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不歸之路
眼前的這副景象帶給劉朝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他早已經淚流滿麵。下一刻，劉朝突然對著屋外的那片廢墟雙膝下跪，也不知是為了惦記死去的幾百口村民還是因為內心的崩潰。
麵對那大片大片的廢墟，劉朝一次又一次的磕著頭。緩緩的抬起，又重重的磕下，額頭與地麵碰撞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地方顯得極為滲人。
沒過一會兒，劉朝的整張臉上都沾滿了鮮血，但他仿佛就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仍舊自顧自的磕著頭。
大雨突然落下，沾濕了劉朝的衣裳，也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為狼狽。雨水衝洗著他的臉龐，鮮血混合著水滴落到地上，最後隱沒到土中不見蹤跡……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地窖中昏睡的劉母終於蘇醒過來，她顫顫巍巍的走出地窖尋找著劉朝的身影，可剛一出來，眼前的一切就將她給嚇了一大跳。
“哎呦，我們這是造了什麽孽哦！”劉母哭喊著，雙手不斷的往自己身上拍打著，一雙略帶些蒼老的眸子裏滿滿的都是無助與迷茫。
也不知過了多久，劉母的情緒終於平複了一些，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到處尋找著劉朝的身影。
剛才她醒來的時候在地窖裏沒望見劉朝，卻發現原本緊閉的門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大敞，劉母以為是他們的藏身之處被那群劊子手給發現了，因此心裏很是擔心劉朝的安危，這才急急忙忙的跑了出來。
然而，劉母剛一出來就發現，她居住了幾十年的村子竟然被人夷為了平地，到處一片荒蕪還帶著點點血紅，頓時就崩潰大哭了起來。
那都是與她朝夕相處過的村民們的鮮血啊，那群劊子手，他們怎麽就這麽沒有人性呢！
……
劉母用她那雙已經哭得紅腫得不能再紅腫的眸子到處張望著，外麵下著大雨，因為身子孱弱的緣故，她也不好到處走動，再加上他們這村子，放眼望去都可以看全了，到處走動什麽的，也已經沒啥意義了。
然而，她幾乎將整個村子都望遍了，別說人了，連個動物都沒有！
就在劉母絕望之際，她終於望見了冒雨跪在不遠處的劉朝的身影，頓時她心裏一鬆還好自家兒子沒什麽事，但還沒過一會兒，她原本放鬆的心情又立馬變成了心疼。
劉母現在也顧不得外麵下著大雨或者是怎麽樣了，趕忙顫顫巍巍的邁著步子就往劉朝所在的方向過去。
因為下大雨路有些滑的緣故，劉母一個不小心還摔了一跤，雖然衣服上全是泥土但好歹人沒有傷著。劉母也沒空去理會自己現在的狀況了，從地上爬起來又繼續冒著雨顫顫巍巍的走去劉朝那邊。
“兒啊……”終於，劉母還是過來了，當她望見劉朝此刻的樣子之時，整個人就像是被噎住了一般，原本想說的千言萬語現在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就隻能這麽呆呆的望著他。
這時候，劉朝也終於從無盡的悲傷中回過神來，聽見有人喊自己，他下意識的便轉頭望去，結果就望見站在一旁的一身狼藉的劉母。
他原本如死灰一般毫無波瀾的眸子，在望見劉母之後，這才隱隱有了一絲跳動。劉朝挪動著自己的身子麵朝劉母，他盡量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抬起頭哽咽的說道，“娘……娘啊……整個村子，幾百口人，現在都沒了……沒了啊！”
劉朝的眼眶紅紅的，淚水混合著雨水仍舊止不住的往下流，他幾乎是嘶吼著說出這句話的，足以證明劉朝心中的悲傷與憤怒。
而原本已經漸漸止住哭泣的劉母，在聽見劉朝的這話之後，又忍不住的放聲大哭了起來。
一場屠殺似乎並沒有用去多長時間，此刻仍舊是夜晚，周圍黑黑的，隻有憑借月光才能隱隱的望見一些東西。
