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措手不及

  天文十四年，公元一五四五年，春。 

  這一日，正是新年剛過的第三日。天空中下著微微小雨，海面上雖然沒有大風，但是卻顯得有點寒冷，在這樣的天氣下出海，的確不是一件好事。 

  而在五島海域附近的一處小島上，佐三郎跟他的幾個手下剛剛從睡夢中醒來。佐三郎是堺町的一個商人，他經常從對馬島到堺町之間進行往返，這一次他剛在對馬島做了一筆生意，然後他準備走對馬島、壹岐島、平戶島、五島、土佐這一條海路返回堺町。 

  他之所以選擇這一條海道，主要是希望在平戶島購買一些來自明國甚至南蠻的貨物。這些貨物在別處未必一定能夠買得到的，而且就算能夠買得到，也會比這裡貴得多。說起這個平戶島，可真是一個好地方啊，除了要交納一定的停船費用外，就連商稅也不用交納，島上的貨物又多，怪不得能夠吸引那麼多商人故意繞道前來了。 

  說起那些被島上的維持秩序的羅氏家農兵稱為「南蠻人」的傢伙，佐三郎還真的被嚇了一跳。上一次他來平戶島上的時候，曾經聽聞島上的人議論過這些奇怪的人，當時非常好奇，但是他卻沒有機會看到那些所謂的「南蠻人」。這一次卻剛剛好遇到一個了，但當他看到真人後，就差沒有直接被嚇跑了。那些人的樣子實在太嚇人了，而且身高就像巨人一般，難怪很多人私下稱呼他們為「鬼人」。[ 

  昨日由於在島上恰談生意，導致他離開平戶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當他的船隊來到五島附近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所以他在五島群島外圍的一處小島上就地靠岸休息了一夜。 

  「老闆，你這幾天心思重重的，到底是何事啊？」這是，旁邊正在整理貨物的商屋見習問道。 

  「又左。你不知道，最近九州在鬧農民暴亂呢？我們今天就直接從海上走就好了，前方經過薩摩島津家的海港時就不要靠岸好了。」佐三郎吩咐道。 

  「老闆，您不會直接到達土佐的海灣才打算登岸休息吧？」見習立即問道。長時間在海上航行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啊。他心裡當然是不願意的。 

  「為穩妥起見，只能如此了。否則，貨物被搶是小事，就怕那些暴動的農民連我們也不放過啊！」佐三郎說道。他可是在京都附近見識過一向宗的信徒們的暴亂的。那場面實在是太恐怖了。 

  「啊？老闆，快看，那邊是什麼啊？」就在這時，旁邊的另一條船上的另外一個商屋見習失聲驚呼道。 

  佐三郎疑惑地沿著那個見習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東面的海面上若隱若現地出現了幾個小黑點，緊接著，在這開始的小黑點的後方又陸陸續續地露出了一個個的小黑點。一個、兩個、三個……當佐三郎看清楚最前方的幾個小黑點是船隻后，此時已經出現了數十個小黑點，而且後面似乎還有更多的小黑點在陸續出現。 

  「奇怪了，如此之多的船隻，在這處海域里，也只有五島水軍眾才有啊，只是昨夜他前去交納過路錢時分明是看到五島水軍眾的船隻都停靠在港口中的啊。難道昨夜連夜開拔出去了？轉念一想，佐三郎馬上就否定了這個想法。這個時節是絕對沒有傻瓜在晚上出航的，而且是大量船隻在晚上的同時出航，這就更加不可能了。 

  「難道不是五島水軍眾的船隻？那這又是那家的船隻呢？而且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佐三郎疑惑道。 

  「老闆，那些船隻上掛著白色的雄鷹旗幟，是羅氏家的水軍。」這時有眼尖的見習高呼道。 

  「什麼？羅氏家的水軍？」佐三郎頓時大吃一驚。這裡是五島水軍眾的海域，而且在他身後不遠處就是五島水軍眾的主島了，想一想就知道羅氏家的水軍這是來幹什麼的了。 

  「起船。趕緊走！」所謂兩隻海上的巨鯨爭鬥，他們這些恰巧在附近的小蝦米很可能會遭殃的，於是佐三郎毫不猶豫地下達了逃走的命令。 

  「往……往那裡走啊？」身邊的見習立即問道。 

  「平戶，前往平戶島。」情急之下，佐三郎決定先到平戶島避避風頭。再繼續呆在這裡，絕對會被看做是五島水軍眾的船隻。 

  於是，隨著佐三郎的一聲令下。兩艘商船立即往西面的平戶島方向而去。 

  「老闆，快看！」當他們走了一里不到的水路時，遠遠地就看到前方又出現了一支船隊。佐三郎一看之下，頓時長大了嘴巴。這一次他們距離前方船隊的距離更近了。於是他終於看清楚了前方船隊的情形。 

