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章 不一樣
中午，一中的食堂空前爆滿，到處都是人擠人、人踩人，打了飯的同學被人不小心撞到，湯湯水水潑灑出來，更加劇了場面的混亂。
本來食堂能容納一千人同時就餐，這規模已經足夠使用了。住得近的走讀生通常回家吃飯，住讀生也不會每頓都來食堂，而是時不時去光顧外面那些小麵館、快餐店。
可校方以防控禽流感為名，禁止學生中午出去吃飯，三千名學生全部擠到食堂就餐，達到了正常容納人數的三倍！
齊然和朋友們端著空餐盤排在長長的隊列中，每個人都無精打采，周圍抱怨的聲音此起彼伏。明明食堂的價格高味道差，偏偏不得不在這裡吃飯，心裏面直窩火。
范韋長長的嘆了口氣，陰陽怪氣的說：「生活就像被強姦，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好好享受！」
「流氓！」旁邊倆女生端著飯走過去，聽到這句就甩了他四隻白眼。
換平時范韋肯定更得意，多半還要調侃兩句，可今天他也沒什麼興緻，竟然沒接腔。
「偉哥這話不對，食堂的飯菜，我可不會當作享受，」齊然敲敲不鏽鋼餐盤，又搖了搖頭：「明知道是錯誤的事情，就算暫時還不能糾正，也不要把它看成天經地義。至少逮住機會，還是要造它的反嘛！」
剛才那兩個女生本來已經走出去幾步了，又停下腳步聽。齊然話音剛落她倆就轉回來，高點的那個笑著說：「對呀，帥哥說的就是不一樣。比剛才那個有道理多了！喂，你叫齊然對，我三班的，經常聽滄滄提起你這個表哥哦～～」
說完這番話，兩女生不等齊然回答就轉身走了，一路上嘻嘻哈哈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哦也……齊大帥哥！」范韋雙手放在胸口作花痴狀，旁邊吳建豪、遊藝男擺出五體投地頂禮膜拜的表情。
帥。帥哥，叫我嗎？齊然訕笑著撓了撓後腦勺，雖然他長得不醜。但這還是頭一次有女生叫他帥哥呢。
爹娘天生的容貌不能改變，自信和真誠才讓陽光少年更加耀眼，齊然早已不是當年的吳下阿蒙。
剛才那兩女生誇張的叫了聲帥哥，立刻引來周圍同學的注意。齊然排隊打飯這會兒。不少女生偷偷的打量他。還有三五成群的男生從旁邊走過，其中認識齊然的就過來打招呼，假裝不期而遇的隨便聊上兩句，再回到原來那些夥伴中間，神采就比之前多了幾分得意。
不知不覺間，齊然的朋友越來越多，大家都喜歡聚在這個陽光開朗的男孩身邊……
張遠航、李逸風和另外三女生，端著盤子走過來。看見齊然和朋友們也在這兒，這兩位把腳步一停。拐個彎兒朝另一邊去了。
那三女生是文學社的，有個圓臉的就問：「咦，張遠航，那不是你們班的齊然嗎？」
張遠航撇撇嘴：「他呀，就一小流氓。」
另一位個子高挑的女生皺了皺眉：「不對，他上學期見義勇為，還受過學校表彰呢！」
張遠航就笑：「什麼見義勇為，小流氓打架而已。」
「他和李天毅、鄒小櫻、尤燦生這些人都差不多，」李逸風頓了頓，酷酷的吐出四個字兒：「一丘之貉！」
三個女生笑起來，比較起來當然願意相信熟悉的人的說法。
李逸風只顧著扮酷，擰著脖子說話，沒注意前面一人撞過來，正好把他端著的餐盤撞翻。
這下不得了，餐盤先是徑直朝懷裡扣過來，接著哐當一聲掉地上，湯湯水水四下飛濺，惹得周圍女生一陣驚叫。
最慘的當然是李逸風，胸口肚子掛滿了稀爛的飯菜，油湯汁水順著往下淌，整個人像從潲水桶里鑽出來的，狼狽得無以復加。
衣服褲子和新買的耐克鞋都被弄得一片狼藉，李逸風氣得頭頂冒煙，再也扮不了冷麵小生，低著頭扒拉身上掛著的飯菜，抱怨朝那個撞他的男生：「你怎麼走路的？沒長眼睛啊？」
