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是我之過,當以我為戒
再說徐原。
徐原跟惡狗攆小偷似的,追了馬俊好幾條街。
馬俊都快崩潰了,這什麽人啊,神經病吧。
徐原誌得意滿地回來,這次徐原可就囂張了。那走起路來,眉毛都快飛到天上去了,腳步抬得高高的,都快蓋過腦袋了。
徐原撇耳拉嘴的,這裏看一眼,那裏瞅一眼,那趾高氣昂的模樣,跟先前可完全不一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病人是他治好的呢。
徐原得意洋洋地往裏麵走,嘴巴都咧到耳朵根後麵去了。這世上的逼,就沒他徐原不敢裝的。
徐原一路上迎著各種目光回到了住院樓。
這一層的醫護人員也都散了去,熱鬧也看完了。
而這個消息也迅速傳了出去,小縣城本來就不大,縣城醫院更是就這麽三家,圈子就更小了,才幾分鍾時間,所有人都知道了。
一下子又熱鬧起來了。
徐原回到了病房,徐原大步推門進來,先是嘎嘎大笑幾聲:“我就知道許老師可以的,看那幫家夥還敢不敢看熱鬧!我一會兒就去嘲笑他們,嘎嘎嘎……”
“好笑嗎?”
徐原正學鴨子嘎到一半呢,一道清冷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徐原頓時嚇一跳,喉嚨一縮,差點把涼風給嗆進去。
臥槽,杜院還沒走!
徐原臉一下子就紅了,哎呀,好尷尬呀,等下領導會不會覺得我很囂張?
徐原再一看,臥槽,好多主任也在,西醫的主任也來了不少。我尼瑪,更尷尬了!
這一刻,徐原突然感覺自己的前途之路在顫抖……
杜月明微微搖了搖頭。
曹德華也無奈地瞥了他一眼。
西醫各科的主任也有些無語。
鍾華作為他的領導,嗬斥了一聲:“毛毛躁躁幹什麽,快過來。”
“哦。”徐原這才低著頭老老實實地跑進來,站在了鍾華身後,然後還小心地抬起了眼,瞅了瞅各位大佬。
眾人檢查完之後,確定了中醫科的確控製住了病情。
主任們的讚歎之聲也響了起來。
黃主任給許陽鼓起了掌。
齊主任也不停頷首鼓掌。
icu石仁通主任,笑著搖了搖頭。
而老李則是激動的滿臉通紅。
高興亮也是哈哈大笑,然後用力地拍著老李的肩膀。
他們的那些老戰友,昨天就從全國各地趕來了,現在都紛紛發出爽朗的笑聲。
許陽看著床上躺著的病人,也露出了微微笑意。這一幕就是醫生最想看見的一幕。
病人小夥現在也恢複了不少精神,兩隻眼睛有神了,說話也有了力氣。他靠在床上,看著許陽,認真地說:“謝謝你,醫生。”
全場頓時安靜了一下,所有人都在看許陽。
老李也激動地兩隻眼睛泛著淚光,他之前都以為自己兒子可能要沒了。現在終於轉好了,他別提有多開心和激動了,他不停地揉著眼睛。
許陽也看著病人小夥,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他說:“不用客氣,這是醫生的職責。你是因為抗洪救災,才病倒的。你是軍人,你保護人民;我們是醫生,我們保護你。”
這話一出,全場無不動容。
床上的病人小夥也顯得有些激動,雖然還很虛弱,但他還是認真地舉起了手,給許陽一個認真的敬禮!
許陽也下意識挺直了腰。
在場眾人心中一振。
“老三班,全體都有!”那幫退伍老兵中有人喊了這麽一聲。
這些五六十歲的大叔們立刻渾身一震,一瞬間,全都站的筆直。包括老李,包括高興亮,雖然年邁,雖然身材有些臃腫了,可他們依舊挺拔!
這些退役多年的老兵鄭重看著房內的醫生們。
老班長大聲喝道:“向醫生同誌們,敬禮!”
“啪”的一聲,退役多年的老兵們,全都行起了軍禮。雖然早不如原先那麽整齊劃一,可這一刻,軍禮的莊重之意,一如往常,從未變過!