劉朝母子二人抱在一起，一個跪著，一個站立，在這漆黑的雨夜之中哭泣，宣泄著心中的不安與悲苦……
晨光熹微，大雨慢慢停了下來，母子二人也漸漸止住了哭泣，但他們仍舊是抱在一起，緊緊的，似乎唯有這樣才能隱隱感受到一絲溫暖，才能讓自己沒那麽害怕。
終於，兩人的情緒都平複了下來，他們也都已經看清全村被屠這個事實，悲傷、憎憤什麽的也都已經過去，更多的除了無奈以外，也沒剩下什麽特別的情緒了。
劉朝從劉母懷中掙脫開來，但他仍舊沒有站起身，就這麽跪在地上，抬起頭，眼睛直直的盯著劉母。這次的“跪”劉朝不是對著那被屠殺的全村人的，而單單隻是對著麵前的一人，生他養他的劉母。
劉母似乎也感覺到了劉朝突如其來態度上的轉變，頓時有些慌了神了，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兒啊，你……”
還沒待劉母說完，劉朝突然對著她磕了一個大大的響頭，“娘，請恕孩兒不孝，以後不能親自照顧您了！”
劉朝也沒向劉母解釋原因，他相信自家母親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劉朝直接轉過頭，眼睛死死的盯著這片荒蕪的土地，這裏，雖然說不上繁榮，但曾經也是一副人來人往的溫馨景象，可現在呢，一片狼藉，破破爛爛……
劉朝下意識篡緊自己的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肉中，但他卻仿佛感受不到一丁點兒疼痛一般。劉朝在心裏暗暗發誓，無論用什麽方法，無論付出多大代價，他都一定要，一定會親自殺掉那個惡魔，為他們全村幾百人口報仇！
然而就在下一刻，劉朝突然感覺到自己頭頂上多了一隻溫暖的手，他詫異的望過去，卻發現劉母此刻正一臉慈愛的看著他，“孩子，放心的去吧，阿娘在這裏等你……”等著你平安歸來。
得到自家母親的支持，劉朝原本還有些不安的心立馬平靜了下來，然後變得堅定。他重重的朝著劉母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裏，踏上了一條充滿危險的不歸之路……“兒啊……”看著劉朝的背影越來越遠，劉母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帶著哭腔嘶喊道。
劉朝頓時頓住了步伐，他艱難地轉過身，看著在一片血紅又泛著荒涼的土地上站著的劉母，瞬間眼淚又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他像發瘋似的跑回到劉母的旁邊，“撲通”一聲向她跪了下來。
劉母顫悠悠地伸出布滿了皺紋的手，摸上劉朝的頭，隨後她又轉過身，一步一步地向著地窖走去，劉朝雖然不明白劉母的行為，但是他還是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裏，臉上的淚一滴一滴地流了下來，滴入濕潤的土地裏。
他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麽他們這個村子會遭受如此的災難……那幫劊子手為什麽偏偏就要屠殺他們的村子？！
李大媽……楊爺爺……
劉朝的心裏悲痛欲絕，他現在滿心隻想著要用自己的方式來為村子裏的人報仇了，他要去學武，待到他學成之日，便是找那幫沒有任性的劊子手報仇之日！
這個時候，劉母走了出來，她的手上，拿著一個包袱，她顫顫悠悠地將這個包袱交到了劉朝的手中，一雙蒼老了許多的眸中盈著淚，她哽咽地對著劉朝說道，“兒啊……娘沒有什麽能夠幫到你的，娘隻能把地窖裏的那些衣服和吃的，以及娘這些年來存的錢放在這個包袱裏了……娘會在這裏等著你，等到你回來的那一日。”
劉朝愣愣地抬著頭，臉上的淚水還沒有幹涸，反應過來之後，他立即搖了搖頭，“娘……我要是拿了這些，您該怎麽辦啊！”
整個村子都被那幫劊子手給搞得一塌糊塗，雖然那幫人並沒有像土匪一樣搶走村子裏的東西，但是他們卻把那些東西給糟蹋地完全都不能用，能用的也隻是少數而已，現在娘把地窖裏僅存的錢糧和衣服給了他，那麽娘該怎麽辦？
劉母卻是搖了搖頭，她轉過身，看著一片荒蕪的村子，身影煢煢而立，她一直憋著的淚也忍不住流了下來，這是她和劉朝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啊！這裏是她的家啊！可是就這麽……就這麽沒了！
