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第104章
「蓉蓉……」
武銘昊突然眼眶濕了,不顧眾將士看著,狂叫一聲一翻身下了馬,就往小坡急速衝去。
「感謝觀音菩薩,你還活著,感謝佛祖……我此生再不亂殺生……」
武銘昊胡言亂語地在心裡狂叫著,急速沖了過去。
沒想到有人比他更快,洪坤縱馬過來,離小坡還有一段路就從馬上飛了過去,在半空中只落地一次就飛到了蕭從容身邊,惹來了眾軍士一片訝異的目光。
武銘昊的士兵全用崇拜的眼神看著那人……洪坤!
而洪坤的將士也全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似乎沒想到一把年紀的洪坤還有如此利索的身手,又似乎此舉幫助他們回憶起昔日將軍獵獵風采……
「蕭從容……蕭三小姐嗎?」洪坤打量著蕭從容,疑惑地問道。也難怪他疑惑,費盡心思找人時找不到,卻在無心中出現,如果不是看武銘昊失態,怎麼能想到這個女人是蕭從容呢!
「你就是爺爺常提起的洪將軍嗎?容兒有禮了!」
蕭從容點了點頭,淡淡一笑:「聽說今天皇上為蕭家和所有蒙冤的死者超度亡靈,容兒特意趕來參加,洪將軍願意帶容兒進去給家人磕個頭嗎?」
洪坤看著她,一對拐杖支撐了纖弱的身體,小小的腰板卻挺得直直得,眉目之間有著倔強,隱約可以見到小時候的影子……
細看,長發綁了個馬尾,孝帶上面露出的額頭上疤痕很淡很淡了,這條疤痕跟隨老侯爺時沒少聽他提起,就是頭疼這孫女的頑劣!
此時一見,疤痕還在,故人已亡,忍不住悲從中來,眼眶就濕了,上前一把將蕭從容摟在懷中,哽咽道:「好孩子,伯伯來遲了,讓你受苦了!」
武銘昊隨後趕到,恰好聽到這幾句,尷尬得無地自容,垂了頭不敢向前。
蕭從容怔了怔,淡淡地說:「伯伯別難過了,時辰不早了,我們快趕到天壇吧,免得錯過時辰。」
洪坤這才放開她,看看她的腿,疑惑地問:「你的腿不是……你怎麼來的?」
蕭從容坦然地看著他,說:「幾個朋友送我來的,怕惹麻煩,我讓他們先走了!」
洪坤眉毛一抖,冷冷地掃了武銘昊一眼,說:「蕭家現在已經平反了,不是逆臣,誰敢因為那事給你氣受,你告訴伯伯,老夫倒要看看,是誰這麼不給老夫面子!哼……老夫也不怕撂下狠話,得罪你就是得罪老夫!」
武銘昊已經滿臉通紅了,卻不敢反駁一聲,只是獃獃地看著蕭從容。她一身白衣,眉目間似乎已經褪去少女時的任性,原來的圓臉變尖了,卻多了種颯爽的利落,讓她看上去很美也很冷!
武銘昊覺得這樣的蕭從容有些陌生,鼻子隱隱有些發酸,覺得這樣的蕭從容也離自己更遠了。
一年來,她成親,做側妃,又被打,入獄,家破人亡,所有的痛苦都是武家加諸給她的;而他除了說我喜歡你,什麼都沒為她做過,試問他拿什麼去贏得她的芳心?
千方百計尋找的人近在咫尺,武銘昊卻一時失去了上前的勇氣,害怕自己的俗氣,懦弱玷污了那聖潔……
也在這一瞬間,突然明白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得到蕭從容的喜歡,他根本無法強大到保護她,又怎麼能去喜歡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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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洪坤隊伍中又跑過了一匹馬,馬上的赫然是那隨父親告老還鄉的周澤小將軍,只是他穿了一身布衣,笑眯眯地看著蕭從容。
蕭從容當時在昏迷中,不記得周澤,隱約只是覺得他的聲音熟悉,疑惑地問道:「你是……」
周澤微笑道:「我是周澤,當日蕭家被斬時隨我爹去接你,沒想到辦事不利,害三小姐丟失了,我爹一直很內疚,多方託人打探你的消息。我這次是到處玩順便打探你的消息,偶然遇到洪叔叔,他們說要進京參加蕭家的祭奠,我就跟來了。沒想到還能看見你……看到現在三小姐好好的,我爹要是知道,他老人家一定會很欣慰的!」
「謝謝周大哥和伯父記掛著,回去替我向他說聲謝謝!」蕭從容很感動,沒想到後面還有許多人默默在找她,原來她不是孤零零的一個。
抬頭,蕭從容才發現她欠考慮,將士們都是騎馬,這裡離天壇還有一段路程,她能騎馬嗎?
