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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六章 硬氣

  朱所長趕緊上去迎接領導。


  「嚴局長,你好。」


  來人是衛生局的副局長嚴毓清,嚴局長笑著跟朱老握手:「良春同志,你好啊。聽說你們診所治好了一個重症病人,城裡都傳遍了,所以我們趕緊過來看看。哦,這位是市醫院的副院長梁艷同志。」


  幾人握手。


  許陽已經把病人夫婦給帶進來了,他早就習慣性地把接待領導這活兒交給別人了。


  嚴局長看向了把病人接走的許陽,他問:「那位就是許陽醫生?」


  「啊,對。」朱老點點頭,扭頭喊許陽:「許陽,過來一下,嚴局長來了。」


  許陽看一眼,說:「你接待吧,我也不會說話,我還是先給病人看一下病情吧。」


  朱老頓時一噎。


  嚴局長大度地擺擺手,笑著道:「沒事,沒事,正好,我們可以現場觀摩學習一下許陽同志的治病經驗。」


  朱老應了一聲之後,去搬了幾條凳子過來,幾人就坐在了許陽身邊,朱老跟他們介紹。


  許陽坐好了,觀察一下病人,說:「哎喲,胖了不少啊,感覺怎麼樣?」


  病人現在已經自己能正常交流了,她說:「好多了,胖了十來斤呢,身上也有力氣了,也能稍微干點活了。就是昨天中午,不知道為什麼嘴巴里突然就長了好多瘡,還疼的很,頭也暈暈的。」


  「嗯?」這句話一出,診所里的大夫都看過來了。


  市醫院的副院長梁艷同志補充道:「她發燒了。」


  許陽扭頭看一下這個副院長,然後拿了體溫計,給病人量上。


  那漢子小心翼翼地問道:「許醫生,應該沒事吧?」


  「我先檢查一下。」許陽診斷病情。


  嚴局長則是小聲問朱老:「良春同志,這個病人是不是就是我們平時說的上火了?」


  朱老含糊道:「她近期熱葯服用的比較多。」


  朱老說的還是比較保守的,這大半個月來,這個病人每日服用的湯劑中都放了一兩附子啊,累計下來可用了一斤半了。《註:舊制16兩一斤》


  他們也勸過許陽,讓其謹慎,但是許陽不聽,病人這一家更是除了許陽,他們誰都不信,所以診所大夫也沒轍。


  嚴局長疑惑問:「熱葯?」


  朱老解釋道:「主要是這個病人的病情體內陰寒內盛,需要用熱葯治療。」


  嚴局長點點頭。


  梁艷同志插嘴說:「是附子吧?」


  「額……」朱老微微一滯,她怎麼知道了?

