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11章
第7章第一次打人
英子是第一次出來打工,問她為什麽沒有在家繼續念書,她說她得了一場病,在家裏養了半年,再上學的時候就跟不上了,所以就不念了。看她說話的時候有點不連貫,還有點遮掩,就知道是在說謊,也沒再問,說什麽是什麽,當那麽一聽就完了,沒必要非得刨根問底。
英子很喜歡唱歌,唱的很好聽。
王姐和英子下班之後會到附近勞動公園的露天卡拉OK去唱歌,英子一去就會唱上幾首。英子唱的好聽,很多人圍觀聽她唱歌,唱完之後會給她很多掌聲。
有時候晚上下班,張哥和三姐走了之後,王姐和英子來到抻麵館,我們坐在一起聊天。
張哥把家裏的錄音機拿到了店裏,還拿來很多磁帶,英子會放她喜歡的歌曲,一邊聽一邊跟著唱,我和王姐隨和著。英子說她就是喜歡唱歌,有一天能專門唱歌就好了。對於她這個願望當時沒人能夠幫她實現,隻有在心裏祝願她能夠在以後的日子裏實現。
隔壁的廚師會過來找我打麻將,我說不會拒絕掉。每次拒絕之後他也不走,沒話找話的和英子聊天,看得出,他是看英子小、長得又很漂亮,想和英子發生點什麽。英子不怎麽愛和他聊天,看他來了就不再唱歌,安靜的坐著,低著頭,什麽也不說。這個時候王姐就會領著英子走,回自己的飯店。
王姐歲數比我大一些,其實也沒大多少,就三歲,但是出來打工已經五年了,在這方麵,她是前輩。王姐做一手很好的熏肉大餅,她的老板李姐很喜歡她,很多時候李姐不在,飯店就王姐說了算。王姐帶著英子,也是為了英子好,能看出英子給人的感覺很乖巧,其實內心是很狂野的那種,或者說,就是一匹很難馴服的小野馬。英子總想自己出去幹活,不想在王姐身邊,王姐不讓,更多的是不放心,一個小姑娘家一個人出去幹活怕出點啥事,回去之後很難向家裏人交代。她們倆總是因為這事鬧別扭,有時候我就從中調節,所以,我也撈了個好人緣。
很懷念當時那段日子,活的簡單,沒有什麽雜念,一天天的過著,很清閑。一條街上家家都是小店,每家都沒幾個人,打工的和老板關係處的也非常好,沒有什麽隔閡。晚上下班也早,客人走了,就關門閉店,家家飯店打工的開始出來聚在一起,聊聊這聊聊那,挺開心的。
我把幹裝卸工時掙的錢郵給了五姐,自己留下個“過河錢”。所謂的“過河錢”就是現在人們講的儲備資金,萬一哪天下崗了手裏有點錢好生存下去。這個習慣一直保持著,直到身體出現了症狀,一下子把錢全花光了才無奈的沒了過河錢。
李姐的熏肉大餅店生意不好,沒有多少客人,來了客人李姐一個人在前麵就能忙過來,雇英子一個服務員就顯得有點多餘。可英子和王姐是一起的,不用英子王姐也跟著走,李姐就一直把英子留在店裏。
在飯店打工,一天也沒什麽娛樂活動,下了班除了和幾家同樣出來打工的聊聊天之外,就是看書。那時候我從書店買了幾本小說,晚上沒事的時候就是看小說,看的是當代作家寫的,有路遙的,還有賈平凹的。英子也很喜歡看書,把我的書拿去兩本看,有的時候還會和我一起討論討論小說裏麵的人物。
有一天晚上下班,英子和王姐在我這裏聊天,隔壁飯店的廚師過來說要請我們吃飯,我看看王姐和英子,在她倆臉上的表情裏可以看出不想去,就跟那個廚師說不去,廚師顯得很沒麵子,說就是出去吃個飯,也沒啥,這麽不給麵子。
我說:“不是不給麵子,是我們都剛吃完飯,飽飽的。”
王姐說:“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你自己去吃吧。”
廚師說:“我自己一個人吃多沒意思,反正也沒啥事,咱們就是出去隨便坐坐,少喝點酒。”
我說:“真不去了,等以後我們不吃飯再去,今天實在是吃的飽,沒地方吃了。”
廚師說:“那這樣,我出去買點現成的拿回來,咱們在家吃。”
看他挺實心實意的,也就沒再拒絕。
廚師去買菜,王姐說:“不願意和他在一起吃飯,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英子說:“我也煩他,每次他看我都色迷迷的。”
我笑,說:“誰叫我家英子長得招人喜歡了。”
英子說:“哥,你也開玩笑。”
我說:“我可沒開玩笑,你長得本來就漂亮,唱歌還好聽,誰見了不喜歡。”
英子問:“那哥你喜歡我嗎?”
我說:“喜歡,不喜歡你喜歡誰。”
英子說:“我看你喜歡我姐。”
王姐說:“去你的,說說的就沒把門的。”
英子笑,說:“開玩笑也不行,哼!”
廚師買了不少吃的回來,還買了啤酒。既然人家把東西都買回來了,不吃就真是不給人麵子。英子和王姐不喝酒,我和廚師倆人喝,廚師覺得王姐和英子也應該喝點,說:“你們倆也喝點,啤酒不醉人。”
王姐說:“我們不喝,不會,你和他喝吧,我倆在這陪著,一會兒就回去睡覺了。”
廚師有點不死心,問英子:“你也不喝?”