似乎看出她的擔心,武銘昊上前一步,急急說:「蓉蓉你等等,我立刻讓施琅去給你調馬車過來!」
洪坤眉一揚,大手一揮說:「不用,這裡離天壇不遠了,我們送你過去。」
他一招手,隊伍中又跑出了幾個將士,看盔甲的樣式,竟然都是大將。
蕭從容正詫異,那些將士竟然用自己的長槍做了一個臨時的擔架出來,放在蕭從容腳下。
「容兒,你暫時坐這簡陋的轎子,沒關係吧?」洪坤看看蕭從容,一副商量的口氣。
蕭從容笑了笑,說:「當然沒關係,就是辛苦各位大哥了!從容謝謝大家,給大家添麻煩了!」
她從容地坐了上去,將自己的拐杖放在身側。
「三小姐,別客氣,我們都是蕭老侯爺、蕭將軍帶過的兵,為你做這點事是我們心甘情願的!」
蕭從容身側的一個將領脫頭盔致意,其他的將領也紛紛效仿,看得蕭從容心驚,沒想到蕭家影響如此之大啊。
蕭家背了逆反的罪名雖然已經平反了,有些膽小的卻不敢靠近,生怕聖意朝令夕改,哪一天又惹來殺禍!這些將士卻毫不忌諱地親近她,就這一份感情也讓她相信蕭家的功勞不是憑空來的,那要付出了多少的鮮血熱流,才能博得這些血性漢子的認可啊!
「容兒,坐好,起轎!」
讓蕭從容震驚的是洪坤竟然握了「轎桿」,站在「轎」頭親自為她抬「轎」,周澤義不容辭地也握了一邊「轎桿」,親自抬她……
可憐武銘昊,堂堂的皇子,就像一個多餘的人,被擠到了一邊,獃獃地看著這些自己崇拜的將領,毫不顧忌在將士們心目中的形象,去為一個女人做轎夫!
「起……」
粗壯如洪鐘般的聲音在雪地里格外嘹亮,這些平日戎馬生涯,萬人之上的將領就像帶兵打仗一樣,自豪地昂著頭,挺著胸,甩開大步在雪地里疾走。
簡易的,沒有轎簾轎窗轎門,就是幾根長搶棒做出來的轎子,穩穩妥妥地抬著蕭從容在高低不平的路上行走著,那陣容卻比任何人大!
自己的將軍在前面抬轎,後面的士兵還有臉騎馬嗎?
都一致地下馬,牽了馬整齊地走在後面,隊形整齊,步伐一致,沒有人指揮,自覺得如同要接受什麼貴賓檢閱一般錯落有致……
武銘昊的士兵被落在了這個隊列後面,沒有人覺得他是皇子就應該享受特權,他也沒臉插上去,就遠遠地跟著,心裡五味俱全!
轎子上的蕭從容心裡也是五味俱全,這是她有生以來坐過的獨一無二的轎子,這陣容她相信窮此一生也不會再有第二次,她坐的筆直,不顧寒風雪花吹在臉上打得臉僵痛,努力坐得和下面走著的軍士們一樣筆直!
臉上可以做到沒有太多波瀾起伏,眼眶漸漸濕了……
不是她有多重要能讓這些將軍如此,她何德何能享受這樣隆重的待遇啊!
他們的尊重給的是蕭家……將所有沉重的哀悼,所有不能言說的感情都融進了這一舉動中,借她之身,給予蕭家最崇高的敬意,最虔誠的肯定……
她怎麼可能不懂這樣深厚的感情,怎麼能不為蕭家,蕭老侯爺收穫的這些感情而感動呢!
有些人死了,他們還活在人們心中……
蕭從容第一次知道了世間真的有這樣的人存在,看慣了現代的人情淡漠,爾欺我詐,她覺得蕭家還有這些人用行動給她上了很生動的一課,讓她開始思索,她穿越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不再是受苦受難,不再是為了看姐妹之間的背叛,妻妾間爭寵的狹隘,也不是為了感嘆忠臣將星的隕落,一定還有別的意義!
她覺得自己該好好睜開一直迷茫的眼睛,好好看看這世界,看看她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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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