  嚴局長詢問:「梁艷同志了解過?」


  梁艷說:「他們去我們醫院做過檢查,我看過許陽醫生的方子,他單方中開到了一兩的附子吧?」


  「這個……」朱老看看涼而呢,他也沒想到這事兒居然一下子就在領導眼前被戳破,他還沒想好說辭呢。


  而許陽那邊已經診斷結束了,他說:「沒事,你是陰寒重症,用了這麼長時間的陽葯,現在終於正復陽回。別看你現在口舌生瘡,還有點發燒,但這是好事。」


  「這還是好事?」嚴局長忍不住詢問。


  許陽看他一眼,點頭道:「對,之前病人垂危的時候,可沒有力量發熱,都涼了半截了,手腳都不溫了。若非陽氣回歸,哪有力量發熱啊?」


  梁艷同志也忍不住問道:「那你不管了嗎?」


  許陽搖搖頭:「不用管。」


  那漢子也擔心地問:「要不要吃點降火的草藥啊?」


  許陽忙道:「千萬別,飲食作息習慣要跟之前保持一定,要禁寒涼,可千萬不能用降火的東西。不然一用下去,又要壞事了。」


  「啊?」那漢子微微一驚。


  許陽解釋道:「她只是有一點浮火上游,不是真火,不用管它。停葯停兩天吧,它自己就會散掉的。等口舌生瘡好了,你們再過來,我再給你們看看。」


  漢子問:「這次不用拿葯啊?」


  許陽說:「不用,哦,那個粉末藥,你吃完了嗎?」


  病人說:「吃完了,吃了13天了,每次吃完都感覺兩邊這肋骨下面就像是有蟲子在爬一樣,有些時候還咕咕響,不過也不是特別難受,我也就沒管了。」


  「然後我們去醫院檢查了一下,發現肝脾腫大好多了。說是……脾大已經沒有了,肝縮到了肋邊沿,稍微能碰到一點。」


  許陽對兩人點點頭:「行了,不用拿葯了,等口舌生瘡消了再來吧。之後還得再吃一段時間善後的葯。」


  「好好好。」夫婦兩人忙答應著,他們現在對許陽可是信服的很。


  等病人走了,嚴局長才詢問:「許醫生,能介紹一下你的治療方法嗎?」


  許陽看向了朱老,詢問:「朱所長,你沒說嗎?」


  朱老也不讓許陽叫他老師,許陽不敢平輩論處,只能稱呼人家職稱了。


  朱老道:「還沒來得及說。」


  許陽跟他們介紹道:「主要是內治和外治,病人是陰黃重症,送來我們這裡的時候,已經肝昏迷了,屬於垂危重症,就剩下一線生機。」


  「此刻,病人屬於陰寒重重圍困,寒濕穢濁充斥三焦,所以我內治用了回陽救脫,破濁醒神的治療思路來進行組方。外治的話,主要是蠟紙筒灸黃法。」


  嚴局長立馬說:「嗯,我對這個蠟紙筒灸黃法,非常感興趣。許陽同志能詳細說說嗎?這是你從哪裡學來的?」


  梁艷同志卻說:「我對這個外治法也很感興趣,不過我對許陽大夫的內治法也很好奇。」


  「好奇?」許陽反倒被梁艷的話語吸引住了。


  「對。」梁艷同志點點頭:「這個病人,之前是在我們醫院治療的,我們也做過一定了解。當時情況是很嚴重的,所以我們給的建議是送到上海的大醫院去搶救。」


  「可是送到你這邊來,據說當天很快就控制住了病情。我們很好奇,你的治療方案裡面,是哪個葯功效最大?是對黃疸有特殊效果嗎?」


  許陽回答:「是共同奏效。」


  梁艷頓時一噎:「是不方便說嗎?我們是為了貫徹主席的指示,要組織院里有能力的西醫,研究中醫,向中醫學習。正好有這個我們共同治過的病人,所以我們想做進一步研究。」」


  許陽點點頭:「這樣啊,我倒沒什麼不方便的,你們不是拿到方子了嗎?劑量也有,配伍也有,我也沒藏著掖著啊。」


  梁艷同志又問:「那如果再來一個這樣的病人呢?你也是一樣這樣治嗎?可以推廣嗎?」


  許陽回答:「看病情吧,組方上肯定是有變化的,不過這個外治法,倒是可以繼續使用。」


  「哎。」嚴局長滿意地點點頭,他就是奔著這個來的。


  梁艷不解了:「是您的組方有效,還是裡面的用藥有特殊?我看你的的處方中用了一兩附子,是你們中醫常說的以毒攻毒嗎?」


  「我們前面給病人做了詳細的檢查,她吃了一斤多附子,但身體的數據也沒有呈現很惡劣的變化,這也是我們不解的地方。是這個葯,對黃疸有特殊效果嗎?」


  朱老心一下子就懸起來了,這是要發難嗎?


  嚴局長也饒有興趣地看著許陽。


  診所內眾人面面相覷,他們早說不能一直這樣開方子,許陽非不聽,看吧,出事了。


  許陽已經面對過太多次這樣的場面了,他熟練的很,他甩手就是一句:「那你說,治好沒啊?」


  「額……」梁艷頓時一噎。


  一個下馬威之後,許陽才解釋道:「你不理解也正常,我跟你這樣說吧。你知道病人是怎麼一步步到這麼嚴重的地步的嗎?」


  梁艷腦海中立刻蹦出了關於黃疸的醫學知識。


  許陽抬手打斷了將要發言的梁艷,他說:「你不必說,你的觀點,我不聽,我只說中醫的觀點。第一,病人素來體虛,產生更是百脈空虛,將養失宜,這是根本。」


  「這個時候,她感染了外邪,外邪從皮毛入侵,這個時候邪尚在表。不嚴重,解表一用,就無大礙。但來的大夫,卻只注意到了病人產後百脈空虛的身體,用了補中益氣湯兩劑。」


  「這樣一來,導致閉門留寇。外邪散不出去了,留在了體內作亂。隨即出現了黃疸癥狀,延久失治,一步步惡化到大半個月前的地步。」


  梁艷旋即皺了眉:「這個說法……有些……」


  她想說不科學的,但是現在政策變了,這麼多年了,還是破天荒頭一次出現讓西醫學習中醫的政策。


  許陽卻是看穿了對方的心思,他問:「你想說不科學?」


  「額……」梁艷反倒被弄得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許陽道:「那麼我再跟你說一個例子吧,我的老師的弟弟,親弟弟,年幼的時候身體很虛,然後也感染了風寒。醫生來了,見他面黃肌瘦,就給開了點補脾的葯。不多,就用了三劑,結果2個月都沒治好。寒邪逐漸侵入五臟,後來就得了風心病。」


  梁艷一愣。


  嚴局長問:「不能吃補藥?」


  許陽回答:「大部分情況可以,但是有表證,除非里證要危及生命了,不然就一定要先解表。忽視了這一點,就會變生不測。」


  許陽又看向梁艷同志,他說:「你們要相應政策號召,組織西醫研究中醫,研究中藥,也可以。但你首先要明白什麼是中醫。就拿這個病人來說,之前那個醫生開的補中益氣湯。」


  「你們可以拿去化驗,拿去檢查,但絕對找不出任何可以導致黃疸的成分。而且那個大夫開的葯,也有醫理為證『產生百脈空虛,雖有他證,以末置之。』你看,他有依據的。」


  「你甚至都不能說他錯,包括我老師的二弟,亦是如此。你研究中醫,可以。但是你得明白你用什麼思維去研究。若是你還在問我哪個藥材有效,哪個藥材有沒有超標。」


  「你要是非用這種思維的話,我只能告訴你,我可以用簡簡單單的補藥,殺人於無形,而你卻沒辦法把我送進監獄。而你錙銖必較的毒藥,卻是我們治病救人,不可或缺的要葯。」


  這番話一出,梁艷直接被聊懵了。


  本來單純抱著問問蠟紙筒灸黃法能不能推廣的嚴局長,也是當場一呆,這個說法,他還是頭一次聽見。


  朱老錯愕地看著許陽,這個年輕人嘴上功夫好強啊。


  診所裡面的這些大夫也是紛紛驚呆,作為經常被叫去學習和考試解剖學病毒學,還要用科學理論解釋中醫的他們,什麼時候聊天這麼硬氣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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