英子說:“不喝,我不會。”
我估計廚師是想叫英子喝王姐喝點,他請吃飯主要是奔著英子來的,要不然他不會這麽積極。可惜英子對他不感冒,他不禁有點計劃落空之後的失望。他喝酒當然喝不過我,一開始還以為我酒量不行,等喝到第五瓶的時候發現我還是麵不改色,才覺得我能喝,這時他已經有點醉,說話都不利索了。
都說酒壯熊人膽,這句話一點不假。廚師借著酒勁伸手去摸英子大腿,被英子用手打開,這個細節我不知道,等知道的時候他開始明目張膽的伸手去摸英子的臉,英子躲開,等他還要有下一步動作的時候我就給了他一嘴巴子,他一愣神兒,反應過來之後張嘴罵人,我也沒慣毛病,直接把他拎起來扯到門外,又是兩個嘴巴子,跟他說嘴再不幹淨就打死你。
他有點怕了,這時候王姐出來把我倆拉開。
廚師回了自己飯店。
王姐把我拉回來,說:“幹嘛打人,打壞了咋整。”
我說:“看著來氣,酒桌上都敢耍流氓,打也白打。”
王姐說:“你脾氣夠大的。”
我說:“這還是忍著呢。”
自從打了廚師之後,廚師再見到我反而客氣起來,不在趾高氣揚了。
英子總想自己出去幹活,不想和王姐在一起,王姐沒辦法,就叫英子回老家讓她自己和家裏人說,如果她家裏人同意她出去自己幹就可以。於是英子回了老家。
自從英子回了老家,隔壁的廚師也就不來抻麵館了。
王姐每天還會過來,因為下班之後她那裏是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沒啥意思。
王姐過來有時候會幫我洗洗衣服,有時還會帶一張大餅過來,給我解解饞。
王姐說英子家裏條件挺好的,父親是老師,哥哥頭一年考大學沒考上,今年複習繼續考。王姐和英子的哥哥是兩家大人在一起喝酒的時候口頭上定的婚事,這兩年兩個人都長大了,雖然都沒反對,但是兩個人的心思開始不一樣了,用王姐的話說,人家考上了大學不會娶她一個打工妹的。隻是兩家人關係一直都挺好,看破沒說破而已。
英子在家是很瘋的,家裏人也沒辦法,把她交給了王姐,讓王姐領著出來打工。
和王姐說:“姐,你保證是一個好媳婦,並且是賢妻良母,誰娶了你誰享福。”
王姐說:“我就是受累的命,幹活行,說話不行,辦事也不行。”
我問她以後準備怎麽過。
問王姐,其實也是問自己,自己以後怎麽打算的還是挺迷茫。
第8章誰是爹
在抻麵館幹活不怎麽累了,有吃的有住的,就是錢掙的太少。我幹零活,一個月二百四十元,在那個年代零活工資算是高的了,還有一個月一百五的。那時候的錢禁花,十塊錢能買很多東西,不像現在,十塊錢連一包好煙都買不到。像王姐做熏肉大餅,屬於師傅級別,一個月四百五十元,有的是五百元。小飯店的廚師一般都是五百元,好一點的六百,再厲害一點的廚師掙得更多,隻是聽說過沒見過。當時想自己能夠當廚師一個月掙六百塊錢就行。
隻是在抻麵館除了抻麵就是雞架,沒有炒菜,學不著。
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理兒,告訴自己不著急慢慢來,至少已經在飯店幹活了,就是一個好的開始,以後有機會去有炒菜的飯店幹活去,就能學到炒菜。像隔壁的“老實惠菜館”,他家的菜做的就非常好,每天一到飯口時間生意火爆,吃飯的人都得排隊。當時他家的廚師一個月是七百塊錢,七百塊錢,對我來說就已經挺多了,如果我能掙到七百塊錢就已經很知足。
王姐說她準備再打幾年工,給自己攢點錢,然後找個合適的男人嫁了,生個孩子就算完事。
王姐說的和很多打工的女孩子想法一樣,簡單又實際。
王姐問我:“小弟,你準備幹什麽?”
我說:“我想學廚師。”
王姐說:“想學廚師的人可多了,都知道廚師掙得多,都想學廚師。”她看看我,接著說:“學廚師可不容易,首先你得找個人帶你,要是沒人帶你你連廚房都進不去。”
她問我:“你有認識廚師嗎?你老鄉啥的,或者是出來打工的同學,你親戚啥的?”
