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紅顏彈指老
陸臨意安撫好夏蓉蓉，便坐在一旁等她。待夏蓉蓉又細細化了個日常點的妝容，兩人才一起出去。
“蓉蓉姐，車就在外麵等著。你是要先回酒店還是和陸總四下逛逛？”小助理段段看到夏蓉蓉出來，很識趣地上前問道。
“這荒山野嶺的，有什麽好逛的？”夏蓉蓉抬眼看了看四下荒草蔓生的環境，轉頭對段段說，“你也忙了一天了，抓緊收拾一下東西，記得幫我帶上明天要用的劇本，咱們一起回酒店。”
“好嘞。”段段喜滋滋地轉身去收拾各種物品。她是個畢業沒多久的小女生，剛接手這份工作時，還被叮囑要小心謹慎，說夏蓉蓉脾氣大，是個不好相處的角兒。時間久了她發現，夏蓉蓉除了嘴巴有點毒之外，其他的都還好。最主要的是她工資開得高，年底獎金也多。人嘛，大多時候就是為了一口飯吃，所以這份工作她做得還蠻喜歡。
夏蓉蓉知道段段去收拾東西，還要好一陣兒。她想著陸臨意路途顛簸，過來也是辛苦，便挽上他的胳膊，來到劇組的休息區。
休息區三三兩兩地坐著幾個演員和工作人員。她提前打預防針：“喝什麽？先說好，這裏不比家裏。”
陸臨意難得沒有太挑，伸手抄起一瓶純淨水來：“這個就好。”
“哼，算你識相。”夏蓉蓉心情好了，性子也跟著嬌蠻起來。
旁邊的一位資深女演員見了，樂嗬地跟夏蓉蓉打招呼：“蓉蓉，男朋友呢？”
說話的人叫沈居安，實力派影後，氣質典雅雍容，拿過國內外很多大獎，但為人非常和善。不知道導演給用了什麽通天本事，竟然請她來劇裏客串。
夏蓉蓉這些天下來和她也算相熟了，但態度還是很恭敬：“對呀，沈老師。”
沈居安笑道：“我說呢，看這先生氣度出眾，我就想著肯定不是常人。”
“沈老師，你說笑了。”夏蓉蓉語笑嫣然。
沈居安有幾分好奇地詢問：“我看著先生很是麵善，請問貴姓？”
“敝姓陸，陸臨意。”陸臨意很有禮貌地伸手，“沈老師，久仰大名。”
“陸……令尊是陸仲明？”沈居安眼底掠過一絲詫異。
陸臨意不以為奇，當年陸老爺子叱吒商界攪弄風雲，雖然過去十多年，但知道他的人大有人在。他隻輕輕一點頭，答道：“是。”
卻不想沈居安莞爾一笑，眸間流光宛轉，沉吟道：“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年，微之的孩子都這麽大了。”
微之是陸臨意母親的名字，鮮少有人知道。這下陸臨意確實有些驚奇了：“您認識家母？”
“認識的……”前塵往事湧現在眼前，沈居安歎了口氣，“一晃都這麽多年了。這些年我年紀大了，晚上做夢越發想起和微之年少時的點滴來。我剛剛一見你就覺得好生麵熟，你的模樣和陸仲明當年是一模一樣。”
“家母如果知道您常常掛念她，一定很安慰。”這些年陸臨意甚少聽人提起過他的母親秦微之。陸老爺子在家壓根不讓人提，他母親的房間，包括她的東西，到現在還保持著生前的樣子，從不讓人動。唯一一次例外，還是上次陸景行給江晚找書，那是陸老爺子破天荒頭一遭鬆了口。
“可惜啊……代我向令尊問好。”沈居安眉眼彎彎，含笑看著眼前一對璧人。
“好，一定。沈老師，我和蓉蓉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陸臨意握住夏蓉蓉的手，輕輕一捏。
夏蓉蓉會意，對沈居安淺淺一笑，道：“沈老師，那我們明天見。”
走出去數步，見四下無人，夏蓉蓉才問：“陸臨意，沈老師怎麽了？”
“沒什麽……”陸臨意沉思著，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說起來，沈老師既然和你媽媽是舊相識，你這麽多年都沒見過她嗎？”夏蓉蓉思維敏捷思索著。
