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阜新一絕
二零零六年的元旦來了,新的一年開始。
從一九九四年出來打工,整整十二個年頭了。出來那年二十歲,現在已經人到中年,三十二歲了。
歲月無情,演化萬般世態;人間有愛,訴說悲歡離合。是離歌,一曲柔腸百轉;非愛殤,唱盡柴米油鹽。
生活就是平平淡淡,沒有那麽多的傳奇和英雄故事。
老百姓的日子經不起折騰,能夠平平安安就是福。
元旦這天飯店中午有宴會,一個單位會餐,晚市客人不多,因為元旦大部分單位放假,很多人都回家了,所以飯店客人很少。這裏不像省城,省城越是放假越忙,都到飯店吃飯,這裏是全回家吃飯。
老川下午請假去對象家了。他想開了,準備在阜新買房子安家,並且房子都看好了,這樣一來對象父母同意了他倆兒的婚事,開始拿他當姑老爺子對待。這不元旦過陽曆年嗎,未來丈母娘在家做了好吃的叫他過去,他就高高興興的去了。
老川不在他的川菜我來做,也沒幾道菜,一晚上做了三個水煮魚,四個幹煸芸豆,還有幾份水煮肉片。七點的時候廚房結束戰鬥,廚師長說在這吃飯的可以吃飯,不在這吃飯的收拾完衛生就下班。廚房師傅就我和趙剛是外地的,剩下都是本地人,他們收拾完衛生都回家了,剩下我和趙剛。
我問趙剛:“咱倆吃餃子去?”
趙剛說:“我不去了,吃完工作餐回去洗衣服,早上來的時候泡了一盆,得回去洗出來。”
我說:“明天洗吧。”
“不行,不洗出來該沒啥穿的了。”說完笑了。
“你也應該練練喝酒。”我說。
“練了,練挺多回,沒用,還是不行,我這輩子是喝不了酒了。”他有點無奈的搖搖頭。
趙剛是真喝不了酒,一瓶啤酒全身都紅。
從廚房往樓上走,路過麵點間的時候看到老板姐夫在麵點間,和麵點師傅說著什麽,麵點師傅笑著,伸手打了老板姐夫一下,很幸福的樣子。
來到樓上涼菜明檔,鄭佳琪已經把衛生收拾完,正在換衣服。大偉換好衣服要出去,看樣是去網吧。看我上來說:“上來了師傅,不喝點兒去呀?”
我說:“喝去。”然後問:“老湯熱了嗎?”
大偉回道:“熱了,成天熱,這個不能忘。”
我說:“熱了就行,今天客人少,熏味剩下了吧?”
“剩下?啥剩下熏味都不帶剩下的,有咱家貴妃在熏味不帶剩下的。”大偉說道。
鄭佳琪笑了一下,衝大偉道:“不許叫我貴妃,叫姐。”
“貴妃姐!”大偉叫了一聲,然後和三個傳菜員一起走了。
鮑鵬從廚房出來,看我還沒走,對我說:“師傅,我先回去了。”
我點頭答應一聲。
鮑鵬現在徹底不去網吧打遊戲了,並且刀工很有進步。小孩兒挺好,以後能有出息。
酒店門開了,薑姐從外麵進來,看我和鄭佳琪還沒走,說道:“還以為你倆兒走了呢,剛把他們送走,現在沒客人了,走,咱們也過節去。”
我問:“你不回家和家裏人過節?”