我說:“沒有,都沒有,我同學也有出來打工的,但不知道在哪,也不認識啥廚師,這是第一次出來打工,來這之前做裝卸工了。”
九十年代從農村出來到城裏打工的男孩學廚師的很多。那時候省城很多大一點有點名氣的飯店都招收學員,學員是沒有工資的,有的還要給人家交學費。這條路對我不行,一是沒錢,二是得掙錢,因為我需要錢。
那時候想進飯店學習不認識裏麵的人是進不去的,不像現在,根本沒有幾個孩子想學廚師。現在飯店最不缺的就是廚師,一抓一大把。現在最缺的就是小弟,家家都缺。過去廚房裏師傅是大爺,小弟得把師傅伺候好了才行,要不然就被換掉,有的是排隊等著學習的。現在廚房小弟是大爺,你得把小弟伺候好了,要不然人家一個不高興,立馬扔下一句話“爺不幹了”,轉身走人,瀟灑之極。
真是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
說實話這也是一種必然。我那個年代,家家的孩子多,困難,出來打工是條出路,出來打工能找個活幹就不錯了,哪還敢挑肥揀瘦。當時幹活就怕下崗,一旦下崗就意味著吃的和住的地方都沒了,還得重新找工作。工作找不著家裏的經濟來源就斷了,所以就老老實實的工作,不敢惹事唯恐下崗。等現在不同了,時過境遷,現在家家條件都好,都是一個孩子,在家裏像個寶似的,家裏也不缺孩子出去打工掙的那點錢,出去打工的孩子很大一部分都是在家不愛上學,家裏又管不了,父母沒辦法才送出來打工的,掙不掙錢無所謂,隻要能鍛煉鍛煉孩子就行。有的父母還每個月給孩子打錢,恐怕孩子的錢不夠花,委屈了孩子。
我說話比較直,有朋友說現在的孩子太難管了,不缺孩子吃的穿的,要啥給啥,可就是不聽話,都不知道怎麽管了。現在的孩子是挺難管難教育,主要一個原因就是不知道誰是爹。
現在的孩子一家就一個,這兩年好了,放開了二胎,有的人家有兩個了。不管是兩個還是一個,從出生的那天起,大人就給孩子灌輸了他是爹的理念,不難管才怪。
那飯店來說,最近十來年,廚房也好,前廳也好,先是八零後的進來,八零後的孩子還好些,跟他們說的話有時候還能理解,好管一點。等九零後完了,實在難管。一般的情況下九零後來飯店工作,都是父母陪著來的,還沒等說幹活的事當父母的就先開口說話,說的無非是兩條,第一,孩子小,沒幹過什麽活,盡量叫孩子少受累;第二,孩子脾氣大,有時候不聽話,多擔待點。等要說第三條的時候,你看那孩子就開始不耐煩了,開口說好了,別說了,你先回去吧,我知道。然後當爹當媽的就有著不舍的回去了。
說實話,當孩子不知道誰是爹的時候,他就以為他是老大,什麽都得圍著他轉才行,在孩子的理解範疇之中他認為這是正常的。
碰到這樣的孩子一般的情況下都是不讓他們馬上工作,而是做基本的感恩和孝道培訓,讓他們知道到底誰是爹、誰是兒子,知道怎麽去麵對自己的人生。在這方麵花了很多時間和心血。咱自己就是一個農村出來打工的苦孩子,從自身的經曆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人學好難,如果學壞那太容易了。
當人第一次走進社會的時候,他所遇到的第一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對他以後的人生很重要。遇到個好人還行,如果遇到個壞人,心術不正的,能跟著學成什麽樣的人就不可而知了。俗話說“跟啥人學啥人”,就是這個理。尤其是剛從校門出來十六、七歲的孩子,人生觀還沒確定,再加上現在的社會誘惑這麽多,一個不小心就會誤入歧途。
有人跟我說,他愛怎麽樣就怎麽樣,隻要幹活就行,在家他爹他媽都管不了,你能管了呀。這確實是實話,但還是不那麽認為,人家爹媽把孩子交到咱們手裏,咱們就有責任把人家的孩子帶好,就算帶不好,至少不能讓人家的孩子學壞。
說到這裏,還真有一件值得自己驕傲的事。
那是我接手省城一家大型餐飲的時候,有一位父親把他的孩子帶過來,要讓孩子進廚房學習,掙不掙錢無所謂,隻要不惹禍就行。一看那孩子就是個叛逆,在家沒少惹禍,當爹的實在是沒辦法了,才送到飯店來打工。
那時候離過年還有三個月,這孩子在飯店幹了三個月。我想那三個月一定是他終生難忘的三個月。
記得第一次培訓的時候,做的是感恩孝道培訓,培訓完了之後孩子滿臉淚水。第二天主動把頭發剪了,殺馬特的頭型不見了,頭發也由黃色變成了中國人的黑色。第二次進行“走入職場”培訓之後,孩子變得認學了,開始跟著師傅認認真真的學手藝。
孩子的這些變化我都清晰的記著。
過年的時候飯店正常營業不放假,因為每年過年都是飯店最忙的時候,營業額是平常的兩三倍,每天能達到十五、六萬。我把第一次出來打工的孩子放了假,因為第一次出來打工的孩子都很想家,尤其是年三十的晚上,鞭炮聲一響,有的孩子都會放聲大哭,聽到孩子的哭聲我心裏也不好受,所以就把第一次出來打工的孩子放假,叫他們回家和父母過一個團圓年。
記得那是大年三十早上,我還沒到飯店,接到那個孩子父親的電話,電話裏孩子的父親很激動,說:“謝謝,謝謝你譚師傅。”
我有點懵,問:“怎麽了,孩子還沒到家嗎?”
