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是狗吧
返回自己的院中。
不用狄光昭動手，屋裏的八名侍女，便在芸娘的帶領下，為狄光昭梳洗更衣。
從蘇醒確認來到大唐之後，今天一整日狄光昭可謂疲倦至極。
拖著逐漸變得沉重的身體躺到床上，來不及思考什麽。
狄光昭便在已經被侍女暖過的被褥中，昏沉沉的進入夢鄉。
翌日，當第一縷陽光亮起之前。
三百六十五下晨鍾聲中，整座城裏的廟宇都敲響了鍾鼓。
整個洛陽城，被悠長沉悶的靡靡之音籠罩著。
做了一個不可描述的美夢之後，狄光昭緩緩的睜開雙眼。
侍女服侍著起床洗漱換衣，與母親、兄長、嫂嫂一同用過早膳之後。
狄光昭便帶著狄武，牽著馬再次向皇城方向趕去。
隻是這一次，狄光昭是要進入那座巍峨森嚴，並且冷血無情的紫微宮中。
此時，因為多年來的朝堂爭鬥，朝中大多的官衙幾乎都有官職空缺。曆代君王遵循恪守的大小朝會，到如今也幾乎是都停了下來。
非是軍國大事，朝會基本是不會召開。
各部寺衙門官員，皆是在各自衙門裏辦公。三省的相公們，則是聚集在政事堂中，指揮著這座逐漸沒了開拓之心的帝國。
應天門下，說明來意後遞了請見奏章的狄光昭，便退到一旁靜靜的等候著。
天門前的廣場空蕩蕩的甚是寂寥，一陣冷風吹過，狄光昭小心的緊了緊身上的袍子。
紮緊衣領，好不讓寒風鑽進衣裳裏麵。然後，狄光昭便很沒有儀態的，將雙手合在一起插進衣袖裏麵。
一襲緋袍從應天門中緩緩走出。
狄光昭隨即被其吸引，視線投去。
憑著記憶，狄光昭總算是認出這人。
楊執柔，春官侍郎。乃是觀國公楊恭仁弟續孫，弘農華陰人。
在此之前，狄仁傑便是在禮部為官，與楊執柔是為同僚。
此時見到楊執柔從宮中出來，狄光昭自然是立馬上前施禮：“侄兒狄光昭，見過楊侍郎。”
聞言，楊執柔駐步停留，觀望向狄光昭。
沒用多少時間，楊執柔便反應過來，笑了笑說道：“原來是狄尚書家的小郎君。不知你在這應天門前，所為何事？要知曉，這應天門前，乃是皇宮重地，萬萬不可胡來。”
狄光昭感激，挺直身軀之後，開口解釋：“回楊侍郎的話，侄兒今日是要請陛見，好為阿耶喊冤求情！”
聽到狄光昭提及狄仁傑，楊執柔收起臉上的笑容，表情逐漸凝重。
長歎一聲之後，楊執柔方才開口道：“狄尚書公忠體國，乃是我輩楷模。某近日聽聞，那來俊臣門下走狗，大理寺判官王德壽想讓狄公攀附誣陷於某。狄公高義，不為奸人所動，某深感恩情。此番朝中之事，某亦是與朝中袞袞諸公相商，在聖人麵前為狄公、諸公請求。然而……”
狄光昭抿嘴，擠出一抹笑容來。
這件事情，昨日在大理寺的牢獄之中，狄仁傑便已經與他說過。那判官王德壽升官之心熱切，平日便是在來俊臣麵前多有殷勤攀附。旁的治國之能全無，構陷誣害的本事卻是學的樣樣精通。
在獄中，王德壽對狄仁傑謊言說，事情就算能過去，狄仁傑能減免死罪的判決。他王德壽卻隻想少爬些台階成為人上人，有的是辦法讓狄仁傑繼續落難。因為楊執柔曾與狄仁傑同在禮部任職，便是想要借此，讓狄仁傑牽連到楊執柔，好為他王德壽立下功勞來。
隻不過狄仁傑那是何等人物，二話不說便一頭撞在柱子上，當場便是鮮血直流，竟然是嚇得王德壽立馬惶恐之下落荒而逃。
由此可見，王德壽此人究竟是怎樣的蛇膽鼠輩了。
於是狄光昭開口：“這等人物，又如何能脅迫我家阿耶，構陷楊侍郎的奸計又怎能得逞！”
楊執柔微微側目，看向狄光昭的眼神之中多了些鄭重。
狄家三子平素荒唐，這等神都之中的花邊傳聞，楊執柔何曾沒有聽過。方才之所以停下腳步，那也是因為其終究是狄仁傑的子女。
他楊執柔哪知，今日一見竟然是與傳聞不大相同。沉穩大氣不失小節，哪裏又有半分的恬躁胡來。
於是，楊執柔繼續開口道：“如王德壽這般人物，朝中實在太多，然而卻不及來俊臣之流十分之一。如今你要請陛見，某也不能阻攔你這片拳拳孝心。朝中我等自會繼續為狄公求情，無論稍後聖人是否召見，你都要萬分小心。”
狄光昭點點頭：“侄兒自是明白的。”
這廂，楊執柔正準備再叮囑一二。
不遠處，一輛寬大的四馬豪車，緩緩的向著應天門下行進。
馬車前八名兵士執刀開路，馬車後內侍、婢女各四名亦步亦趨的跟隨著。
站在應天門下的楊執柔與狄光昭，看著這架馬車，不由的目光一縮。
隻見馬車之上，插著一杆王旗，上書一個魏字。一旁另有一杆旗幟，上有一個碩大的武字。
魏王武承嗣，亦是如今的文昌左相（中書令）。
馬車緩慢的行進著，直到應天門下卻是停了下來。
車簾被一隻纖長素手掀開，露出一個嬌柔女子來，女子滿是媚態，此時臉上還帶著一抹潮紅。
在女子後麵，則是一個臉色滿是陰霾的男子。雙眼眼窩深陷，目光冷冽。
這人不是武承嗣還能是何人！
“那二人是誰？”
馬車上，武承嗣沙啞難聽的聲音輕飄飄的傳出。
那女子嬌媚一笑，伸出手指對著楊執柔與狄光昭，在半空之中輕輕的虛點了兩下。
“好似是春官侍郎楊執柔……一旁的少年，似乎是狄家的小子……”
“嗬嗬！還以為是什麽大人物咯……”武承嗣滿是嘲諷的聲音再一次的響起：“本王瞧著那狄家的小子，倒是清秀的很啊！”
“要是聖人瞧見了，定然是歡喜的！”那女子在一旁大有深意的提醒了一句。
頓時，武承嗣扯著那難聽的嗓子大笑起來。
“放肆”
“不過啊，本王倒也是期待的很啊！”
車簾被放下，馬車再一次的緩緩移動起來，竟然是毫不停留的直接駛入應天門後。
而那尖銳刺耳的聲音，卻是一陣陣的傳遞出來。
楊執柔麵色難看，牙關緊要。
反倒是狄光昭，依舊是一臉陽光，好似方才武承嗣羞辱之人並不是他。
這位如今威風凜凜的魏王武承嗣，如非仗著武家人的身份，大抵還不如那大理寺判官王德壽之流。
這武承嗣自武後登基，改製大周，便有了一份熱切的心思。隻不過，武則天想來是中意梁王武三思，更是差點就立了梁王為皇儲太子。而這武承嗣，卻是始終不可得，但凡是武則天稍稍態度好上一點，武承嗣便是滿懷期待，事後卻又此次落空。
如非楊執柔此時就在身邊，狄光昭也隻能是在心中默默的念道一句。
你武承嗣，就是一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