「呵，你丫撞了人還挺橫啊？」來人口氣比李逸風還衝，兩隻手往胸前一抱，橫眉毛豎眼睛的，拿鼻孔看人。
李逸風火冒三丈，正要動手去推這傢伙，卻被張遠航拉了一把，抬頭一看氣焰頓時矮了三分。
這位不是別人，正是高二相當出名的狠人，上學期被張樹森開除的魏新。最近張樹森被紀委雙規，米慶玲成功上位，魏長生托李一山帶話，魏新就又恢復學籍了。
「嘴巴放乾淨點！」魏新伸出手指頭戳了戳李逸風胸口，然後回頭笑了笑：「丫就是欠教訓，鄒哥尤哥你們說是？」
鄒小櫻和尤燦生站在不遠處，有同學幫他們拿餐盤，這兩位就抱著膀子朝這邊看，嘿嘿的冷笑。
李逸風臉色就變得不大好看了，知道剛才說齊然和鄒小櫻尤燦生都是小流氓，那句話不小心被人家聽了去，魏新根本就是故意過來撞翻他餐盤的。
泥人兒還有三分火性呢，何況還在認識的三位女生面前，還有那麼多同學，李逸風咬著牙齒，太陽系突突直跳，恥辱讓憤怒倍增。
可看到對方那種有恃無恐的樣子，他的勇氣就始終無法突破爆發的臨界點。別說鄒小櫻和尤燦生這種四大公子級數的人物，就連魏新都是被開除了又回到學校的，這背景關係杠杠的，普通學生怎麼惹得起？
「哎哎，有話好好說嘛，大家都是同學，學校裡面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朋友有難，張遠航陪著笑臉打圓場，他是本班的團支書又是校學生會的幹部，一般同學都給他點面子。
李逸風感激的看了朋友一眼。幸好他給了台階，要不然還真尷尬。
可惜很多時候事與願違。魏新被張樹森開除出去，心裏面憋著火呢。現在重新回到學校，很有點「我胡漢三又回來了」的揚眉吐氣，逮住李逸風就正好拿他發泄發泄。再說米慶玲當了校長，偏幫著這些有錢有勢有關係的學生，魏新就越沒有了顧忌。
李逸風想就坡下驢，魏新卻不給他機會，順手一巴掌摔在他臉上：「什麼玩意兒。誰他媽不好好說話，嘴裡亂噴糞？」
嘶——周圍的同學發出了一陣驚呼，跟著李逸風來的三位女生更是叫起來。張樹森時代一中的校風相當不錯。就算有不少仗著家庭背景囂張跋扈的學生，但在校內當眾扇同學耳光的事情，那還是極少發生的。
「喂喂喂你們怎麼這樣！」張遠航攔在李逸風前面，可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句話說得實在太軟弱無力。對方一點也不給他面子。這讓自認為好歹算個人物的張遠航很鬱悶。
李逸風整張臉紅得像煮熟的蝦殼。痛的不僅是臉，還有少年的自尊心。可剛剛決定就坡下驢勇氣就已消散大半，即使又挨了打，這會兒心頭更多的也是委屈，不是怒火與勇氣。
但是，到底怎麼辦？撲上去開打，絕對不是對手；報告老師又太遜了，而且米慶玲當權。校方也不一定能公正處理；眾目睽睽之下就這麼退縮，膿包軟蛋的帽子是戴定了。未來的兩年多學習生涯里，都要被人恥笑……
也有不少同學同情李逸風的遭遇，但是畢竟事不關己，始終沒人真正上前去幫他，只是不停的小聲嘀咕著「太過分了」之類的，沒有多少營養的套話。
魏新笑得很開心，在他看來今天總算找回了被開除時丟掉的面子。
突然，他的臉色變了變，因為齊然朝這邊走了過來。
齊然皺著眉頭：「魏新，你過了啊！」
周圍同學的目光一下子集中過來，女生是不加掩飾的欽佩，男生則隱隱帶著點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奮。
倒是當事人，李逸風和張遠航反而愣了，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齊然竟會為他們出頭。