孩子的父親說:“到了到了,昨天晚上就到家了。”
我說:“到家就好,你們一家人就好好的過個年,樂嗬樂嗬。”
孩子的父親又說:“謝謝!譚師傅你不知道,十八年了,我頭一次聽我兒子跟我說,爸,早上好,並且還給我鞠了一躬。”
說著電話那頭的聲音哽咽了,我知道,孩子父親的眼淚下來了。
這麽回事,三十早上一起來,孩子的父親習慣性的出去打掃院子,孩子的母親在做飯,孩子躺在熱炕頭上睡覺。按照夫妻倆一貫的認為,這孩子不到飯菜做好端到桌子上是不會起來的,可是孩子很快就起來了,到廚房洗臉刷牙,碰到母親,習慣性的說了句“媽,早上好!”然後繼續刷牙。孩子沒感覺啥,因為早上問好在飯店已經形成了習慣,可是孩子母親卻當場愣住了,問自己這是自己的孩子嗎,會問好了?等孩子洗完臉、刷完牙,幫媽媽把桌子放好,把菜端到桌子上,等孩子的父親掃完院子回到屋裏的時候,孩子對爸爸說“爸,早上好”,還鞠了個躬,然後很自然的坐在飯桌前,給爸爸倒了杯酒,開始吃飯。
這個當父親的當時也是和他老婆一樣,刹那間蒙了。
父親的轉過身去,眼淚就流了下來,十八年了,一直把孩子當成祖宗似的供著,今天,終於收到回頭錢了——
當孩子的父親說完這些的時候,我笑了,說:“這回知道自己是爹了吧。”
得這麽說,任何一個孩子都是好孩子,隻是我們沒有讓孩子知道誰是爹誰是媽而已。一生下來你就拿他當祖宗養著供著,那他就覺得自己是祖宗,自己是爹。
現在的生活條件好了,過去根本沒法和現在比。過去家家孩子多,誰家也不怎麽富裕,孩子幾乎不用怎麽管都能長大成人。現在家家都是獨生子女,從出生的那天就是家裏的寶貝,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不說是嬌生慣養吧也差不多,認為爺爺奶奶是自己的守護保姆,爸爸媽媽是自己的衣食來源,從小就不知道什麽是孝道,什麽是感恩,長大了你叫他孝道感恩是不可能的。
時代是發展了,很多東西都在不斷進步,可是對孩子的培養與教育應該和過去是一樣的。
當父母的不要說自己忙,沒時間,其實不妨好好的想一下,時間是什麽,時間到底在哪裏?一句話,一個人的心在哪裏,時間就在哪裏。
第9章王姐夜話
我想學廚師,因為廚師掙錢多,我需要錢。
出來打工隻有一個目的,就是掙錢。
家裏窮,我念書都念不起,在家裏還掙不著錢,隻有出來打工掙錢。
我不想自己就那樣窮下去,不想讓母親一輩子就住在小土屋裏,我要給母親建一個大房子,讓母親光光鮮鮮的在村子裏溜達。
所以我要學廚師掙錢。
我打工的年代想不花一分錢進廚房學廚師很難,何況我還不想花錢。王姐說她以前在一家比較大的飯店幹活,那裏的廚師是四川人,飯店賣的也是川菜,他們四川人非常和,廚房用的都是四川人,就連切菜的水案都是炒菜師傅從四川老家帶過來的,什麽東北人、河南人根本就不用。
聽了王姐的話,我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王姐笑著說:“不如跟我學做熏肉大餅吧,可以免費教你。”
我笑了,說:“還是想學炒菜當廚師,現在沒機會以後會有的。”
王姐也說以後她要是到大一點的飯店幹活,如果廚房缺零活什麽的,就找我。說實話,很感謝王姐,有她這句話心裏暖暖的。
王姐家的那個女廚師走了,老板李姐雇了個男廚師,男廚師挺年輕,和我年紀差不多。
和男廚師在一起幹活王姐覺得別扭,好在那個男廚師不在店裏住,要是在店裏住王姐就尷尬了。在那個年代飯店打工的住宿條件都不是太好,小飯店都住在店裏,搭板凳睡,如果有包房的就在包房睡,睡包房那算比較好的了。隻有比較大一些的酒店才會有寢室,像“威龍粵菜”那樣的酒店就有寢室。
很多小飯店雇得都是男廚師女服務員,一般的情況下都是女服務員住包房裏,男廚師住在大廳,很不方便。
當然方便了那些廚師,讓他們有更多的機會接觸服務員。
如果拿現在飯店對員工的待遇來說,和過去比簡直就是一個天堂一個地獄。說的有點誇張,但現在確實比過去好的不是一點半點。現在的飯店不管大小都有寢室,寢室裏都有淋浴、網絡,洗衣機,各種設備設施齊全,和家裏差不了多少,在那個年代這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
有一天晚上快十點了,剛想睡覺,看到店門外有人走動,有點像王姐。打開店門走出去一看真是王姐,就喊住了她。
王姐聽到是我喊她,走了過來。
我問:“都快十點了咋不睡覺?還在外麵走。”
王姐說:“到裏麵再跟你說吧。”
和王姐一起進了店裏。
王姐說:“今天那個男廚師也在店裏住,有點不老實,我就出來了。”
我一愣,問:“他不是不在店裏住嗎?”
