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夢周公
六道高大的人影披頭散發﹑破布麻衣地戴上手鐐腳鐐跪在高台上。縱然他們看上去落魄無比,身上刻滿代表刑罰的紋身,骨頭都被打進了鋼釘,但他們仍然氣勢驚人,普通人隻是在遠處看一眼都會不自覺跪下來欲俯首稱臣。
在他們四周是一道道高聳入雲散發著金光的身影默默地站在他們四周,猶如九天之上的滿天神佛下凡,又如神皇的天兵神將。
高周附近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士兵,槍﹑戟﹑刀﹑劍皆指向天空,肅殺的氣氛充斥著每一個角落卻在天上破開大洞般,飛鳥也不敢在上空飛過,天上的雲霧也被驅散。附近一帶的深山老林中再無平日的野獸吼叫聲。
一個高大健壯的人上半身赤裸伏在高台上,身上被插滿鋼柱銅針,一行金文被刻在他的背上。
不赦
血液仍然不斷從他的身上流出來,甚至沾滿了他四周的位置。
男子突然挺起了上半身,向那一眾人影大聲吼叫。
你們原本隻是商人的狗!
高台下的士兵將軍紛紛被驚動,槍戟指向男子,大喊要把他千刀萬剮。
反而高台上的人影沒有被激怒,隻是默默地看著男子的所作所為。
這令男子更為憤怒,彷佛他連觸怒對方也沒有資格般,這是對他莫大的恥辱。
孤乃玄鳥之嗣,成湯之後,帝乙之孫,帝辛之子,祿父,生而統治九洲。你們豈敢無視孤!
身為成湯之後竟然聯合東夷,欲解開對東父的鎮壓,這不是最大的笑話嗎?
祿父突然全身變得僵硬,抬頭死死盯著站在中央的人影,氣喘如牛,卻發不出任何反駁之聲。
你難道忘記了成湯之死﹑九世之亂﹑盤庚遷殷及武乙殞落?他們無一不和那個高高在上視人類為奴隸畜牲的東父有關。
祿父已經徹底伏在地上,不敢說任何話,如小山般強壯的身軀竟然在發抖。
亂東方,解神縛,處死!
祿父臉上反而露出釋然的表情。
一道刀光閃過。
大好人頭落在地上,身軀倒在地上,揚起不少灰塵。
此時在祿父旁的高瘦男人突然大叫大嚎。
姬旦,你隻是偽君子,你一直想篡父王﹑王兄留下的寶位,我隻是不及你無恥﹑忍耐而已。
剛才說話的人影也露出他的真麵目,正是周公姬旦。
姬旦搖了搖頭。
你仍然執迷不悟,被權力及嫉妒蒙蔽了雙眼。
他合上眼睛,良久才重新睜開眼睛。
違職責,發叛亂,擾天下,聯殷人。罪無可赦,處死!
姬鮮突然大吼一聲。
孤乃文王之子﹑武王之弟,誰敢殺孤!
剛出現的刀光也在半空中停了下來。
姬旦搖了搖頭。
吾斬你!
你—
話聲被斷,姬鮮緩緩倒在地上,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他死前也不敢相信身為他弟弟的姬旦敢親手斬殺他,他對他的兄弟一直隻看起大兄伯邑考和二兄武王姬發。
姬度和姬處身體顫抖起來。
姬旦卻沒有再痛下殺手。
你們雖然參與了叛亂,但不是首惡,也沒有彌天大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姬度,流放千裏!由其子蔡仲繼承國君之位。
姬處,廢為庶人!由其子繼承國君之位。
姬度和姬處卻是滿麵欣喜,甚至露出幸免之情。
但剩下的兩個人卻是既驚慌又憤怒。
駒王﹑奄主,處死!
兩人還未來及說話也死在刀光下。
兩人都是東夷大國之君主,統治著萬千子民,馴服著無數湖泊﹑山脈﹑河流,他們的國度曆史也十分悠長,甚至可以追溯至姒文命鑄九鼎﹑夏後氏君臨九洲之時,實力十分強大。
其中駒王實力更是首屈一指,統治之方國為徐戎,先祖更是曾與夏朝開國之君啟爭奪過天下共主之位的伯益之子若木。
姬旦也不管高台上之汙血,一步一步走到高台盡頭,出現在萬千百姓﹑將士眼中。
今天下已定,吾將重行分封以穩定天下。
姬封將會受封於衛!
正年青力壯英武過人的姬封踏前一步。
姬旦看著他,眼中滿是慰藉之意。
姬封也十分激動。
兄長,我一定會幫你守著那幫殷人,安定這大好山河,封印那個它不死的神明。
兩人都知對方的心意,更知道此後對方也不會再看見對方。
姬旦將會留在鎬京,在鎬京中的後代將會繼承著周邑。
伯禽將會被封於魯。
另一個青年出列,深深對姬旦行了一禮。
姬旦最親近的兄弟和兒子都將會遠離他。
但這是必要的!
必須有人留在大周的西方,看守著那些虎視耽耽的古神。
姬旦看著極西方,穿過了秦人與西戎混雜的地方,更越過了羌人居住之高地,跨過由綠洲組成的河西走廊,直達那雄偉的昆侖山之上。
那裏居住著周室之大敵,人類的心頭之患。
人類曆代先賢都和這些古老而強大的古神作戰,從遠古的三皇五帝,到啟﹑湯﹑昌三君,他們無不視古神為最大敵人。
天地初開之時已統治天地萬物的天帝已經殞落,不再有古神敢肆意行走凡世玩弄著人類,昔日為古神意誌的延伸的巫覡再不能主宰人類的命運。
在東方不可一世,視萬物為棋子的東父大神被封印在無底深淵中,終日不見天日,昔日的威能盡喪。
但可以威脅到人類的古神仍然不在少數,其中以接納了不少在三皇五帝時逃過一劫的古神的西母為首。
廣闊的西域都被西母統治著,一個被諸神掌控的國度建立在那裏,當地的人類被神明玩弄於鼓掌之間。
無時無刻都有大量血腥戰爭,人類以血和火娛樂著神明,數不盡的英雄死於神靈手下,人類被強行撕裂成在沙漠中星羅棋布的小城邦,隻有西母的命令可以暢通於西域中。
西域隻有統一的神國和分裂的凡人國度。
封,您一定要好好和呂尚﹑伯禽好好封印著那個該死的古神,周室承受不了兩個古神的同時夾擊。
姬封伸出手和姬旦握著。
姬旦不停咳嗽。
兄長,你—
姬旦搖頭。
這隻是和那些古神的走狗戰鬥時留下的頑疾,幸好誦兒長大了,可以治理他父親留下的國度了。
可惜我支撐不了大久了,太早讓誦兒承擔如此沉重的責任,我辜負了兄長。
姬旦竟然哭了起來,被淚水迷糊的視線依稀見到意氣風發征伐紂王的兄長,和那個久臥病床虛弱無比的兄長。
他好像看到那個小時候帶著他玩長大後變得沉穩和威嚴的兄長,兄長背後好像是—
英年早逝的大兄和賢明智慧的父親。
你們是來接我嗎?
兄長,你在說什麽?
姬封打斷了他。
姬旦回過神來,看著眼前年輕的姬封,好像看到了在伐紂戰爭時的自己。
兄長竟然把如此重負交給我,我隻是你的小弟而已。
當年的他隻是一個剛成年的青年,看見千軍萬馬會害怕,目睹古神威能會畏懼,一直不認為自己可以和演繹先天,卦的父親和率領大軍把不可一世昏庸無能的紂王推翻的兄長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