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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宣鬱通經湯

  許陽也被錢老吐槽的很尷尬,中醫的診治講究四診合參,辨證論治,尤以脈診和舌診為重,脈診更是重中之重。


  許陽舌診已經不擅長了,脈診就更加不會了,他倒也不是完全不會,而是很不擅長。他雖說讀到了研究生,但是你敢信,他們學校居然把脈診做成了選修課?


  許陽當然去選修了,而且成績還是第一名,可是脈診依然很爛,至於那些還比不上他的,就更別說了。


  大家畢業了去中醫院,搭脈也是做個樣子,他們也是讓你去做西醫檢查。醫院裏麵倒是有幾個老中醫會脈診的,但是許陽還沒跟師學習呢,就被開除了。


  許陽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怎麽會脈診。”


  錢老問:“學校老師沒教過?”


  許陽道:“學的不怎麽好?”


  錢老微微搖頭,看了看許陽的姿勢,他道:“寸關尺三部拿捏的還是挺準確的,同身寸也沒弄錯,就是你這個經驗卻是欠缺許多。”


  許陽有些尷尬地應了一聲。


  錢老囑咐一句:“可要好好努力啊,你先聽我說。你先平心靜氣,《素問.脈要精微論》中曰:是故持脈有道,虛靜為保。要求的不僅是患者要平心靜氣,更要求醫生也要如此。”


  許陽緩緩吐出幾口氣,讓自己快速平靜下來,三指精準地定住了女患者的寸關尺三部。


  錢老緩緩說道:“先查其大綱,陰陽表裏何如?”


  許陽聞言,先用三指齊按辯其脈象。


  錢老道:“脈有浮、中、沉三候,因此對應的脈診手法是舉、按、尋三種,以辨脈之深度。輕手尋之曰舉,重手取之曰按,不輕不重委曲求之曰尋。”


  “輕手候之,脈見皮膚間,陽也,腑也,心肺之應也。重手得之,脈附於肉下也,陰也,藏也,肝腎之應也。不輕不重而中取之,脈在血肉之中,是脾胃之候也……”


  許陽用並不怎麽熟練的脈診細細診脈,三指齊尋,然後單指各按寸關尺三部。


  寸口脈上有寸關尺三部,食指按寸部,中指按關部,無名指按尺部。每一個部分都有浮、中、沉三候,所以一共是九候,這就是中醫脈診中的三部九候診法。


  寸關尺任何一部的任何一候都有自己所反映身體情況,所以需要每一部都診到,所以會用到單指診脈,診脈時每一部脈搏的跳動不得低於50動。


  甚至不熟練者需要在一部上診斷三四個50動,這樣診斷一隻手就要五六分鍾了,左右雙手脈診時間肯定超過10分鍾了。


  許陽認真診起脈來,他反倒是心靜下來了,細細甄別診斷每一部的脈象,錢老也在一旁悉心指導,許陽腦子裏也在回憶之前課後練習的感覺。


  錢老見到許陽這樣,也是微微頷首。雖說這年輕醫生臨床差了點,但是理論知識還是很紮實的,而且天分也不錯,能靜下心來。


  理論知識上來說,許陽更紮實一些,但是臨床上還是劉明達更好一些,兩個人都值得培養。


  錢老在一旁認真且仔細地指導許陽。


  良久之後,許陽終於睜開眼睛,鬆開了女患者的手,有些振奮地對錢老道:“應是沉弦之脈,《脈經》曰‘舉止不足,按之有餘’,為沉脈,而且沉行筋骨重手乃得,應該是沉脈無疑了。”


  “《脈經》曰‘弦脈,舉之無有,按之如弓弦狀’。我診此脈端直以長,如張弓弦,按之不移,所以應是弦脈。”


  “沉脈主裏證,且患者左手關部沉,左關沉,為肝鬱協滿痛,脘滿腹脹,食少心煩喜怒,與患者症狀吻合。且弦脈可主肝病,脈來如弓弦者,肝脈也。脈弦而兼沉,乃是氣鬱不舒。”


  “所以我能確定患者乃是肝氣鬱結,氣為血之帥也,氣滯則無力推血前行,所以氣滯則易血瘀。為裏實之症,實則瀉之,應當疏肝解鬱。”


  錢老笑了笑。


  許陽頓時心中沒底:“我……辯證錯了嗎?”


  錢老道:“辯證沒錯,那應該用什麽方子。”


  許陽神色頓時緊張了起來。


  錢老見許陽神色變得極不自然,他好奇問道:“怎麽了?你都辯證對了,難道不會開方子?”


  “不是。”許陽抿著嘴,微微搖頭。


  錢老問道:“那是怎麽了?”


  許陽低下了頭,神色緊張了起來。


  許陽雙手緊緊抓著:“我……我怕開錯方子,治病不成,反成害人。”


  錢老道:“中醫難就難在辯證論治,中醫治病當知四診八綱之辯證,六經六氣之對應,陰陽升降之規律,亦要知曉如何辯證衛營氣血之循行,經絡髒腑之生克。”


  “中醫治病,無非十二個字,觀其脈症,知犯何逆,隨證治之。你都辯證正確了,隨證治之就是,又有何難?”


  許陽又想起了之前那件事情,他道:“我怕……我怕我辯證錯誤,我怕我開錯方子,我更怕我用錯劑量……”


  錢老板著臉嗬斥道:“為醫者,自當如履薄冰,小心謹慎,瞻前亦要顧後。但醫者不僅要有降龍伏虎之本事,更要有火中取栗的自信。”


  “為醫者,當以解蒼生疾苦為己任。你看患者坐在你麵前,疼痛難忍,而你卻這樣畏縮不前,何以為醫?何必為醫?”


  許陽雙手緊緊地抓在了一起。


  女患者有些急躁道:“我說兩位醫生,快幫我開點藥吧,我真的疼的很難受。”


  錢老認真又嚴肅道:“醫者,一生都在做鬥爭,但我們最先要勝過不是疾病,而是我們自己。”


  許陽抬頭看錢老,神色怔怔。


  錢老看著許陽,淡淡道:“如果你連自己都戰勝不了,那你根本不配為醫!”


  許陽緊攥雙手,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他又想起了被開除的那日看到的那些冷漠嘲諷的眼神,自己終究是他們眼中的恥辱!


  半晌後,許陽還是沒有說話,隻是神色掙紮更加劇烈了。


  錢老眼中露出失望之色,微微搖頭,他對女患者道:“同誌,你跟我來,我來給你診治。”


  “好。”女患者捂著小腹站了起來。


  兩人正準備出門,重新打開房門的那一刻,卻聽後麵粗聲頓起!


  “經水未來腹先疼,婦人有經前腹疼數日,而後經水行者,其經來多是紫黑塊,人以為寒極而然也,誰知是熱極而火不化乎!”


  兩人都回頭看去,隻見許陽神色猙獰,緊緊攥著雙拳,青筋暴起,如同是怒吼一般喊出了這段話。


  “夫肝屬木,其中有火,舒則通暢,鬱則不揚,經欲行而肝不應,則抑拂其氣而疼生。然經滿則不能內藏,而肝中之鬱火焚燒,內逼經出,則其火亦因之而怒泄。”


  “其紫黑者,水火兩戰之象也;其成塊者,火煎成形之狀也。經失其為經者,正鬱火內奪其權耳。治法似宜大泄肝中之火,然泄肝之火,而不解肝之鬱,則熱之標可去,而熱之本未除也,其何能益?故,方用……宣鬱通經湯。”


  說完這段話,許陽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而那些冷漠嘲諷的眼神竟也在此刻退卻了下去。


  錢老笑了,這小同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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