衝入了房中，離開前還留下一句讓張如瑞招待一切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