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來得及
陸景行正準備下班，一抬眼，正看到小姑娘站在科室門前。
她就杵在那兒，也不進來，明眸帶水，寫著大大的委屈。
“小醋壇來了。”陸景行已經猜到小姑娘為什麽會這樣。
江晚沒有像昨天一樣發脾氣，而是低聲道：“我已經好幾天沒見你了……”
“是，怪我。”陸景行笑著伸手捏捏小姑娘的柔嫩的臉蛋。
其實明明是她，最近一下班就去找夏蓉蓉，幫著夏蓉蓉準備一應結婚事宜，忙東忙西。
總歸是自己家的事，陸景行心裏感激，也不好攔著她。隻是她去找夏蓉蓉，並不會來陸家這邊。夏蓉蓉家那邊視線繁多，動不動就有記者蹲點。他一個年輕男人出現在夏蓉蓉家，一不小心就會被拍到，所以並不方便過去。這樣一來，他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她了。
“唔……”小姑娘被他掐了一把小臉，不滿地嘟起了嘴。
“晚晚還在生氣呢？”
“沒有……我的男朋友這麽優秀，我該高興才對。”話雖如此，但還是會吃醋呀。誰喜歡自己的男朋友像塊肉一樣天天被一群狼盯著嘛。
而且她聽小護士說，陸景行剛來醫院的時候，特別受小護士們的歡迎。即使他每天冷著一張冰山臉，也依然有孫怡然之流鍥而不舍天天出現在他眼皮底下。
當時她聽這段描述時還詫異，陸景行是冰山臉嗎？她印象裏陸景行好像從來都是笑著的，即便是剛認識時，他也是溫柔儒雅的。
但這些都抵消不了她剛剛見到許默默時的不情願。
她知道，許默默今天一定又來找他了。沒準兒過會兒還會在群裏討論起今天的所見所聞。
孫怡然那麽漂亮標致，許默默那麽明媚活潑，那些喜歡他的人都很優秀，站在哪兒都是吸睛的存在。倒是她，看起來顏色要淡了許多。
“想什麽呢？”陸景行看她出神，便環擁過她。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涼涼的薄荷草味將她圍繞起來。
“沒有……”她的腦袋蹭在他的胸口，喃喃道。
陸景行太了解江晚。她心思細膩敏感，說的“沒事”，往往是“有事”。
“晚晚，你要相信……”
“我……我一直是信你的。”江晚搶白。
“不，我是說，你要相信你自己。”他柔聲道。
——相信你在我心裏，是唯一的，是最獨特的，是不可替代的。
小姑娘這些天忙著夏蓉蓉的事，陸景行難得見她一麵。所以兩個人一起吃過晚飯後，他並不準備立即放她回家。
因為陸臨意和夏蓉蓉的婚事，
最近這幾天家裏忙得不可開交。雖然消息還沒有公布，但家族裏的幾個近親已經知道了，隔三差五便有人登門拜訪。他最疲於應對這些，但長輩們來了總不好不出來見麵，索性直接搬出來躲個清靜。
他搬出來住的地方還是那棟二層小樓。自從上次下暴雨，江晚來住過一次後，他便把鑰匙一直留在自己身邊了。
陸家兄弟在外麵都有幾處常去的住所，彼此也都知道，從不叨擾。
陸景行覺得這樣的模式不錯，畢竟他和小姑娘獨處時，總需要點空間。
陸景行近幾天將家裏重新收拾了一番，使得它更符合自己的生活習慣。然後在客廳裏新安了台投影儀，晚上看電影時氣氛很好。
昏暗漆黑的房間裏，明明的光投射到幕布上，隨著劇情的變幻，忽明忽暗的光隨著閃耀黯淡。他坐在沙發上，江晚抱著雙膝斜靠著他，好不輕鬆自在。
放的電影是部老片子，張國榮和梅豔芳的《胭脂扣》。其實兩個人都看過，但經典總是經得起重溫的。
李碧華筆下的癡男怨女結局大多不如意。如花和十二少之間的愛情如此割人心肺，江晚看得心中悵然，不自覺的握住了陸景行的手。
陸景行本來在看電影，留神到小姑娘的動作，大手一攬，擁過她的肩。
暮秋的天涼涼的，她身上蓋了張薄毯。身下的沙發軟軟的，舒適閑逸，很容易陷在裏麵。她被擁在懷中，很是安心。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過了會兒，陸景行一低頭，發現小姑娘竟然已經睡著了。
也是，最近她東奔西顧，應該是累壞了。
房間很靜，他離她很近，能聽到她均勻安穩的呼吸，看到她長長的濃密的睫毛。
時間的靜靜流淌，他有片刻的恍惚，覺得眼前的幸福這樣不真實。好像上一秒，她還是那個蜷縮在醫院角落裏等他的小病號。
陸景行緩緩抽出手，拿起遙控器調低了音量。
他看她睡得香，不忍心叫醒她。可讓她睡在這邊似乎也不太對勁，雖然房間夠多，但這裏沒有她換洗的衣服，並不是很方便。