王姐說:“是呀,可是今天他和老板說自己和別人合租的房子到期了,和他合租的那個人不租了,他也不租了,就住店裏。”
我說:“那不扯蛋,一個男的一個女的,咋住?也不方便呀,再說那男的能老實嗎。”
王姐說:“在別的店也和男的一起住過,但都隔開的,人家也都老實。這個廚師不老實,剛開始的時候還行,過一會就過來拉我,我一來氣就出來了。”
聽到這裏明白之前發生了什麽是,很生氣,對王姐說:“姐你在這,我過去看看。”
王姐拉著我說:“你過去看看也不解決問題,他不走,就算老實了我不還得回去睡。”
我推開王姐拉我的手,說:“那不行,我得過去警告他一下。”
等我過去的時候那個廚師不在,沒見到人。估計那天那個廚師在的話我能揍他一頓,揍完了再說事是我的一貫原則。看廚師不在然後喊王姐過去,王姐見那個廚師不在,想了想就把店門鎖了,跟我回到了抻麵館。
回來之後我對王姐說:“現在也是一個男的和一個女的,你不害怕呀。”
王姐說:“這有啥怕的,和你都熟悉了,你就是小弟。”
我開玩笑說:“小弟也是男人。”
王姐就笑,說:“你不會欺負我的。”
已經晚了,給王姐也搭了凳子,和她說:“將就著湊合一晚上吧,可以聊天,聊困了就睡了。”
和王姐沒什麽想法,也許是先入為主的觀念,她是英子的嫂子,雖然沒結婚,但就是那麽認為的,再加上一直叫她王姐,把她當姐姐看待,她也像個姐姐似的照顧我,就沒啥想法。
王姐說:“對你不害怕。剛開始見你的時候有點嚇人,光著個頭,麵相還凶,像個逃犯似的。”
我還真沒有仔細的看過自己。人就是這樣,很多東西是自己的,自己卻不怎麽了解,都是別人告訴自己才知道的。比如長相,比如人品,比如自己的名字等等。而決定一個人的往往就是這些自己不知道別人卻知道的東西。
我說:“是嗎?還真不知道。”
王姐說:“是,你就像個逃犯似的,一開始覺得你不是好人,還叫英子不和你說話。”
我問:“我就那麽不像個好人?”
王姐說:“一開始覺得是,但和你處時間長了發現你還挺好的,挺實在,就不覺著那麽嚇人了,主要是你長得嚇人。”
我說:“是嗎,我自己一點不知道。”
王姐問我:“為什麽剃個光頭?”
就告訴她之前裝卸水泥的事。
王姐說:“真想摸摸你的光頭。”
我說:“那還不容易,想什麽時候摸就什麽時候摸,也不收費。”
王姐就笑。
那天聊了很多,王姐問我:“準備找個什麽樣的媳婦。”
我說:不一定。
王姐說:“你找啥樣媳婦還真不好猜,像英子那麽粘你你都沒感覺,代答不理的。”
我說:“不是沒感覺,是英子不適合做媳婦,以後英子啥樣誰都不知道,能管了她的男人不多,關於娶媳婦這事我不怎麽上心,唯一的要求就是找個女的,生個兒子就行。”
王姐問:“為啥得生兒子,生女兒不行麽。”
我說:“我家我有五個姐姐,我爸我媽為了要個兒子,到老了才有的我,一脈單傳,我也得把我們家的香火延續下去,就得生個兒子。”
王姐說:“這個很難,誰能保證就一定生兒子呀。”
我說:“是呀,不能保證,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個時候很簡單,沒有太多的想法,自己窮,還沒考慮娶媳婦的事。擺在麵前首先要解決的是如何改變貧窮,如何掙到更多的錢,至於兒女私情,一切順其自然。再說那個時候對成家立業隻是一個模糊的概念,還不清晰。
對欲望,尤其是男女之間的欲望,有,但不是很強烈,主要是還沒有碰到叫自己心動的人。
處對象找媳婦這事要講緣分,倆人要是沒緣分說啥都白扯。當時我二十一,這個歲數在農村別說處對象,家裏條件好的都結婚了。像我家鄰居,我倆從小玩到大的哥哥,他就是二十一結的婚,我出來的時候人家孩子都四歲了。都嫌乎咱家窮,沒人給媳婦。在我們村我也是很出色的小夥子,能說會嘮,還能幹活,對母親還孝順,按理說應該好說媳婦,可是一提到我家都是搖頭,無外乎就是太窮,還欠一屁股外債,沒有誰家願意把姑娘嫁給我,怕姑娘到我家以後挨累受窮。
怎麽說呢,不能說人們太現實,人就是生活在現實之中的,不麵對現實怎麽行?我窮,那是我的現實,無可爭議,我也承認我窮。但是我不承認會窮一輩子,我要用雙手來改變貧窮,讓我的家富裕起來,讓母親過上好日子。
過日子就這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窮。
卜誌毅
母親跟我說打小的時候有個算命的說我這輩子貴人多,一輩子雖然不能大富大貴,但也是吃喝不愁衣食無憂。
我承認我命好,是有福的命。別的不說就說我有五個姐姐吧,這就是好命,姐姐對弟弟好那是實心實意的,一點不藏假。
我的五個姐姐對我都好,她們就是我的貴人。
在飯店打工的大都是農村出來的孩子,文化水平都不高,家裏生活困難,窮困,孩子又多,在家沒什麽出路,就出來打工討生活,給自己謀條出路。
我家那裏是遼西地區,十年九旱,老百姓都是靠天吃飯,土裏刨食。平整的土地沒有多少,也就是所說的窪地,不多。大多是山地,山地土層薄,水土流失嚴重,種莊稼沒有多少收成。我家我、五姐加上母親三口人,一共十二畝地,一年下來從地裏也收成不了多少,年年都是入不敷出。那時候農村還有“三角債”,在我們村我家欠的“三角債”最多。那時候農村有錢的叫“萬元戶”,我家也是,隻不過是欠“三角債”的萬元戶。
每年一入冬村民組長就會挨家挨戶的收“地流錢”,也就是地稅錢,我家拿不出來,隻好拿糧食抵,那也不夠。
村組長就說:“過年把你家的地收回,不要種了。”
聽到村組長說這話,我就氣的不行,母親倒是不太在意,說:“收回就收回吧。”
剩下什麽也不說,等村組長走後我問母親:“過年咱家沒地種了,咋辦?”