“隻是年輕時的朋友吧……我媽媽過世後，我爸很少提之前的事，我也不知道。”陸臨意想起過往，向來雲淡風輕的臉上飄過一絲愁雲。
“陸臨意，你想她嗎？”夏蓉蓉握緊了陸臨意的手。
“想……時常想……”陸臨意在夏蓉蓉麵前從來不需要掩飾自己。
“我也想……”夏蓉蓉垂下頭，“可我不敢想。我隻要一閉眼，就會想我媽從前受過的苦，我覺得對不起她。如果我那時候不那麽強，也許她就不會走得那麽早……我媽媽在時，我總覺得自己是個孩子。她不在了，我才知道這日子比先前難捱數百倍。”
陸臨意知道那些年夏蓉蓉受的委屈。當時她剛進入娛樂圈，她媽媽就病了。家裏本就債台高築，她沒有背景，沒有人脈，為了治療夏媽媽的病，夏蓉蓉借遍了所有能借的人。其實那時候，她可以用別的方式換錢，但她一身傲氣，決意不肯。這樣拖了段日子，情況實在糟糕到撐不下去了，不得已，夏蓉蓉才選了陸臨意。
但還是來不及。直到那天，夏蓉蓉才真正意識到，自己是孤零零一個人了。
他溫熱的大掌包裹著她的：“不用覺得內疚，能盡力已經很好了。”
不像他，飛了十多個小時飛機回來，趕到醫院時隻看到了那雙永遠閉上的雙眼。連句告別都來不及說。
陸臨意永遠記
得當時夏蓉蓉那雙倔強的雙眸，灼烈且桀驁。他曾好奇，是什麽讓驕傲的她低下了頭。卻不想，這背後的曲折把他冰封的心狠狠鑿了一個口。
隻是斯人已逝，活著的能做的就是好好活著，不辜負期望地活著。
他相信，現在夏蓉蓉的樣子，以及她所擁有的一切，已經可以讓逝者的在天之靈得到寬慰。
隻是他還要努力，把最大的那件禮物送給她。
段段這時候背著包過來了。夏蓉蓉見一切收拾妥當，便拉拉陸臨意的手，收斂起臉上的悲傷，笑著示意他上車。
夏蓉蓉的經紀人米克在前麵開車。
“蓉蓉姐，我剛剛路過時正巧聽導演在誇你呢。說你這場戲拍得感覺特別對，特別打動人。”雖然陸臨意冷著一張臉坐在後麵，段段還是從副駕駛上扭過頭來，忍不住開口道。
“是嘛？”夏蓉蓉很驚喜。要知道這導演很少誇人，出口就是挑刺。
“我說的話還能有假。”段段衝她努努嘴，“蓉蓉姐這次就是拍得好，導演都肯定的了，料電視劇出來後那些黑子也不敢說什麽。”
“那些黑子什麽話都說得出來，別小瞧了。”一直沉默的米克發了話，“段段，你到時候盯著網上的營銷號點，別放鬆警惕。”
“好。米哥，收到。”段段比了個“OK”的手勢，悄悄吐了吐舌頭。
夏蓉蓉聽著聽著，神思沒一會兒就飄遠了。她一會兒想到她少女時代學藝術的日子，一會想到她媽媽病危住院的日子，一會宋先生的嘴臉突地冒出來，一會兒大學裏一些無關緊要的人接二連三竄到眼前……想著想著，她突然默念到一個名字。
“微之……我為什麽覺得耳熟呢……陸臨意，你媽媽的姓是什麽？”
“秦微之。”陸臨意正閉目養神，聞言隻輕輕吐出三個字。
“是……是那個……”夏蓉蓉反應過來的同時，也呆住了，難怪她覺得耳熟。
“我媽媽是做翻譯的。”陸臨意思考片刻，補充道，“如果你覺得熟悉……可能是因為她還做過編劇。”
“對對對，我們大學那會兒的戲劇表演基礎課裏有好多本子是她寫的……天呐……難怪我覺得很熟悉。”夏蓉蓉瞪大了眼睛，沒想到陸臨意的媽媽當年寫的劇本竟然是她們大學那會兒時常排練的。
嚴格說來，陸臨意的媽媽算是夏蓉蓉的校友，隻是不同專業罷了。在學校的名人牆上，有她的照片，夏蓉蓉路過時還駐足看過。上麵的女子清雅秀麗，底下幾行字寫著：“秦微之，當代著名詩人、翻譯家、劇作家。”像語文課本下麵常考的文學常識一樣，簡短的幾個字，概括了她短短的一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