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73章
康王周勤的出殯之日原定於今日,眾官員還沒出門參加出殯儀式,就接到了周府家丁挨家挨戶的通告,說今日出殯取消,他日出殯日期另行通知。
眾官員還沒揣測出發生了什麼事讓周府改了周勤的下葬日期,就聽見了一個爆炸性的新聞,定遠侯蕭府通敵叛國,已經連夜被大皇子奉旨查抄,滿門老小六十四人都被押天牢等候審判。
眾官員一片嘩然,還沒等人提出異議,又爆出了新的證據。刺殺三皇子的刺客從蕭府被搜到,刺客服毒自殺前供認是受了蕭大公子的指示,要為蕭三小姐被打出口惡氣。
兩件事不論哪一件都能讓龍顏大怒,武二帝責成大皇子嚴加審問,如證據確鑿,絕不姑息。
對這夜間發生的事蕭從容一無所知,被關押在此雖然受了不少罪,可比想象中的要好。
大皇妃雖然恨死她,恨不能生噬了她的肉,可礙於這是刑部大牢,主管京兆尹和公子郭滎陽都和五殿下交好,五皇子不許碰的人,她的手再長也伸不進這大牢里。
蕭從容皇后不來審,其他人也不敢動,每天就關在牢里。她本來就受了刑杖傷,身體虛弱,有些傷都還沒好,在這陰暗潮濕的地方呆上兩天,身體就無法抵抗地出現了異狀,又癢又疼,最後竟然有膿水流出。
看苗三娘面善,要了點葯擦,無奈大的環境就是如此,葯根本沒什麼效果。一夜痛得翻來覆去,沒怎麼睡好,天剛剛蒙蒙亮,就聽到有噪雜的腳步聲傳來,聽聲音都是奔她而來。
出大事了,而且事關蕭家,才這樣想著掙扎著坐起來,就看見苗三娘帶了一些面生的侍衛站在牢籠外。
「出來,你要轉獄了!」一個帶頭的侍衛出聲喝道,凶神惡煞中帶了一種居高臨下的輕視。
「報告彭侍衛長,蕭從容不會走路。」苗三娘小心地提醒道。
彭侍衛是大皇子的人,聞言瞪了苗三娘一眼,扭頭對身後的下屬喝道:「你們兩個,去把她帶出來!」
兩個侍衛就進來,一人一隻手臂,抓住蕭從容就往外拖,蕭從容感覺自己全身似被撕裂般疼痛起來,豆大的冷汗就掉了下來,她強忍住,咬緊牙不讓自己哼出一聲,不想讓這些人把自己看扁了!
蕭從容拖了鐐銬,又沉又重,兩個侍衛拖了一段路也有些負荷不住,抬眼叫道:「侍衛長,她又不會走路,能不能把這些鐐銬取下來?」
彭侍衛過去,一人一個耳光啪地打在他們臉上,怒喝道:「廢物,她是什麼人?欽犯!你說她不會走路她就不會走嗎?萬一她跑了,你拿命來還嗎?」
兩個侍衛有些委屈,低頭將蕭從容像拖布袋一樣拖在地上走,一路只聽鐐銬響,那些牢房裡的女囚探頭悄悄看,只見蕭從容被拖得面無血色,都在心裡憐憫她,造孽啊!
一群侍衛還沒走到門口,又有一隊侍衛簇擁著一個男人走了進來,彭侍衛一驚,手就按在了劍柄上,細看竟然是五皇子武銘昊,嚇得趕緊放開,上前行禮:「五殿下,你怎麼到這來了?」
武銘昊沒理他,一眼看到被拖在地上痛得冷汗淋漓的蕭從容,大怒,一把推開那兩個侍衛,怒喝道:「誰讓你們這樣對待她的!」
彭侍衛愣了愣,就見他彎腰去抱蕭從容,邊叫道:「蓉蓉,你怎麼樣了?痛不痛?」
廢話!不痛你來試試!
蕭從容只能在心裡罵道,已經沒力氣張口罵人了,翻了翻白眼,對這個五皇子實在生不起什麼好感!
還說喜歡她,當日在大殿上也沒見他出來幫她說一句好話啊!
就算仗著皇后的疼愛說錯了估計那老妖婆也不會治他之罪,可是他就一句都沒說,怎麼讓她不失望啊!難怪蓉蓉以前沒選他,就他這樣只會空口說喜歡的男人她也看不上,孬種!
「五殿下,你要做什麼?」彭侍衛長看見武銘昊拔劍去斬鐐銬,大驚,慌忙上前攔住他:「五殿下,在下只是奉旨帶人,你可千萬別讓我為難!」
「本王就讓你為難了怎麼樣?給本王把她的鐐銬取下來!她都不能走了,她還怎麼逃走……你們到底還有沒有人性!」
武銘昊看蕭從容被鐐銬磨得鮮血淋淋的腿腕,心痛得幾乎散失理智,一手揪住了彭侍衛的衣領,沖著他的臉咆哮道。
「她是欽犯,要是出了什麼差錯小的無法向大殿下交差,五殿下你別為難我!」彭侍衛無奈地解釋。
「出了什麼差錯讓大皇兄找本王,給本王把她的鐐銬解下來,不就是押送到天牢嗎?本王幫你把她帶過去!」
武銘昊已經快失去理智了,心愛的人被折磨成這樣,他恨不能立刻將她帶走,遠遠離開京城,這皇子不做也罷!