“剛走的那桌就是,我哥我嫂子他們,我爸今天也來了。”薑姐說。
“是嗎?你沒陪他們吃飯呀?”我問。
“來了看著就行唄,陪他們嘮了會兒嗑,我和我嫂子不對付,不願意搭理她。”薑姐說。
“你這脾氣也是。”我說。
鄭佳琪從涼菜間出來,關了明檔燈,手裏拎著個衣服袋子和一個鞋盒子。
“買的啥?”薑姐問。
“一雙鞋和一件棉襖,中午和小娜去買的,在商業街。”鄭佳琪說。
“沒喊我一聲呢,我也想去買件衣服,自己一個人不愛去。”薑姐道。
“你中午也沒在這。”
“對,中午回家睡覺了。”
薑姐從鄭佳琪手裏拿過鞋盒子,打開一看是男士棉皮鞋,說:“男的?”說完看了鄭佳琪一眼,然後又看看我,笑著說:“你這是給你老大買的吧。”
鄭佳琪說:“是給他買的。”然後對我說:“給你買的,你穿上試試。”
沒想到鄭佳琪會給我賣棉鞋,有點不好意思說:“給我買啥,過兩天我自己就買了。”
“看你說買好幾天也沒買,正好今天去商業街,打折的,我看挺便宜就給你買了一雙。”然後道:“想著到時候把錢給我,我現在掙錢多不容易呀。”
她說的可憐巴巴。
我笑了說:“給你。”
“不給也行,到時候我找張麗要去。”說完把衣服袋子打開,從裏麵拿出一件男士的夾克棉襖遞給我說:“我說你就帶一件羽絨服來的,張麗心疼你叫我給你買件棉襖,這是她給你買的,不用你花錢,等回省城我找她報銷。”
說實話看著棉襖和鞋心裏很溫暖。
在薑姐和鄭佳琪的注視下換上棉襖和鞋,小夥兒又精神幾分。
薑姐說今天不去吃餃子,帶我倆去吃阜新的特色。
打車到了商業街後麵街上,在一家餡餅店門前停下。下了車發現整個一條街燈火通明,都是飯店,還都營業著。有燒烤店、火鍋店、米線店、狗肉館、餃子館、麵條館等等。薑姐說晚上吃飯就到這裏來,整個市裏就這裏晚上還營業,飯店一條街。
“整個市裏就這條街晚上十點以後還營業,別的地方大部分都不營業,挨著咱家的餃子館那是老店,一直那樣,他家上午開門晚,十一點半才開門。”薑姐說。
“來好幾個月了一直不知道還有這地方。”我說。
“這裏算是阜新最繁華的地方了,前麵是商業街,商業街往前走就是西山賓館,除了國賓館算是最大的了。”薑姐說:“這條街後麵是全是歌廳網吧,找小姐的好地方。”
餡餅店上下兩層,麵積不大,有二百平米。一樓散台,二樓是包房。薑姐我們三個直接來到二樓,找了個小包房坐下。
坐下之後薑姐說:“他家餡餅做的好,餡大皮薄,還上過中央電視台呢。人家的餡餅皮放到報紙上都能透過皮看到報紙上的子,你說薄不薄?”
“那麽厲害?”我問。
“那可不,你省思呢?現在不行了,那是他家老爺子的手藝,老爺子沒了,現在是他家兒媳婦整,整不了那麽薄,但也行,一會上來你就知道了。他家餡餅在我們阜新是一絕。”薑姐自豪地說。
“那我得多吃幾張。”鄭佳琪道。
我們點了六張餡餅,四個菜,一瓶白酒加五瓶啤酒。
上菜速度很快,也就十分鍾上來兩道菜,緊接著餡餅也上來了。餡餅做的確實很好,直徑有二十二厘米,屬於大餡餅。皮確實薄,在外麵可以看到裏麵的牛肉餡。薑姐說吃餡餅之前先用筷子給餡餅紮個眼放放裏麵的熱氣,要不然燙嘴。
按著薑姐說的方法先給餡餅紮個眼兒,放放裏麵的熱氣。隨著餡餅裏麵的熱氣冒出來,飄出一股誘人的香味兒,聞著就想吃。
薑姐說:“看著他家的餡餅沒,皮薄,把這皮揭下來裏麵的牛肉餡一點不散,就是一張牛肉餅,不信你倆兒試試。”
把薄薄的餡餅皮揭下來放進嘴裏,很好吃,脆而不酥,有淡淡的牛肉味兒。然後把裏麵牛肉餡用筷子一夾,直接就夾了起來,是一張和餡餅一樣大的牛肉餅,很薄,香氣撲鼻。
這餡餅做的地道兒,有功夫。
“真是一絕。”我讚道。
“一絕吧,很多人到阜新都到他家來吃,走的時候還打包幾張帶走。”薑姐說。
我問:“他家就這一家店嗎?”
