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章 別高興得太早
當天中午，食堂的銷量就沒有達到預期。 因為齊然在班級群里發動「非暴力不合作」的倡議之後，同學們立刻就傳給了其他班上的老同學、老朋友，很快擴散開來，有不少學生做了類似的準備。
總的來說，高一年級的參與度最高，高二次之，高三學生知道的最少。不過中午剛過，消息就擴散到盡人皆知了。事先沒搞清楚情況的學生，從食堂打了坑爹的飯菜出來，就咬著腮幫子發誓再也不上它的當。
晚飯時，食堂遭遇了更加嚴重的滑鐵盧。高一不上晚自習的學生都回家了，高二高三的學生以極大的熱情投入了對抗，幾乎全部跑到宿舍裡面去吃方便食品，把住讀生的存貨一掃而空——反正走讀生們結束晚自習離開學校，就能在各大超市和便利店無限制的補充彈藥。
能容納上千人的食堂空空蕩蕩，正當飯點，坐著吃飯的學生滿打滿算不到兩個班。
宿舍樓那邊正好相反，每間寢室都擠滿了人，速食麵榨菜火腿腸，香蕉雪梨小蘋果，熱鬧得像過節似的。
啪！
食堂門口，朱經理氣急敗壞，把精緻的真空玻璃茶杯摜在了地上。
接下來的幾天，非暴力不合作運動持續開展。齊然這些走讀生每天離校期間，採購水果、罐頭、速食麵，上學時帶到學校，住讀生則提供宿舍和熱水。
這樣的鬥爭方式，米慶玲為首的校方在明面上根本無法阻止。學校的宿舍有限，不可能把走讀生也關在校園裡，只要放走讀生出校門，學生們的糧草補給就源源不斷。水果速食麵之類的加工食品，又不會傳播禽流感。完全找不到禁止帶進學校的理由。
當然，每天都吃方便食品，無論如何堅持不了太久的。齊然是高一的走讀生，算最幸福的了。因為只吃頓中飯。晚餐回家或者在小餐館解決；走讀生和高二高三要上晚自習的學生，晚上就得多忍受一頓速食麵。
這天下午高一一班的教室里。數學課大腦高速運轉之後的課間休息，同學們的話題又轉到了食堂上面。
「耗子，今天又帶的康師傅？」許悅蘭鄙視吳建豪，揚了揚手裡的飯盒：「還是我們家林嫣好。知道速食麵吃多了燒心，給我帶了愛心便當。」
說著她就張開雙臂抱著林嫣，做出小女生之間才有的親密動作。
冰山校花抿著嘴微微的笑，不動聲色的瞥了眼旁邊的齊然：哼，這傢伙是裝傻呢，還是真傻？
要知道林嫣從家裡帶了四份便當呢！
吳建豪臉皮厚，嘿嘿賤笑：「班長大人。也給我一份行不行？就當扶貧嘛。」
「你想得美！」許悅蘭朝這傢伙甩了個衛生眼。
「算啦，」林嫣拉了拉朋友，拿個盒飯遞給吳建豪，順手把另一個遞給齊然：「你們男生還真是哎。整天吃速食麵，都不會做便當。」
齊然接過便當，感覺到不少同學在往這邊看，他的臉就微微發紅，心跳得比平時快了許多。
偷眼看看林嫣，這位冰山校花倒是落落大方，神情自然得就像已經很多次把飯盒遞給齊然一樣。
「呼～～也許只是我想多了，」少年的心緒有點亂。
「江小渝，哼哼，你就沒有啦，」許悅蘭拍了下桌子，「想要的話，就問朱曉丹要吧。」
因為朱曉丹是齊然的小學同桌，前段時間又經常來找他，許悅蘭站在好朋友林嫣的立場上，對她可沒什麼好印象。
江小渝不好意思的摸摸頭，這段時間他和朱曉丹走得很近。
孫濤沒臉沒皮的湊上來，沖齊然扮個鬼臉：「喂喂，哥們兒，你有大班長帶的盒飯，兄弟們沒有啊！天天吃速食麵，嘴裡淡出鳥來，齊哥替咱想個招兒好不？」
丫李逵呢，還嘴裡淡出鳥來。
別看孫濤面子上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話里話外卻是請齊然拿主意。李逵遇到宋江宋大哥，那可不就是服服帖帖的嗎？齊然在李威孫濤這些刺兒頭眼中，都是拿得起放得下說話算數的人物了。
除了孫濤，還有很多同學也朝著這邊看。零八年的內地城市，還沒那麼多高大上的職業，絕大多數的學生家長都是雙職工，早晨哪兒有時間替孩子做便當？大家見天的吃速食麵，也不是個事兒。
齊然沒急著回答，咧嘴就嘿嘿笑起來：「吃幾天速食麵就受不了？孫濤你也太遜了吧！我們高一的急個什麼，不管怎麼說都該高三的先鬧。我猜最近這幾天，肯定有家長坐不住了。」
同學們恍然大悟，高考生家長可是傳說中戰鬥力強悍無比的存在呀，不少學生家長在職能部門有個一官半職，怎麼可能坐視還有幾個月就要高考的孩子，天天在學校啃速食麵？
說曹操曹操就到，第二節地理課上完，下課鈴敲響的時候，塗著「衛生監督執法」字樣的三輛車子開進了校園，下來一群白制服。