母親就說:“啥沒地種了,他就是說說,現在都是新社會了,還有不讓老百姓種地的事?”母親淡定的說:“他就是說說,咱家的情況他又不是不知道。”
我家困難村裏是排名第一的,鎮上也知道。之所以會窮,因為父親年輕的時候就有病,參加不了勞動,也就是不能上生產隊出工,不出工就沒有工分,也就沒有任何收入,再加上有病,治病需要錢,家裏沒有錢隻能在生產隊裏借,生產隊裏沒有就到公社裏借,久而久之欠了不少債。母親給我講,那時候父親在村裏是掛了名的,叫“老病號”。再加上家裏孩子多,都是女娃,沒有男娃。沒有男勞動力,姐姐們到生產隊出工掙不了多少工分,每年下來還要欠生產隊的,就更窮了。
小時候看過一個電影“許茂和他的女兒們”,演的和我家差不多,但是人家比我家好一些。父親在我七歲的時候去世了,留下了母親和六個孩子,日子就更加的困難了。
從家出來的時候並沒有什麽遠大理想——什麽一定要混出個樣來,或者是掙多少多少錢,沒有那些想法。就是告訴自己得出去打工掙錢養家。至於娶媳婦,沒想那麽多。
王姐第二天告訴我她們老板又雇了一個女廚師,把那個男廚師打發走了,這樣王姐每天睡覺也就安全了。那個年代小飯店對廚師的要求也不高,隻要會炒菜就行。其實那時候進飯店吃飯的客人對飯菜要求也不高,做熟了有滋味就可以。那個時候是飯店做什麽客人吃什麽,現在不行了,是客人吃什麽飯店就得做什麽,客人都是美食家,對飯菜口味的要求與日俱增,從這方麵來講,這也是老百姓生活水平提高的一個表現。
在抻麵館裏繼續著自己的工作,日子很平靜,一天天過著。但是想學廚師的念頭一直在大腦裏轉著,刺激著我也困擾著我。
英子從老家回來了,回來後沒有回熏肉大餅店上班,而是在五愛市場那裏一家飯店找了個服務員的工作。那是一家比較大的飯店,她準備叫王姐也過去,因為那家店也賣熏肉大餅。正好趕上王姐的老板李姐也不想做飯店了,覺得做飯店累,不如做她以前做的服裝生意輕鬆,於是李姐就把飯店兌了出去,王姐和英子一起去了五愛市場那個飯店。
說實話,王姐和英子是我出來打工之後,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留給我的記憶也是最深刻的。
王姐和英子走的時候給我留了五愛市場那個飯店的地址和電話號碼。那個時候還沒有手機,有傳呼機,傳呼機很貴,那時候誰有個傳呼機都是個小富豪了,得另眼相看。當然這是指打工的,不是指那些老板。我記得我有傳呼機的時候,都是零零年的事了。
對王姐和英子有些不舍,看得出她們也是一樣,但這是沒辦法的事,相逢是緣,分開也是緣,隻要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有緣還是會再見麵的。
王姐和英子走了之後,我遇到了打工以來第一個貴人。
三姐有個河南老家的表弟,叫卜誌毅,在省城的飯店打工,之前回老家相親去了,回來之後直接到了抻麵館。
他出來打工好幾年了,開始的時候和我一樣做力工,後來才到飯店幹活。他比較聰明好學,可以配菜,簡單的菜也能炒。由於和三姐是親戚,他不用擔心住的地方,所以他找工作也不是很急。三姐叫他到家裏去住,他說不用,就住在飯店裏。晚上我倆住在一起,我就問他廚師的事,他就和我講,在他那裏我對廚師有了一個簡單的了解。
廚師是分做什麽菜的。
他給我講中國有八大菜係,川、遼、魯、粵等等。
廚師都是從零活、學員做起的,先是學員,然後是學著做點零活,也就是打雜的,然後是學著殺殺魚,收拾收拾海鮮,表現好被師傅相中,就可以去學著配菜了,等配菜幹的差不多了,和師傅打好關係,一般的情況下是拜師傅為師,師父就帶著在灶台上過過油、過過水,炒點簡單的小毛菜,這叫貼灶。再之後,一來二去的可以炒菜,也就是廚師了。
我問他現在是什麽程度,他說小飯店可以炒菜,到大飯店就是配菜。他這次準備找個大一點的飯店去配菜,再好好練練自己的手藝,爭取找到一位好師傅,好好的帶帶自己,然後再出去炒菜。
當時很羨慕他都可以到小飯店炒菜了,那可是我對廚師的第一概念,覺得他挺厲害。
我說:“我也想學廚師。”
他說:“可以呀,等我找到好的飯店,如果缺幹零活的就叫你過去,到時候好好幹,學不學的成就看你自己的了。”
我高興地直說謝謝。當時想自己這是遇到貴人了,沒想到一直覺得很難的事就這樣輕鬆解決了。如果真的有機會進他說的那樣的飯店幹零活,工資低點也沒關係,好好幹,任勞任怨,一定可以學到東西。
一個人在外麵舉目無親,能夠遇到這樣的好心人就是貴人。
在那個年代,出來打工的孩子都很樸實,說話辦事帶著農民骨子裏的實在與厚道,一副熱心腸。卜誌毅就是這樣的人。
他在抻麵館住了幾天,每天白天到外麵去找工作,晚上回來。頭兩天不是很順利,他說找他的都是小飯店,不願意去小飯店炒菜,就沒去。我也挺替他著急,因為他找到好工作,我也有希望。
有一天晚上他問我:“喝不喝酒,會喝不?”