“就這一家店。”薑姐說。
“有這麽好產品咋不多開幾家分店?多開幾家分店肯定掙錢。”我說。
“你以為人家不想呀?”薑姐說:“主要是他家的這餡餅不好打,現在他家就這一個兒媳婦會打,別的都不會,聽說挺難學的,一共三個兒媳婦,那兩個一直沒學會,也教過別人,都沒學會。”
“屬於祖傳的唄。”我說。
“差不多吧。”薑姐說:“聽我爸說他家這餡餅是從老輩子傳下來的,一輩傳一輩,男的女的都可以學,兒媳婦也可以學,女婿不能學。但每輩子人隻有一個完全學會的,沒有第二人。”
“這個也分悟性和天分。”我說。
“就別說這餡餅了,他家烙餡餅的鍋都和別人家不一樣,市場上沒賣的,都是鐵匠手工打的,一個鍋有兩米那麽大,看著不像鍋,像個鍋蓋。”薑姐說。
“是嗎?”我問,這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想馬上去看看。
“咋的,不信呀?一會兒我領你下去看看,我和他家熟,老一輩就是朋友。”薑姐說。
我說:“一會兒喝酒喝多該忘了,姐你現在就領我看看去唄。”
薑姐看看我說:“你倒是心急,走吧,領你看看去。”
我們倆下樓來到廚房,進到專門烙餡餅的操作間。裏麵一個中年女人在烙餡餅,見到薑姐打了聲招呼,薑姐說帶我老弟看看你家烙餡餅的大鍋。女的笑著說看吧,一個鍋有啥看的。
真和薑姐說的一樣,烙餡餅的大鍋看著不像鍋像個大號的鍋蓋,黑鐵做的,有五毫米那麽厚,兩米直徑,整個的安在灶台上。灶台是自己砌的,像家裏的灶台,有個灶門。把灶門打開,我以為裏麵燒的是煤氣千眼爐,一看不是,裏麵燒的是劈成小塊的木頭,木頭完全燒透,滿灶膛紅籠籠的。
別的不說,就說這烙餅的鍋和灶膛吧,就是別人家不能模仿的。
中年女人在烙著餡餅。
先把餡餅在麵案子上用手拍成薄薄的餅,然後直接放到鍋上,不用鏟子,直接把手放在餡餅上輕輕的推動,推出一個位置再放下一張,整個鍋能同時放七張餡餅,全部放好後用雙手同時轉動著鍋上的餡餅,非常嫻熟,像茶農炒茶一樣,餡餅在她的手下來回轉動。當餡餅開始鼓起時翻過來烙另一麵。烙好的這麵已經很燙了,但是她依然用手操作。
這是個功夫,一般人做不到。
一鍋餅五分鍾烙完,各個金黃透亮。
他家的餡餅好吃,不是一般人能學成的。
我看到隻是烙餅,和麵和調餡沒看到呢,估計也有很大的技術含量,不是簡簡單單做出來的。
任何一門流傳下來的老手藝都有其獨到之處,都是中華美食的精華。
美食在民間。
看著中年女人烙餡餅,給我的是震撼。人家能把一張餡餅做到中央電視台去,不是糊弄糊弄就行的,這裏麵有很高的技術和功夫,還有堅持不懈的努力。
女人不是什麽大廚,在家裏就是個家庭主婦,但是在手藝麵前人家是真正的大師。
我現在隻是個會做菜的廚子,連廚師都不是,更別提大師了。
看到人家烙餡餅,我最大的收獲就是“熟能生巧、巧能生精。”同時所學所會不要太多太雜,貪多嚼不爛。
想到師傅跟我說的,一個廚子一輩子能做出一道屬於自己的菜就非常厲害了,能夠把一個菜係整明白就是大師。
人家這個中年女人不是廚師,就會烙餡餅,卻把餡餅烙出了名,成了阜新一絕。
我做菜呢?
我做的東北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