「終於來了啊，」年輕的地理老師念叨著走出教室，臉上分明有那麼一絲幸災樂禍。
教室里頓時沸騰了，男生女生都涌到走廊上，一邊看一邊驚嘆：「我擦，齊然你的大預言術點滿九級了吧？」
齊然笑而不語，沖著林嫣做了個鬼臉。林為民這個常務副市長管著衛生系統，雖然今天這些人是衛生局某位高三家長找來的，背後未嘗沒有林市長的支持。
一中坐整個東川市若干所高中的頭把交椅，面子那是相當的大，除了頂頭上司教育主管部門，別的安監、衛生、公安等等職能部門平時都不會來檢查它，就算來也是上門服務——哪家單位沒有幾個幹部子女在這裡讀書啊？
今天來頭就不同了，車是執法車，人是白制服，這擺明了要來找茬的。
「喂喂，你說會不會查封食堂？」一個女生踮著腳尖往那邊看。
旁邊的男生撇撇嘴：「查封不解氣。最好把那頭豬經理抓去坐牢，我想想，生產假冒偽劣……」
「是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回答的這位愛看今日說法。
米慶玲穩坐釣魚台。一中的校長是副處級。衛生監督執法的這幾位行政級別最大正科，堂堂校長自然要端著架子。
新提拔的校長助理黃偉燦帶著幾個工作人員。滿臉堆笑的從辦公樓里走出來，老遠就伸出巴掌去握手：「老楊，你好你好，稀客稀客！」
楊毅是衛生執法監督支隊的副隊長。他的寶貝兒子就在一中讀高三，最近被關在學校裡邊，每天兩頓速食麵，高三學習重消耗大，沒幾天就熬得清口水直流，晚自習放學回家啃兩隻醬豬蹄都剎不住。
是可忍孰不可忍，楊大隊長火冒三丈。加上一位副局長遮遮掩掩的暗示，他立馬就拉起手下人馬過來興師問罪。
所以不管黃偉燦多麼熱情，楊毅只管臉一板，擺出副公事公辦的冷麵孔：「黃主任你好啊。有人舉報你們學校食堂使用變質的蔬菜肉類，我們過來了解下情況。」
耶！遠處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學生們全都樂了，瞧這架勢不是隨便敷衍一下就能應付過去的，要認真查，食堂絕對能查出問題。
「喂喂，齊然，這下有好戲看了！」范韋從二班那邊溜了過來，猥瑣的臉上滿是興奮。
齊然很平靜，心說你們別高興得太早，事情沒那麼簡單。
黃偉燦沒有硬頂，把食堂朱經理叫了來，一同陪著楊毅這幫人走去食堂。遞煙遞水的招呼，人家愛理不理的，他倆也不著急，就跟在後邊賠笑臉。
衛生執法這伙大爺不是省油的燈，進了食堂就不客氣，從冷庫里搬出紙箱子，小刀子劃破檢查冷凍肉；又把菜筐子踢翻，稀里嘩啦胡亂扒拉。
根本用不著化驗檢查啥的，肉眼就能看出來問題。蔬菜很多已經變質，萵筍頭爛掉，土豆發了芽，大蒜都快長成蒜苗了……最嚴重的還是肉類，連執法隊員都氣得笑起來：「你們食堂有點意思啊，裝冷凍肉的紙箱子標籤是今年，可肉上面蓋的獸醫驗訖章還是前年的！」
朱經理手足無措，他是搞餐飲加工的，知道這事兒捅出來就要吃不了兜著走。
黃偉燦倒是篤定得很，輕描淡寫的幫著解釋兩句。
「多的不用說了，先查封，再接受下一步處理！」楊毅讓隊員們錄像、取樣、貼封條。
哦也！站在窗邊打探消息的學生轉身就跑，把喜訊奔走相告。
食堂裡邊，楊毅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一看號碼臉色就變了，站一邊恭恭敬敬的接電話。
黃偉燦笑了，朱經理本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麼。
楊毅掛掉電話，臉色難看得要命，半晌才從牙縫裡憋出個「走」字。
不查了？隊員們大眼瞪小眼，現在罰款雖然沒提成了，財政上還是有百分之三十的返點，他們都指望大大的罰一筆款呢。
「還查個屁！」楊毅甩手就走。
三輛衛生執法車又開出了校園，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黃偉燦和朱經理笑得別提多開心。
他們有多開心，學生們就有多失望。范韋把走廊的欄杆重重一拍：「搞什麼飛機，就這麼算了？」
「不算完，他們還沒折騰夠呢，」齊然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他抬頭看看校長辦公室，玻璃窗開著，米慶玲抄著雙手站在窗后，似乎能看到她得意的笑容。
米校長，您可別高興得太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