  二百多艘船隻，小到小早，大到關船，真的可謂是鋪天蓋地般地在前進啊。實在是太過壯觀了。而那些船隻上同樣也是掛著羅氏家的旗幟。 

  「看來五島海域要變天啊！」見此情形，佐三郎不由得感嘆道。 

  「老闆，比起感嘆，你還是先決定我們該去那裡吧，對方有兩艘小早往我們這邊來了。」身邊的見習焦急地說道。[ 

  「停船！」佐三郎當機立斷道。 

  「啊？」兩艘船上的眾人都被佐三郎的決定而大吃一驚。停船不就表示他們不再逃命了嗎？ 

  「停船，聽著，論對方幹什麼，即便搶奪我們的貨物也不要反抗，還有，立即將我們在平戶島交納停船費用的證明拿出來，還有五島水軍眾那面專用的小旗也趕緊給我從船頭上拿下來。」佐三郎再次確認道。他已經做好被對方扣押的準備了。但是他心中卻已經不驚慌了，因為他跟町的商人雨田信康相熟，而雨田信康與羅氏家家的關係又不錯，最近甚至還在經營羅氏家的鐵炮，大不了到時候將雨田信康抬出來就是了。 

  就在羅氏家水軍大舉入侵之時，江川城中的一間木屋內，五島水軍眾的首領宇久盛定正摟著侍女在大口大口地吃著肉。 

  江川城是建立在五島主島（後世該島被稱為福江島）的一座山上。由於山上正好有幾眼泉水，並且在山下形成了一條被稱為江川的小溪，所以這座城砦也因此得名。而在江川城的下方，則是一塊比較平坦的平地，此時的平地上已經被五島水軍眾的家眷開闢出了不少的田地。而在平地接近海邊的地方，則是一處優良的海港，海港之上停泊著五島水軍眾的船隻。 

  此時的宇久盛定抹了一把油光發亮的嘴巴，他原本黝黑的臉膛上給豬油抹了一把，變得更加黝黑髮亮。他身材又高大結實，穿了一套新的和服，因為吃著熱騰騰的豬肉，身體發熱，半敞著胸，挽著衣袖，露出一片長滿黑毛的剛健胸膛。此刻他的模樣，活像城隍廟裡的刀筆判官。 

  大口吃肉，大杯喝酒正是宇久盛定的生活，自從當上家主之後，五島水軍眾在他的帶領下是越發強盛起來，幾乎是霸佔了九州南部沿海的大部分海域了，要不是羅氏家的突然出現，他都甚至出兵進攻肥前，在九州島陸地上奪得一塊自己的領地了。 

  宇久盛定一口吃肉，一把抱過給他倒酒的侍女，在她的胸脯揉搓起來，嘴上不乾不淨的哈哈說笑著，正想要當場法辦了侍女的時候，一名親近的家臣驚呼著跑了進來。 

  「怎麼回事？」雅興被打擾了，宇久盛定自然是非常不高興了。 

  「主……主公，羅……羅氏家。」家臣由於驚慌過度，說話也顯得不連貫了。 

  「羅氏家怎麼樣了？是給本家送錢糧來了嗎？」宇久盛定笑著問道。想起此前親自帶兵威逼羅氏家的領海，宇久盛定就覺得意氣風發起來。 

  「不……不是，是羅氏家的水軍殺來了。」家臣終於說出了真實的情況。 

  「不可能！」宇久盛定的第一反應就是否決了家臣的稟報。不久前他才剛剛派了使者前往羅氏家修復了此前因為他帶兵威逼羅氏家領海的事情，雙方甚至達成的糧食買賣協議，由五島水軍眾向羅氏家購買了一筆糧食，所以方才他還以為羅氏家的糧食送到了呢。 

  再說，此前從羅氏家放出風聲，似乎跟九州的其他豪強一樣，正在全力平定其領地內的農民暴亂，此時羅氏家又怎麼可能能夠空餘出兵力來對付他呢？要知道即便強如大友家，此時還在領地內四處平定領民暴亂當中啊。實力跟大友家差不多的羅氏家又怎能如此快就平定了暴亂了呢？ 

  最後，這時正是新年剛過的時候，幾乎所有的豪族在這個時候都會偃旗息鼓不再互相征伐的。況且，這樣寒冷的天氣，更加是不適合在海上作戰了。要知道，此時若是掉進海里，即便不用別人的攻擊，若是長時間泡在海水中，甚至會被直接凍死的。就算能夠重新爬回船上，事後也會因此而大病一場。這樣寒冷的天氣，真的不適宜海上作戰啊。也正是這樣的原因，他才把絕大部分的船隻調回了海港停靠，只派出了少量的船隻在外圍警戒，實際上也主要是為了收繳過路的商船的過路錢。 

  此時，突然接到羅氏家水軍來犯的稟報，他的第一反應自然是不相信了。但是當他聽到外面的喊殺聲時，心中頓時「咯噔」一聲，驚呼道：「這……這怎麼可能？」(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