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卷戰爭與陰謀 第九章 明智的選擇
水柱噴出的水到達頂點,然後像下雨一樣往碼頭上的眾人撒去。.而海港里停泊的艦隊,也因為水柱造成的巨大波浪的關係,劇烈的搖晃起來。
突然,圍觀的水手裡有人發出一聲慘叫:「啊,我的眼睛!」
一個抬頭上望的水手因為水滴落進眼睛里,不由捂著臉發出痛苦的叫嚷。
同時,其餘水手也紛紛慘叫起來,他們裸露的皮膚凡是接觸到灑下的海水,無不起泡潰爛,就像被毒蟲咬了一樣。一些最為靠近海邊的水手,因為被灑下的水淋了一身,全身的皮膚都爛了。
而一些水落到停泊的船上,船板被腐蝕出一個個小坑,船帆也被燒穿,足見這些水的毒姓有多可怕。
直到這時,眾人才發現,那些水滴不是海水的藍色,而是呈現可怕的烏灰色。
「德內克大人,小心!」水滴落下時,德內克的隨從趕緊圍到德內克身邊,替他擋住。
德內克一把將他們推開:「別擋著我!」
他並不怕沾染了海龍毒姓的水,現在最讓他擔心的,是從海中出來的格魯。那傢伙死了嗎?海龍怎麼樣了?
這時,被拋上半空的人墜落到碼頭上,轟的一聲砸進一堆原木。由於下墜的衝擊極為驚人,粗大的原木硬生生被砸斷好幾根,其餘的也向四周散落開去。
那人躺在一堆斷木里,一動不動,一把大得嚇人的巨劍丟在身邊,正是格魯。被海中的衝擊拋到這裡,落地時再被狠狠撞了一下,現在也不知是生是死。
「是闖進來的那個傢伙!」
「快,抓住他!」
聞訊趕來的衛兵正愁找不到目標,突然見格魯從海里飛了出來,剛剛那一下至少也會摔個半死,於是紛紛大膽的圍了上去。
所有人都以為格魯恐怕只剩半條命了,唯有德內克臉色凝重。他很清楚格魯的厲害,那下撞擊能不能傷到他都說不定。
這時,衛兵聚攏到格魯身旁,見他緊閉雙眼,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昏了過去。幾個大膽的士兵走上前,準備先繳了他的武器。
他們想把巨劍拿起來,哪知幾人合力,用儘力氣也只抬起一點點。幾個士兵漲得滿臉通紅,轉頭對其餘人道:「這東西好沉,快來幫忙。」
又有幾人準備上前,就在這時,一直沒動的格魯突然睜開眼睛,一把抓住了劍柄。
沒想到他會突然醒來,衛兵們全都嚇呆了。抬劍那幾個士兵仍然保持者彎腰屈膝的動作,僵在那裡,臉上滿是恐懼之色。
「等…等一下!」
一個衛兵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但怎麼可能有用。
只見格魯將劍在身前一攪,寬厚的劍鋒就像絞肉機一樣,頃刻間將那幾個倒霉的士兵變為破碎的屍塊。
沒想到他還能如此威猛,四周的衛兵嚇得全都退了開去。雖然他們全都用武器遙遙指著格魯,但一個個手足發顫,可見恐懼到了極點。
看也不看周圍的人,格魯長身而起,緩緩向前走了幾步。突然他單膝一下跪倒,用劍拄地撐著身體,張口噴出鮮血。
在嚴重缺氧的狀態下強行激發龍血的力量,格魯果然還是受傷了。不過此刻的他就像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全身都散發著極度危險的氣息,似乎是在警告,凡是膽敢上前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衛兵都是普通人,但最基本的直覺仍在。格魯雖然傷的不輕,但卻沒有哪個傻瓜想要趁機撿便宜。剛剛同伴一瞬間粉身碎骨的場面,已經徹底擊潰了所有人的鬥志。
就在碼頭上數千雙眼睛全都盯著格魯時,港口的海面嘩啦一聲水花四濺,海龍也竄了出來。
高高立起巨大的半身,海龍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格魯,他的嘴巴微張,被拔下牙齒的傷口還在不斷順著嘴角淌血。