「姓齊的，你有什麼了不起，張樹森被抓了，我還不是又回來了？」魏新歪著腦袋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可語氣總顯得有點外強中乾——當初三打一都被齊然揍得沒脾氣，這會兒實在不好再打腫臉充胖子。
齊然笑笑，不緊不慢的問：「哦，原來你回來了。張二輝和陳勇慶呢？」
魏新頓時一口氣哽在喉嚨口，噎得難受。他是回來了，但米慶玲最多賣個面子給魏長生，張二輝和陳勇慶家裡可沒什麼背景，不招米慶玲待見，難道他還能求老爹去為倆狐朋狗友說情？不怕被打得花兒開！
齊然笑得更輕鬆了，少年的個頭已經比魏新稍高，居高臨下的目光帶著一絲玩味：「你以為仗著鄒小櫻、尤燦生撐腰，就可以在學校為所欲為了？你被開除的時候，好像他們也沒派上什麼用場嘛。」
周圍突然變得安靜下來，不少同學的目光投向了鄒小櫻和尤燦生。
很多學校里，多多少少有個不好的風氣：一些學生圍著家裡有錢有勢的同學轉，好像這樣就有人撐腰，可以隨便欺負別的同學。
但齊然一句話戳破了這層肥皂泡，平時小打小鬧就算了，真正出了大事，那些有權有勢的家長或許會為自己兒子竭盡全力，但要他們付出面子欠下人情，順帶為兒子的狐朋狗友幫忙，那恐怕是天大的笑話。
「無聊，齊然你扯我們幹啥？」尤燦生拉了拉有點衝動的鄒小櫻，又低低的說了句什麼，兩人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周圍同學中間，嗡嗡的議論聲頓時變大，很多人的心底，或清晰或模糊的多了那麼點東西……也許，比起仗著別人的虛火裝腔作勢，還是自信自立與自強更能贏得尊重。
魏新倒被扔了下來，場面異常的尷尬，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說：「齊然，你要怎麼樣？」
「道歉，向他道歉，」齊然指了指李逸風。
「關、關你什麼事！」魏新氣急敗壞，竟然告起狀來：「對了，他、他剛才也罵你來著，還說你跟尤燦生、李天毅都是小流氓，一丘之貉！」
看熱鬧的同學早就忍不住笑起來，范韋沖魏新努努嘴巴，又朝齊然擠眼睛：「喂，像不像小學生在老師面前告狀？」
可不是嘛！
也有很多男生女生小聲議論，齊然這下該不會幫著李逸風了。
李逸風那是相當的尷尬，誰能想到最後站出來幫他的，恰恰是被他罵成小流氓的齊然呢？真恨不得找個地縫趕緊鑽進去，說聲去換衣服，低著頭就準備走。
齊然叫住他，然後看著魏新搖搖頭：「不，你說錯了，我和尤燦生他們不一樣——所以，我仍然要求你向李逸風道歉。」
魏新愣了，足足半分鐘之後，才慢慢的低下頭，向李逸風道歉。
不是被迫的，是心悅誠服。
離開時他甚至回頭看了看齊然，眼神相當複雜：如果最開始被他當作朋友的，不是鄒小櫻、尤燦生、李天毅這夥人，而是齊然，也許……
「齊然，你太帥了！」不知道是誰喊了聲，周圍的男生女生都跟著喊了起來。
剛才還威風八面的少年，臉皮忽然就紅了，訕笑著抓了抓後腦勺，於是周圍的笑聲變得更大了。
就在笑聲中，李逸風通紅著臉，低低的跟齊然說了句對不起。
稍遠處的人群後面，一群女生站在台階上關注著這邊的情況，林嫣的眸子里只有那個被同學們圍著歡呼的少年，如果有人注意到她，就會發現少女此刻的微笑，足以融化堅冰。
「我就說，」許悅蘭得意的跟另外幾位女生說，「齊然這傢伙，不一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