「恕在下不能聽命!」當了一干手下,彭侍衛被他吼得有點下不了台,拼著自己占理,就是說到皇上那也有理,索性和五殿下嗆上了。
武銘昊本就一肚子怨氣無處發,蕭從容等於是被他接進宮才出了這樣的事。他心裡對她下毒也持有懷疑的態度,無奈找不到證據為她洗脫罪名,看她受這樣的罪心裡已經充滿了內疚感。
再看自己連幫她少受點罪都不能,一口怒氣上來,手中的劍就直指彭侍衛的喉嚨,被怒意沖紅了眼睛:「本王現在就帶她走,你等又能如何,難道連本王也殺嗎?」
寒氣森森的劍指著彭侍衛的脖頸,再往裡一寸就可以將他喉間穿透,彭侍衛逞能也要看看時機,要面子還是識時務為俊傑,正矛盾,就聽到自家主子的聲音。
「喲,五皇弟,這是生哪門子的氣啊!」
大皇子揶揄的聲音在這大牢陰森的氣氛下顯得有些冷,武銘昊轉頭,看見自己的皇兄站在身後,後面還跟著一群精兵。
「我……」武銘昊垂下了眼,心虛地撤下劍:「大皇兄,我只是向彭侍衛討個人情,蕭從容腿不能走路人盡皆知,能不能不給她戴鐐銬?」
大皇子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俯瞰蕭從容,蕭從容淡淡地和他對視著,目光清澈坦然。
武銘鋒蹲了下來,伸手掐住了蕭從容的臉,轉過來轉過去。
武銘昊臉色就隨之變了,還沒發火,武銘鋒就站了起來,笑道:「姿色一般,不明白五弟為什麼那麼痴情!不過五弟親自求情,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彭侍衛,給她把鐐銬取了,趕緊送過去和她家人團聚吧!否則蕭老頭該以為她被處斬了!」
蕭從容一聽,坐實了自己的猜測,蕭家人大難臨頭了,只是不知道被以什麼罪名收監了。
似乎怕她不知道,武銘鋒拍拍武銘昊的肩說:「蕭家通敵叛國,罪證確鑿,一旦簽字畫押就要被問斬,蕭從容只不過將行刑期往後推了幾日,五弟想救他,就去求蕭老頭吧!他家不是有塊免死金牌啊,哈哈,上上下下六十四口人,本王倒想看看他救誰!」
武銘昊怔住,矛盾地看著彭侍衛將蕭從容的鐐銬取下,不知是不是真買他的帳,這次沒怎麼為難蕭從容,將她扶上了囚車帶走了。
大皇子看著遠去的囚車,頗有些得意:「蕭家問斬之日,就是周勤出殯之日,這下你皇嫂該滿意了,不會再和我鬧了吧!」
武銘昊冷冷地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問旁邊的親信:「你相信蕭將軍會通敵叛國嗎?」
親信遲疑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說:「不……不信!」
蕭府忠君為國,世人皆知,一夜之間傳出叛國的事,跌掉多少人的眼球,沒有真憑實據,大家都是半信半疑,誰敢為誰擔保啊!
武銘昊自然知道親信顧慮什麼,咬牙道:「我也不信!本王要去請求父皇重新委派調查人員,別給某些別有用心之人栽贓陷害朝廷重臣的機會……哼……我們進宮!」
*****
有些人生來就是賤命,說的一點也不錯,蕭家沒難時,蕭玉芙一直昏迷不醒,被抓進天牢她卻清醒了,愕然地看著身上的鐐銬,半天才弄清楚自己的厄運。
清醒前還做著被皇子選中就可以做王妃的美夢,清醒后卻鐐銬加身,這巨大的落差誰能受得了,想不通就一直哭哭啼啼,讓同牢房的二娘煩不勝煩,一個耳光就甩在了她臉上:「你煩不煩啊!都這樣了還不讓人清靜!」
蕭玉芙一時被打懵了,不知道反應。
她娘,二娘以前的貼身丫鬟不幹了,以前被你欺負就忍了,都是階下囚,又被冠了這樣的罪名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出去,憑什麼你還欺負人!
小妾受了二娘半輩子的氣,一時就無法忍受她這樣對自己的女兒,跳起來衝過去就揪住二娘的長發往牢欄上撞,邊撞邊罵:「我讓你欺負我女兒,你什麼東西,老娘都沒捨得打,你打她,我就打死你!」
小妾小戶人家出生,力氣又大,二娘被撞得發懵,半天才反應過來,又打不過小妾,被打了幾下就殺豬般地嚎啕大叫:「救命啊,殺人啦!」
聲音在天牢里又大又凄慘,讓遠處閉目盤膝而坐的蕭立德蹙眉,狠狠咬緊了一口鋼牙。
天牢的獄役長魏昌聞訊帶人跑了過來,慌忙拉開快被小妾勒得半死的二娘。
看二娘氣息奄奄的樣子,魏昌氣不打一處來,這天牢關押的犯人都是重刑犯,沒有判刑前莫名其妙的死了他都脫不了關係,這兩人在他的地盤打架致死,這不是不給他面子嗎?
