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朕欲留汝於宮中
“人盡其用，奴婢記得，好像還是上次狄郎君說過的話……”上官婉兒雙眼彎彎，偏著頭對武則天說道，然後淡淡的看向狄光昭：“聖人安危自有禁軍負責，奴婢沒記錯的話，狄郎君眼下還未加冠。”
這話的潛台詞是說，自己是個毛頭小子，這些都不管他事？
狄光昭覺得上官婉兒就是一個長得好看，但卻十分危險的女人。目光避過上官婉兒，他隻是靜靜的站在原地，合手垂頭。
武則天微微一笑，指著上官婉兒點了點：“倒是你最機靈了！這是那他的話，來評他啊！”
上官婉兒款款起身，羅裙飄逸，勻稱身形亭亭玉立，麵對著武則天福身施禮：“奴婢這是賣巧了……狄郎君是狄公之子，雖未行加冠之禮，但奴婢覺得才華必然是不差的。若是隻行武事，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狄光昭憨憨的笑著，努力想要表現的更憨態可掬一點。
說完話的上官婉兒抿著嘴，緩緩坐下，看了看眼前還未批閱完的奏章，拿起筆最後又重新放下，眼睛有意無意的看向殿前的少年郎。
站在武則天一旁的豐盈宮女，臉上卻始終帶著些不喜。這宮女名叫韋團兒，她在這皇宮大內之中的地位，幾乎與另一旁那上官婉兒沒有差別，最多也隻是稍差一些。隻不過這女子卻少了署理政務的能力，多的是阿諛奉承，此時見殿前少年竟然比自己，還能讓聖人喜悅，自然是暗暗的有些懷恨在心。
狄光昭哪懂得女人的心思，依舊是安靜的站在殿前。
而武則天哼哼兩聲之後，沉聲開口：“你當吹捧、奉承了朕，就萬事皆安了？聯絡北衙禁軍一事，朕可以認為，是你一心為朕。那黑狼幫本也是神都歹人，借由此事也就過去……可是方才，在宮門外，你與梁王一番交談，當朕不知？”
狄光昭先是一愣，然後就想到那個傳諭還收了自己錢的內侍。心中憤憤，對那內侍收了錢，卻不按規矩辦事，毫無職業道德的做法，卻也隻能是默默的生受了。
這時候，武則天的聲音，再一次的響起：“朕問你話，一介黃口小兒，怎敢將國朝儲君之位，當做交易之用！誰給你的膽子！”
說到最後，武則天已經是將矛盾，對準了遠在江南道的狄仁傑。
身為帝王，尤其是一位女皇，武則天向來多疑。之前將狄仁傑打入牢獄，就是因為懷疑其心係前朝李唐，有謀逆之心。就算是沒有付之行動，想法總該是有的。子承父業，現在狄光昭將太子儲位當做物品，與武三思交易，也未嚐不敢。
所以的事情，武則天都可以原諒，但涉及根本的事情，卻絕對不允許他人染指。這座天下的未來，該由誰來接任，隻能由她來決定！
“旌善坊十字大街西北，八十九戶人家，給了光昭這個膽子！”
狄光昭好似不曾發覺，已經有一柄帝王的屠刀，懸在自己的脖頸之上。抬起頭顱，目光直視禦座上的武老太太。
武則天目光一沉，淡淡的說：“旌善坊的八十九戶人家？朕已下旨，將旌善坊西北一片，賞賜於梁王，你是要抗旨嗎？教梁王給予這些人家補償，呈奏感言書到朕麵前，你們是要聚攏民心嗎？”
“光昭不敢。”古往今來，帝王最是忌諱煽動民心民意的家夥，狄光昭自然知曉，開口解釋：“天下子民，都是聖人您的孩子！聖人的話，便是唯一的號令！旌善坊一地，聖人賞賜給梁王，光昭與旌善坊百姓不敢有任何異議。然而，旌善坊百姓生活艱苦，聖人有恩愛之心，卻未嚐能知曉這些旁枝末節。並非光昭不敬，梁王家資優渥，卻並不如聖人一般仁愛百姓。光昭用一借口，讓梁王對那些百姓做些補償，也是全了聖人仁愛之心……”
“你在替朕做事？”武則天麵色全無，淡淡的說著。
“光昭不敢……”狄光昭說：“光昭隻是鬥膽，說動梁王對旌善坊百姓，做些補償……”
武則天冷笑一聲：“黃口小兒，當真好膽。堂堂王爵，已被你欺瞞蒙騙。在你眼中，究竟還有國朝王法乎？還有朕乎？皇室宗親，在你眼中究竟為何物？”
這是武則天最擔心的一件事情，身為從血海之中走出來的女皇，她已經喜歡了掌控一切。眷戀權勢的臣子，對她畢恭畢敬；能臣幹將也要在她麵前低下那高貴的頭顱。然而，現在這個讓她覺得很好看的少年郎，從其身上她感受不到真正的臣服。
狄光昭稍稍思量後，就說：“天下臣民不可違背唐律，皇室宗親崇高威嚴。但光昭更認為，應當善待百姓！”
不說在武周朝，說唐律了。就是這個‘更’字，也是值得細細品味的。
老太太似乎有些倦意了，伸手撐在禦桌上，手掌輕輕的按在額頭上，低著頭搖晃著腦袋。
站在後麵的韋團兒，臉上終於是露出一絲笑容來，她覺得眼前這個可惡的狄三郎，將會徹底的失去聖心了，將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了。不由的，韋團兒將目光移向另一側的端坐著的上官婉兒身上。
看著上官婉兒，韋團兒的眼中顯出了嫉妒和怨念。隻要將上官婉兒踩下去，她就能成為這座皇宮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人物了。到時候神都裏，將會有無數的達官貴人，要低伏在自己麵前。會有無數的金銀財寶，亦會有無數的少年才俊……
“哈哈哈……”
然而一陣笑聲，讓韋團兒的所有心思落空。
武老太太再一次露出笑容來，指著殿前的狄光昭說：“當真是像那狄懷英！整日裏，將天下、將百姓掛在嘴邊！心中掛念著的，也隻有那些百姓！”
狄光昭頓時一愣，但也大概能想到，老狄在武老太太麵前，也是從來都隻會為百姓爭取生存的機會。老太太有在老狄麵前，吃那些百姓的醋……
隻不過，武則天一拍禦桌，沉聲說：“然而朕卻不會怪罪與你！如你所說，這座天下是朕的，百姓都是朕的孩子！你們父子兩心係百姓，便是在為朕造福百姓，朕非是那等小氣之人。”
“聖人寬仁……”狄光昭輕輕的回著。
武則天忽然說：“狄光昭，朕觀你有狄懷英之風，你可願留在這宮中，留在朕的身邊，為朕造福百姓！”
狄光昭腦袋一嗡，後背驚起一片冷汗。
下身幾乎是縮得沒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