正在他猶豫要不要把她叫醒時，江晚的手機替他做出了決定。
江晚睡得迷迷糊糊的，聽到熟悉的旋律，猛地下意識睜開了眼睛。
陸景行替她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是阿姨。”
江晚有點懵，按說這麽晚了，江媽媽一般不會找她。
“晚晚，你睡了嗎？”江媽媽的聲音很輕，漂浮在夜裏。
江晚看了一眼時間，晚上十點半。她沒有由來的一陣心虛，支吾道
：“沒……剛剛要睡呢。”
“你爸睡下了，我才出來給你打電話。”江媽媽的情緒聽起來有些低落萎靡，“他不讓我說……但是我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不說總不是個法子。”
江晚的心突突直跳，她預感到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媽，你別著急，有什麽事情，都有我在呢，你慢慢說。”
“你爸他們大學今年組織體檢，他今天去檢查……發現是……胃癌。”
“什麽？”江晚呆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握著手機，背脊上驚出一層冷汗。江教授身體向來康健，每年也會做定期檢查，怎麽會……
陸景行在旁邊已經將事情的大概聽明白了，見小姑娘被嚇傻的樣子，他輕輕攬過她，拿過手機：“阿姨，您好，我是陸景行。您能把今天檢查的詳細情況說說嗎？”
“哦，小陸啊……等等我去拿病曆，念給你們聽聽。”
趁江媽媽去拿病曆的空檔，陸景行安撫江晚：“別怕，我們明天帶叔叔來這邊再做一遍詳細檢查。”
江晚小小的身子不住發顫，但還是強忍著眼淚：，“嗯……”
她已經說不出別的話。這個消息來得突然而又震撼，將她整個人打得四分五散。
到底是個小姑娘，麵對親人重病的消息怎麽還能保持理智冷靜呢。
陸景行緊緊擁著她，聽著江媽媽一字一句將病曆上的信息念完，心裏如釋重負。
是早期，治療及時的話並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陸景行長舒一口氣，說道：“阿姨，您別著急。明天我和晚晚回去，接您和叔叔來這邊再做一遍檢查。這種情況並不是很嚴重，發現得早，盡早動手術，恢複得好並沒有什麽大礙，您別擔心。”
陸景行的話像一針定心劑，江媽媽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小陸，你是醫生，你知道……今天那醫生也說了，你叔叔這個病是早期，幸虧發現得早，但我心裏總不安頓。”
“這種情況在我們醫院很常見，隻要盡早手術，每年定期檢查，注意飲食作息，病人的生活起居完全沒問題。”陸景行斟酌著措辭，小心翼翼地安撫江媽媽的情緒。
陸景行好一番寬解，江媽媽惴惴不安的心才稍稍落地。掛了電話，江媽媽看了看牆上的鍾表。十一點了。想到剛剛江晚說的話，心裏歎了口氣，想要再打電話過去說什麽，半晌過去，終究沒撥出號碼。
小姑娘心上壓著千斤重擔，依舊愁眉不展。
“晚晚，你先去休息。我們明天一早回去。”
“嗯……”江晚魂不附體，踉踉蹌蹌地走到門邊，要換鞋子。
“等等。”陸景行攔下江晚，喟然歎息，“房間在那邊。”
“可是……”江晚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要她住下嗎？
“第一，我們明天一早就走，你現在回去，免不了要折騰到很晚。第二……阿姨可能已經誤會了……”
“誒？”江晚一抬頭，發現已經十一點了。剛剛江媽媽打電話來時，她還說自己要睡了，結果轉頭陸景行就接了電話。兩個人剛剛驚慌匆忙，根本沒注意這種細枝末節。
江晚心裏有事，也懶得拘泥於這些禮節性的東西了，隻祈禱江媽媽不要誤會就好了。
陸景行督促著江晚洗漱完畢，幫她收拾了床鋪，直到她穩妥躺在床上，看著小姑娘漸漸進入睡眠，他才起身離開。
夜闌星稀。他有些難眠。
都說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感同身受，然而江晚的難過，他總能體會一二。
失去至親的痛苦，再沒有比他感觸更深的了。他絕不會讓江晚陷入與他同樣的境地。
她比他幸運，所有的一切，好在都來得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