這讓她如何能不悲痛！如何能不憤怒！
劉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聲線堅決，“兒啊，你不再顧著娘了，你要記住，你是為了全村子的人去報仇，你現在需要這些東西比娘來的更急切，娘至少還可以守著這一畝三分地生活，可是你呢？你是要去吃苦的人啊…娘隻想把娘最好的東西給你，所以，兒啊，你就放心地去吧！”
劉母沒有轉過身，可是劉朝卻還是能夠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來那濃濃的悲痛之情，劉朝用力地咬著唇，忍著眸中的淚水，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是娘從小就教育他的話，他已經違背了好幾次了，這一次，他不能再讓娘失望了！
劉朝起了身，背上手中的包袱，他沒有再跟劉母道別，隻是靜靜地，一步一步地踏上了一條學武報仇的不歸路。
待劉朝走遠了之後，劉母這才轉過身，身影一下子就滄桑了不少，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淚眼朦朧之中，她不斷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怎麽會這樣呢？
幾天之前，李大媽還跟她說好要一起去逛集市，宋大娘還跟她說要來她家中學刺繡……可是那約定好的，說好的事情，都已經不會再發生了……
現在，整個村子裏，就隻剩下來她一個人了。
那幫劊子手至少還算有一點的任性，在殺完人之後並沒有任由屍體亂擺放而腐蝕，而是將所有的屍體都聚集在了一個大坑裏麵給燒掉了，幾百口人的骨灰就這麽肆意地聚集在大坑裏麵，有的還因為大風而肆意地在空中飄揚，此刻劉母的周圍就飄揚著骨灰粉。
劉母並沒有感覺恐懼，她隻覺得悲傷，因為她認為這是村子裏那死的不明不白的幾百口人的哀嚎，她甚至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村子裏那幾百口人在她的耳旁不斷地說著他們死的好慘啊這些人，這讓劉母深深地感覺到悲痛。
她顫顫巍巍地邁開步伐，孱弱的肩膀因為哭泣而一抖一抖的，看起來就十分地滄桑。
劉母不知道走了多久，知道她看到眼前這個大坑的時候，她才停了下來，她被眼前的這個景象給徹徹底底地震驚到了。
眼前的這個大坑比起他家來說都大，露出來的底部還殘留著血紅，任由昨夜的大雨衝刷也沒能衝刷地掉，幾百口人的骨灰就放在這裏，分不清楚是誰的。
劉母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她實在是沒有勇氣去麵對眼前這麽震撼的情景，這簡直可以說是一個百人坑啊！那幫沒有人性的劊子手是多麽地殘忍啊！
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劉母的眼中已經不再是震驚和傷痛了，取而代之的，是堅定。
她跪了下來，用手一捧一捧地將土蓋在這些骨灰上，她不能，也不願看到同村的這幾百口人成為孤魂野鬼，她至少也要給他們蓋一個墳，讓他們的靈魂有一個安身的地方，而不是像剛剛那樣，飄揚在空氣中。
不知道挖了多少捧的土，劉母的手已經是布滿鮮血了，但是她就像沒有知覺一樣，依舊不斷地挖著土，而這個坑，才不過被蓋上一層淺淺的土而已。
劉母現在的狀態已經幾乎是處於麻木了，她的眼神雖然呆滯，但是卻透露著堅定，手掌已經被粗糙的沙礫給磨破了皮，肉也開始翻卷過來，但是她還是鍥而不舍地挖著土。
直到天黑了，她才終於完完全全地完成了這個偉大的工程，劉母顫顫悠悠地給這死去的幾百口人磕了個頭，末了，她才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向著自己的家走去，空氣中就留下那一聲若有若無地歎息聲。
劉朝從此便踏上了一條學武報仇的不歸路，而劉母仍舊在這個變為荒蕪的村子裏住著，等待著自家兒子的歸來，一切看似已經結束，但其實還隻是剛剛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