在場的醫生們也全都被鎮住了。
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在場的每一個醫生,心中都沉甸甸的。
……
把病人安頓好,其他科室的醫生也都回去了。
許陽帶著小中醫們去到了中醫科的小會議室,中醫科的幾個主任也在,杜月明也過來旁聽了。
徐原還一直在打聽,他到現在還不知道怎麽患者病情突然就控製住了,昨晚不是還不行嘛。
其他小中醫一時間也說不清楚。
到了會議室。
杜月明開了口,眾人才安靜下來:“這個病人是我們中醫科第一個全程獨立接手的重症病人,經過兩晝夜的治療,終於控製住了病情,取得了勝利。諸位辛苦,值得鼓勵。”
會議室裏響起了掌聲。
中醫科的中醫全都揚起了笑臉。
杜月明壓了壓掌聲,說道:“這次開了個好頭,但是千萬要戒驕戒燥,接下來我們還會遇到更多疑難的病人,垂危重症的病人。”
“我們固然要發揮中醫治療危重症的優勢,但治療時候也要慎之又慎,一切要對患者生命安全負責。好了,套話就說這些吧,剩下讓許醫生總結一下這次救治病人的經驗。”
說完,杜月明帶頭鼓起了掌。
其他人也鼓掌,然後都看向了許陽,小中醫們兩隻眼冒著小星星,跟看偶像似的。
許陽微微頷首,苦笑一聲,說道:“也沒什麽經驗不經驗,其實說來也慚愧,這次的診治,是我的過失。”
眾人皆是一怔,效果都這麽好了,怎麽還是許老師的過時?
許陽微微歎了一聲,說道:“之前的診治,你們也都知道了。我著眼於患者的噤口痢,又關注於患痢疾良久,前醫用藥久治不效,所以用了張氏的燮理湯。”
“但其實效果一般,張氏確實配伍極其巧妙,用之則效,但不是特別對證,見效就會慢了。恐怕得再有個兩天,患者的痢疾才能真正被控製住。”
其他中醫也在點頭,這的確也是他們原先的估計。
許陽接著道:“但見效慢,本就不是中醫的治病思路。中醫治病當追求效如桴鼓,立起沉屙。所以昨晚我也一直在思考,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後來在一隻雞上得到了提示。唉,患者是在抗洪搶險的時候,感受寒濕之邪的,此邪是由表入裏侵襲人體。邪之來路,便是其歸路。”
“喻昌曾在《醫門法律·痢疾門》中記載用逆流挽舟之法,治療外感夾濕型痢疾,屢起大症。”
“喻氏曾雲‘邪從裏陷,仍當使邪由裏出表,所以下痢,必先從汗解,先解其外,後安其內。外邪但從裏去,不死不休!’”
“而我卻忽略掉了這一點,困於其百日之久的痢疾和久治不愈的噤口痢。哎,須知,雖然百日之久,仍當要用逆挽之法,引邪外出,由此死症可活,危症可安。”
“後來,我趕回醫院,問詢患者,患者也自訴肩背沉困非常,如背磨盤。這便是太陽表氣閉阻之明證。諸症,續當先解表啊!”
“唉。”許陽又歎一聲:“是我失察!慚愧不已,就算用燮理湯控製了痢疾,但是病邪卻會由此深陷入裏。接下來也會繼續為害,說不定隔一段時間就會再來一次。久治不愈,成為頑疾。”
“這是醫生的過失,我還常常勸導你們,讓你們一定要注意伏邪。有表證,就一定要先解表,要引邪外出。還一直讓你們不要小視汗解法,有些垂危大症,汗解法也能救人性命。而我自己卻忽略了一點,真是慚愧之極,難為人師!”
許陽臉上滿是尷尬之色。
其他人心裏很不是滋味,他們倒不是怪許陽,誰能保證從來沒有犯過錯過?省裏的醫院不是治了半年也沒好嗎,許老師已經很厲害了,兩天就讓病人轉危為安,控製病情了。
許陽接著道:“然後我回來用逆挽之法,引邪外出,患者周身得微汗,肩背的沉困也消失了。痢疾,自然也停了下來,見效極快。由此可知,治病之時一定要考慮周全,慎之又慎。諸君,當以我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