一怒之下一人給了一巴掌,手勁之狠讓兩人的臉立刻腫了半邊,魏昌惡狠狠地罵道:「都被關在牢里了還不老實!想打架給老子惹麻煩,活夠了嗎?」
蕭玉芙一聽這幾個字就撲過來抱住魏昌的雙腿大哭道:「官爺,我不想死,我還年輕,我還沒嫁人啊!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我真的不想死啊!」
魏昌見她撲來,本來嫌惡地想將她一腳踢走,聽到她說「我還沒嫁人」幾個字,眼神就一亮,伸手抬起她的下顎,看了看,姿色不錯啊!
天牢只要人沒死,誰管你那麼多,當下邪笑,也不管眾目睽睽,摩挲著蕭玉芙的下顎色-迷迷地笑問:「你真的做什麼都可以?」
蕭玉芙一聽這話,似看到了生機,頭腦簡單,那知道以蕭家的罪一個小小的獄役長能做什麼主,以為遇到了救星,就死死地抱住魏昌的腿,頭點得像小雞琢米:「只要官爺能救我,讓我做牛做馬都願意!」
蕭家的大少奶奶何鳳愕然地看著魏昌眾目睽睽之下將手伸進了蕭玉芙的衣襟,半天才反應過來,將身邊兩個未成年的叔伯侄女的眼睛死死捂住,自己也臉紅過耳地低下了頭。
魏昌肆意蹂-躪了一翻才驗貨滿意般抽出手,對看得只差口水淌的手下說:「蕭玉芙有事情要交待,我帶她去審訊室!」,就堂而皇之地把蕭玉芙帶走了。
「不要臉!」何鳳沖遠去的幾人吐了一口水,等他們走了老遠,才將兩個侄女的眼睛放開,憂心地摟著她們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不是笨人,自然知道魏昌只要嘗過甜頭就會不斷來騷-擾這些女囚,蕭玉芙是自願的,其他人呢?
看著小妾和二娘還有弟媳無端的沉默,似乎也動了心思。她茫然,如果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她是一死以保貞潔呢!還是苟延殘喘,為活著而放下自尊……
這是沒有答案的事,不到最後絕望的時候,誰會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呈現給家人看,如果、萬一他們被證實是冤枉的,以後誰還有臉呆在蕭家啊!
何鳳祈禱著,千萬別讓自己選擇,她還有兩個孩子,她不能讓孩子活著以她為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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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玉芙還沒回來,蕭從容先被送來了,沒戴鐐銬,一被送進來就被蕭家的女眷用恨不能噬她肉的眼神盯著,似乎她是害蕭家被抄的罪魁禍首,掃帚星,從做了側妃蕭家就一直不順。
礙於二娘和小妾打架反被打的前車之鑒,沒人敢上來打她,罵也是小小聲的,違恐被獄役聽見飛來橫禍。
蕭從容緩過力氣,掙扎著坐起來,發現蕭家認識不認識的女眷都關在一個牢籠里,而且全都用想殺了她的眼光看著她,她愕然,續而覺得自己明白了原因。
能讓一家滿門都被關起來的原因,歷史上就那麼幾條,不過就是通敵叛國,或者意圖謀反,沒什麼稀奇!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蕭家樹大招風,又有兵權在手,他不倒幾個皇子怎麼坐穩江山啊
所以她被陷害被打都只是小兒科,真正慘烈的就在這。
蕭從容父親是上將,酷愛歷史軍事,蕭從容受其侵染,對歷史上一些名將也了如指掌,對歷史上冤死的一些大將更是懷了兔死狐悲的同情心。
與蕭老侯爺雖然相處不久,但老人的錚錚鐵骨,還有博大的胸襟都深入她心。
冷兵器時代的將軍都是用血肉之軀拼來的,一將功成萬骨枯就足見其功勞的艱辛,這樣一個用累累血汗傷痕換來的蕭府兩代將軍,她不會理解僅僅是個榮譽,而是從相處中感受到了老侯爺的人格魅力!
就連那穿越過來就只聞其名沒見其面的父親蕭立德,她也不會以為他將她趕出來就是對她毫無父女之情,反而,透過他,她更想念自己的父親……不會喜形於表,表達自己真實思想感情的老人,那份藏在心裡,愛之深責之切的感情不是曾經經歷過又有幾人能懂!
大愛如山,軍人的愛更是比山沉重,他們不會用花言巧語證明自己,只會默默地流血流汗,男兒有淚不輕彈!蕭從容相信,看到自己的忠心被踐踏,這才是為將者的悲哀……
而蕭府的沉淪,蕭從容覺得,比任何事都能打擊蕭將軍和老侯爺,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