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誇我
宴會之上亦不乏結伴而坐的,三五成群十分常見。
言無書看到襄離招手也笑了一下,“襄、襄離。”
他今日也是知道場合重要,換了自己頗為體麵的衣裳出來,盡管看在雲翼眼中還是十分寒酸,卻是他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一件。
“你快過來呀!”襄離拍了拍身邊的座位,示意言無書坐下。
“謝謝。”言無書陳懇道謝。
他個性憨直不擅交際,更是個結巴,走到哪裏都被人嫌棄,本來已經做好了孤身獨坐的打算,卻沒料到襄離出言相邀。
襄離彎著眼睛,“我師父說做朋友就要好好交往,我們既然說了要做朋友,這種時候怎麽能不坐在一起。”
這話聽得雲翼麵上慚然,想和小世子交朋友的人能排好幾條街,他自然是不缺朋友的,那日不過是隨口說說,卻沒料到襄離如此當真。
不過襄離純真直率,雖然有時候蠢了一點,但大部分時間還是機靈的,更別提她還是天璿君的弟子。那言無書也是誠摯善良,雖然是個窮酸結巴,也值得交往。
於是雲小世子也沒有多言攔著,隻是喝了杯茶掩飾自己“忘了朋友”的尷尬。
不過心中又隱隱約約浮上憂慮,那日蒹葭堂姐也是過了選拔測試的,今日設宴她要怎麽辦?
正想著這件事,卻見席中進來了一鬼祟少女。
那人駝著背,還帶著麵紗,更是換下了平日裏喜愛的粉裙,穿了看上去頗為不起眼的水綠襖子。
怎麽看,怎麽像是……
“蒹葭……”雲翼喊了出聲。
“噓!”蒹葭一把捂住他的嘴,“什麽蒹葭,我現在叫青瑤!”
她偷偷出宮參加考試,自然是用了化名,結果雖然過了,但是卻破天荒的趕上父皇設宴。於是隻好買通禦醫裝病,自己偷偷出來赴宴。
而雲翼湊近一看更是驚訝,蒹葭為了不被陛下發現,不僅把臉塗得麵目全非,還點了不少紅點麻子。
怪不得她要用麵紗遮著,這副尊容,實在嚇人。
蒹葭殿下自然不會一個人落單,於是鳳眸一瞥,“喂,死結巴,讓開一點,我要坐這裏。”
她本就氣勢凶悍,再加上一張無鹽臉,嚇得言無書兩股戰戰,連忙挪動屁股給她讓座。
蒹葭毫不客氣的坐下,卻正對上襄離明媚清麗的一張臉。
那泥猴子打扮精致妝容妥帖,再看看自己……
非但不能打扮,還得扮醜。
蒹葭一口氣難以咽下,用筷子指著襄離,“泥猴子,我不許你這麽好看,把臉給我畫花!”
放在平時襄離肯定要跟她爭論一番,比如我美我的與你何幹之類,但今日她心情正好,於是隻是捧著臉追問,“好看嗎?真的好看嗎?你剛才是不是說我好看?”
蒹葭:“……”
雲翼本來夾在中間,還要左右為難要不要緩和一下氣氛,卻被襄離這番追問逗得不輕,捂著肚子前仰後合,“哈-哈-哈-哈哈,小襄離,你要笑死我了……”
“她剛才是不是說我好看?”
“是是是……”
“那我就不跟她計較了,嘿嘿。”
這邊宴會還未開始,尚且在等待姍姍來遲的皇親國戚,來赴宴的雲宮學子又大多是年輕人,氣氛自然十分活躍。
隻是皇宮之中的另一個角落,卻在棋盤之上,絮語風雲。
白衣人素指如玉,幾乎與白色的棋子難分難辨。
一聲脆響棋子落局,說話之人卻是那揚言不來參加宴會的微巳。
“這次讓陛下禦花園設立宴會的人,是你吧?”
執著黑棋的人俊雅磊落,紫衣金帶顯然地位非凡。他是北邑的國師,也是北鬥七君中的天權君。
沉吟一會,黑棋落下,天權君不慌不忙的說道:“別這麽說,星象又不是我推演出來的,也不是我跟陛下說,此次雲中學宮選拔大典之中,會有北邑的新星升起。”
“對,你隻是讓陛下動了心思,開始探查此人究竟是誰。”微巳眉眼沉靜如水,“恐怕設宴一事,也是你出的主意吧?”
“有什麽不好嗎?我看那些孩子得了陛下的重視,好像都挺開心的。”天權君攏著袖子,“微巳,你就像一把劍一樣,太過剛直,有些事情雖然你不喜歡,可是卻是很有用的。”
微巳抬起眼來,看著對麵的悠閑落子的人,“難道你以為,這件事就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天權君落子的手忽而一頓,“我們的陛下自然不是那樣遵從天命之人,北邑的新星……嗬,那群孩子裏還有一個雲翼吧?難道陛下會讓靖成王世子成為那顆新星嗎?”
“所以,陛下要安插皇子也進入學宮。”一枚黑棋占據一方。
此次禦花園設宴,玄懿帝不僅僅要暗中觀測是誰究竟有這個潛力成為北邑的希望,更要插手學宮事務,讓當朝皇子也進入雲中學宮進行修習。
微巳的白棋卻懸在了半空,一點微不可查的念頭在心中浮起。
天權君看他神色,安慰道:“我知道你的小徒弟也在其中,這件事隻是關於帝王權術,不會影響到她的。”
可是……濃墨一般的長睫垂下,微巳語氣幽幽,“如果,要以絕後患呢?”
“什麽?”天權君微微一愣。
微巳的瞳色愈發深沉,“若他將皇子送-入雲中學宮,自然是要他們成為新星。不是,也要是。”
天權君的眉心狠狠一折,“他會殺了雲翼?”
既然新星要出自帝王家,周遭一切可能與之爭輝的便要斬殺殆盡。
微巳輕輕一歎,“也許不是殺,隻是讓他退出學宮。”
隻是讓他退出的手段,就十分值得琢磨。
既不會得罪靖成王,又能讓雲翼失去進入學宮的機會……
微巳忽然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袍,隨手拿起了天權君作為國師時用來祭祀的銀質麵具。
“你要幹嘛去?”天權君也隨之起身,疑惑的看著他的動作。
微巳束起長發戴上麵具,整個人的氣質看上去已截然不同。
若說剛才下棋之時他還是個溫文秀雅的和善師長,此時便如一個意氣颯遝的少年俠客。
他回身微微一笑,“去撈魚呀,我的小徒弟好像掉進了大染缸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