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小徒年幼
水藍色的裙裾如浪花一般翻飛著,襄離的身體輕盈姿態柔美,雖然實際上是在躲避著風刃反複橫跳,卻像是在船上跳舞。
巫山沒想到襄離還有幾分本事,竟然還能掙紮,不得不讓她多費一些手段。
“地縛!”朱唇輕啟,她惡劣的笑著。多好玩,就像是一個斷腿的螞蚱,還想逃出盅裏。一根手指不夠,那便加一根,漫長的歲月裏,自投羅網的獵物太少了,看來山魈送來的禮物不是這把劍,而是一個可以多玩一會兒的玩物。
隨著這一聲落下,黑水中忽然伸出了幾隻手,朝著襄離的腳踝抓去。
“呀!”襄離連施水訣卻無法阻擋他們的攻勢,難道這不是水?她這才發現,原來這些黑水並不是水,而是沼澤裏的汙泥,難怪鮫人的馭水術對它沒有用。
藤蔓一般的汙泥要將襄離拉入水中,一旦進去,恐怕她連呼吸都困難——鮫人能在水裏呼吸,在淤泥裏那就不行了。
襄離欲哭無淚,按理說就算是沼澤地也不光是淤泥,多多少少也該有一點水,就算水占的少,馭水術沒辦法控製可是如果斷水也在那起碼還能冰凍。然而倒黴的是,斷水也不在手裏……
襄離默然,她該慶幸的是巫山還沒有發現斷水能用冰封術,不然她現在就該哭了。
好的不靈壞的靈,襄離剛這麽一想,就聽到巫山矯揉造作的聲音:
“哎呀呀,這不是蜉蝣珠嘛,冰封!”
腳上一涼,那淤泥變成了黑色的冰柱,將襄離牢牢的定在了半空。
襄離:“!!!”
風刃未停,她卻動不了,死相緊緊的跟篩子聯係在了一起。
然而不過是停頓了一刻,那黑色的柱子便悄然迸裂,化為碎塊跌入黑潭之中。
襄離都沒來得及掉下去一寸,就落入熟悉的懷抱。
那人火速救妻動作熟練,攬腰塞人一氣嗬成,都快成了流水線。
不著痕跡地把人擋在身後,微巳把劍氣收斂,麵上恭敬而有禮,“小徒年幼衝撞,還請神女見諒。”
他拱手頷首,半低著頭,腰杆子卻是挺直的,一看就不是真心實意來道歉,明裏暗裏都寫著“撐場子”三個字。
他這一出現,讓巫山恍惚失神。
襄離說的不錯,他渾身上下都像極了臨淵,尤其是對不熟悉者那生人勿近的清冷,以及那縱然頷首也不折腰的倨傲。
尚未看不清他的五官,可是巫山就已經向被人在頭上砸了一錘。
“你抬起頭來……”她幽幽說道。
誰願意天天低著頭說話,微巳自然也是個愛惜脖子的人,從善如流的抬起了頭。
這一抬頭便令巫山定了定心神,還好……還好……五官不是很像,雖然都是看著清冷,可是微巳卻多了分溫和藹然,不像那個人,淡色的唇天天抿著,笑都欠奉。
既然不是,巫山也就毫無顧忌了。
她冷冷一笑,說道,“好一個年幼,她多少歲了心裏沒有一點數嗎?祭品就是祭品,擅取即為冒犯,我殺她毫不為過。”
什麽祭品,祭品是心甘情願奉上的,這分明就是搶來的,她可一點也不心甘情願。搶了人家的東西本來就是名不正言不順,難道神明就理直氣壯的把搶來的東西據為己有嗎?襄離不滿的嘟囔著,可是她又打不過巫山,隻能慫慫的縮在微巳身後。
“要不算了吧……”她剛才試了試,巫山的確凶得很,不是個好惹的,要是微巳出手估計也是硬碰硬,會得罪巫山不說,萬一受傷就不好了。於是襄離拽了拽微巳的衣袖,小聲的商量著。
雖然她也很心疼斷水,可是跟斷水比起來,小命和微巳的小命重要多了。這大概就是人類經常說的,破財免災吧.……
這弱弱的一聲卻是把微巳心疼的夠嗆。
襄離平日裏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被人搶東西不說,自己占理都不能要回來。被人打的灰頭土臉,還得慫慫的商量著不要打了,生怕惹麻煩。
微巳把她從小養到大,襄離又不像秋屏一樣早熟省心,以至於他天天做夢都是襄離被人欺負哭了,還被威脅不能告訴自己,不然見一頓打一頓,隻能委屈巴巴的拽著自己的衣角掉眼淚。
雖然襄離從小頭鐵戰無不勝,可是這並不妨礙自家師父膽戰心驚的腦補,表麵上還得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放養。
這一下可是跟自己的腦補重合了,微巳的心頓時被揉成了抹布,隻恨不得把小徒弟揣袖子裏嗬護起來,安慰她受傷的心,一腔怒火夾雜著心疼,早就衝破天靈蓋棄理智而去了。
襄離扯袖子失敗了。
微巳絲毫未動,背影恍惚間如同一座山。
他抬起眼來,語氣波瀾不驚,“小徒年不滿二十,如何算得了成人?不過小輩罷了。神女殿下千歲芳齡,不會與她一個稚齡小兒計較吧?”
襄離:“.……”
千歲芳齡還特地加重了語氣,傷害力不足但是侮辱性極強。
果不其然,巫山氣的眼都直了。這話是什麽意思?說襄離年紀小就罷了,為什麽還要特地的加上她千歲芳齡來拉踩,這不就是明晃晃地說她老嗎?
對,微巳就是這個意思。你一個幾千歲的老太婆跟一個不滿二十的小姑娘這麽計較,這就好比一個成年人跟一個嬰兒搶玩具,這不是幼稚是什麽?
師父果然是師父!
襄離沒有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裹臉的鮫綃早就在閃避風刃的過程中鬆散,緊緊貼著的蛇皮也不知道掉哪裏去了,臉上的傷痕愈合的一點白印都看不出來,甚至比原先還水嫩了不少。這一笑,那鬆散的鮫綃便落了下來,露出她那靡顏膩理,綺麗無雙的臉龐。
襄離的笑聲點燃了巫山的怒火,笑什麽笑,笑她老嗎?她恨恨的瞪過去,卻撞見了襄離那張露出來的臉。
“洛水.……”她失聲的喊了出來,“是你,是你……”
她目中又是懷念又是嫉恨,隻喃喃道,“你回來做什麽,看我的笑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