我說:“會喝。”
他炒了兩個菜和我一起喝酒。
這些年過來覺得酒是一種很好的溝通潤滑劑,沒有什麽事是一場酒解決不了的。這句話也就自己說說,不能在老婆麵前說,說了會被訓誡。
幾杯酒下肚,話就多起來。他說他家裏條件挺好的,是自己念書不好,初中畢業就不念了,在家裏和他父親學瓦匠,覺得累就出來打工。出來的時候家裏不同意,是他自己偷著跑出來的。在外麵幹了幾年就不打算回老家,準備在外麵幹了。
他在飯店工作的時候認識了一個服務員,倆人處了對象,可是那個服務員後來又和廚師好上了,他一來氣就有了回家相親這件事。
我問:“相親相得怎麽樣?”
他歎了口氣說:“不行也得行呀,要不然家裏就不讓出來了,都二十四了,再不結婚就找不到媳婦了。”
是的,那時候農村結婚都早,過了二十一、二沒結婚的沒幾個,不是家裏窮、條件不好,就是自身有毛病。我的老家就是這樣,二十歲結婚是非常正常的事。現在觀念有點改變了,但是結婚的年齡還是很早。這也是一個習慣與傳統。我是二十九歲才結的婚,二十多歲的時候沒處對象,家裏人跟著著急,母親和姐姐們就在家裏張羅著給我找對象,叫我回家相親。我也有回家相親的經曆,都沒成。其實我希望自己在老家說個媳婦的,母親歲數大了,我又在外麵打工,說個老家的媳婦可以在家照顧母親,挺好的。可惜沒那個緣分,相過兩次親都沒被人家相中,也就斷了這個想法。
沒過幾天,卜誌毅找到了一家比較理想的酒店,叫“博林酒店”,老省城人都有印象,是林業局的下屬單位,比較有名的一家酒店。他走的時候把博林酒店的電話號碼給了我,告訴我有時間可以去找他,同時還答應我一旦那裏缺零活就叫我過去。
我是一個月之後離開抻麵館的。
離開抻麵館的原因很簡單,是三姐的丈夫一直反對三姐和張哥在一起合夥開飯店,但是三姐沒聽。男人嘛,多多少少的都有一點自己的尊嚴,三姐丈夫覺得自己的尊嚴收到了挑釁,於是就找了幾個哥們到飯店鬧事。
三姐當時的情緒很激動,在飯店和丈夫吵了起來。那幾個哥們兒準備動手打張哥,我攔著,那幾個哥們罵我臭打工的裝什麽大瓣蒜,還罵了幾句不好聽的,把我惹毛了,動手和他們幹了起來。結果是兩敗俱傷,誰也沒撈著好。那時候打架幾乎很少有賠償的,如果隻是動動拳腳,沒動什麽刀子、棍棒,也就是個鼻青臉腫,打完了也就完事了。
打完架,和三姐、張哥說:“你們這事早晚得解決,這也不叫個事,飯店也不掙錢,倒不如好好的把事解決了再想下一步。”
家裏不安定,在外麵幹啥都幹不好。
張哥和三姐的抻麵館不開了,我就離開了。
第11章再見英子王姐
從抻麵館出來走到大街上,抬頭看看天,天空晴朗,太陽也很熱。
想想自己該往哪去?認識的人不多,能夠稱得上朋友的就是王姐、英子、卜誌毅。
不想到勞務市場去找活,實在不願意站在那裏讓人挑來揀去,有一線希望堅決不去勞務市場。
首先給卜誌毅打了電話,他說晚上可以到他那裏去住,現在他那裏不缺零活,他叫朋友們幫著找找。放下電話,心裏挺高興地,晚上有地方住了。沒有給王姐和英子打電話,準備直接過去看她們倆。
從家裏出來快四個多月了,還沒認真的看一下省城,正好現在有時間好好的欣賞一下。
從家出來的時候剛過完年,一轉眼已經是春暖花開的五月份了,時間過得好快。
有時候就會感慨,還沒怎麽過呢就已經人到中年,快奔五十的人了。回想一下自己走過的人生,仿佛彈指一瞬間。
時間是一把殺豬刀,給我們的除了不斷增加的年齡,還有刻在臉上的滄桑。
時間是治愈傷痛的良藥,多少刻骨銘心的傷痛都會在漸漸流逝的歲月中抹去那痛斷肝腸的傷悲,留下值得的耐人尋味的回憶。
坐在公交車上,看著車窗外麵移動的風景,沒覺得有什麽好看的,除了高樓還是高樓,剩下的就是往來的人流,覺得不如家裏的山山溝溝好看,有韻味。五月份的家裏該是鏟地的時候,地裏的小苗剛長出來,嫩嫩的,風一吹隨風搖擺。這個時候需要把壟溝裏的土培在小苗的根兒上,讓小苗結實起來。每年這個時候早上早早地起來,拿著書包和鋤頭來到地裏鏟地,等到了上學時間就去上學。平均算一天能幹兩個小時的活。
我從家裏出來打工的時候告訴母親把地都包出去,不要自己種了,母親的眼神不是很好,年輕時坐下的病根,怕刺眼的陽光,如果陰天會好些,舒服點。
家裏留下母親一個人,心裏實在放心不下。
想起母親,外麵的街景就沒什麽看頭了。倒了兩趟車到了五愛市場。
五愛市場在東北很有名,是東北最大的服裝批發市場,不但國內的在那裏批發服裝,很多俄羅斯、白俄羅斯、烏克蘭人都在五愛市場批發服裝,運到自己的國內去買。
九十年代的五愛市場還不是很規範,就像一個超大型的農村大集,一進去,首先是熙熙攘攘的人,然後就是嗡嗡、嗡嗡的說話聲。
男人是不愛逛市場的。
五愛市場周圍全是飯店,一家挨著一家。按著英子留給我的地址開始找她和王姐工作的飯店。那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找到她們工作的飯店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飯口,飯店裏沒有什麽客人。
王姐和英子見到我很高興,英子吵著要一起吃個飯,我也是餓了,就找了一家小吃部吃飯。
當知道我不在抻麵館幹了之後,王姐問我:“那你準備幹啥,還去勞務市場找活?”
我說:“先不了。”
和王姐跟英子說了卜誌毅幫我聯係工作的事。
英子說:“哥,如果找到活一定要告訴我。”
我說:“嗯,保證告訴你。”
吃過飯英子說要照相,王姐說照相也行,她得回去換件衣服,王姐回飯店換衣服,剩下我和英子。
英子問:“哥,你是不是喜歡我姐?”
我說:“沒有,那可是你嫂子。”
英子看看我,說:“我回老家的時候有一天你和我姐住一起了,是不是?我姐都和我說了。”
說完就緊盯著我,看我怎麽回答。
我笑了,用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說:“你這小腦袋瓜整天的想啥呢,要是我和王姐真的睡到一起了那王姐還會和你說?她能和你說就是證明沒那事。”
英子聽了,似是而非的點點頭,說:“我看也是。”然後她摸了摸我的頭,問:“還疼嗎?都青了(打架打的)。”
我說:“沒事了,早就不疼了。”
她很認真的問我:“哥,你是來看我的還是來看我姐的。”
我說:“來看你們倆的。”
她說:“不信,一定有個人是你非常想見的,你才過來。”
我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看了一會兒,對她說:“小丫頭,你真漂亮,要是再打扮打扮,化化妝,和明星沒什麽兩樣。大哥告訴你一句話,好好珍惜自己,保護好自己,在飯店多聽王姐的話,她不會讓你吃虧上當的。”
說話的時候王姐換完衣服回來,在附近找了一家照相館照了幾張相。當時相片取不出來,得過幾天才能出來,王姐說到時候她來取,等我有時間再來看她們直接拿兩張。那個時候沒有手機,也拍不了照,隻能去照相館。現在多好,手機有拍照功能,還能美顏,隨時隨地都能拍照。
時代在發展,社會在進步,人們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這是社會發展的必然。
現在雖然進步,但還是很懷念過去的那些時光。
現在手機是可以拍照了,但總感覺沒有放在影集裏的相片珍貴,讓人有回憶。
除了相片,以前通訊沒有現在這麽發達,在外打工的人和家裏的聯係方式大多是書信。那時候收到一封家書心情格外激動,會反反複複的看好幾遍,親情和友情在那一刻顯得彌足珍貴。現在不一樣了,書信越來越短,變成了短信,並且還是群發的。
照完相,和王姐、英子溜達一會兒,到她們上班的時候就分開了。
晚上我到了卜誌毅幹活的地方。
見到我卜誌毅很高興,告訴我他的朋友給我找了一個酒店幹零活的工作,第二天就可以去上班。聽到這個消息我高興壞了,請他喝了頓小酒。
卜誌毅給我的印象非常好,熱心腸,沒啥說道,好人一個。這麽多年過去了,一直很想念他,可是已經沒有任何聯係了。那時候大家都沒有手機,家裏一般的也沒有固定電話,唯一的聯係方式就是在哪幹活就留哪的電話號碼,等不幹了就沒了聯係方式。
茫茫人海,隻能期待有緣再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