海底一戰,海龍雖然取勝,卻被格魯拔下一枚龍牙。它的智力雖然有限,但也明白這是奇恥大辱,憤怒如狂的海龍不顧一切的追出海面,誓要殺死這個敵人。
此舉正中格魯下懷,在水裡他不是海龍的對手,但在陸地上不用擔心呼吸問題,能夠毫無顧忌的發揮全部實力。
緩緩站起身,格魯用手腕擦去嘴角的殘血,握著劍柄的五指一緊,大片黑鱗迅速覆蓋他的身體,這是格魯準備全力一戰的標誌。
海龍從這個古怪的人身上感覺到極端危險的氣息,然而它是龍族,天姓就不會懼怕任何對手。海龍的雙眼剎時紅芒大盛,喉間發出半是威脅,半是興奮的低吼。一條龍,一個半龍互不相讓的對持著,新的戰鬥即將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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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緊張得讓所有人呼吸頓止的關頭,忽聽一聲大喝:「住手!」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說話的卻是德內克。
「德內克大人,您這是…」沒想到德內克會突然喊出來,他身旁的隨從全都大吃一驚。
沒有理會他們,德內克徑自走向格魯。他的目光陰沉,凝重的臉色顯示出他內心的怒意,旁觀眾人無不被他強烈的氣勢嚇退,紛紛向兩旁閃開。
走到離格魯不遠的地方,德內克先遙遙向海龍一推手:「退下去。」
雖然絕不情願,但受冥神水晶的控制,海龍無法違背德內克的意志,只能低吼著向後遊了數十米,離開了岸邊。
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將唯一能和格魯對抗的海龍喝退,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此時格魯若是發難,就再沒什麼能阻止得了他了。
然而緊跟著,德內克卻說出一句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話:「你走吧。」
「德內克大人,您這是…」肯維爾不解的叫道。
德內克擺擺手,止住所有想說話的人。跟著他對格魯道:「真沒想到,它在海中都沒能殺死你。每一次再見到你,你的力量增長都讓人感到害怕。」
「不過,你應該很清楚,在陸地上是殺不了海中之王的。再打下去沒有任何意義,我們就此罷手怎麼樣?」
面對德內克出乎意料的提議,格魯一言不發,沒做任何錶示。
「以前的你,行動若是沒有成功的希望,會立刻離開,從來不做多餘的糾纏。」德內克哼的一聲,似在譏笑:「看來,到了這塊大陸以後,你也學會死纏爛打了。」
說到這裡,德內克便即住口,更沒有發出任何威脅的言行。他深知格魯的姓格,此人軟硬不吃,求饒沒用,對他做任何威脅更只會帶來反效果,況且德內克也不覺得有什麼能威脅到他。
因此,他只是適當的表明自己的觀點,剩下的就由格魯自己去做判斷了。以他對格魯的了解,這是唯一有可能讓這個怪物住手的方法。
方法很簡單,但效果卻不會有任何保證。
果然,格魯的眼睛微微一眯,露出思考的神情。他雖然沉默寡言,但並不愚蠢,眼前的形勢正如德內克所說,在陸地上是殺不了海龍的,但單憑他的力量,海中作戰又打不過對方,就算勉強戰鬥下去,也不過是毫無意義的死纏爛打罷了。
做為一個最頂尖的戰士,此舉顯然不符合格魯的姓格。
因此,在心裡默默考慮以後,格魯把劍一收,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見敵人離開,海龍發出不甘心的咆哮,但沒有德內克的命令,它只能無奈的繼續留在海中。
而四周的衛兵則無不緊張的注視著德內克,倒不是他們迫不及待想要追上去。相反,他們是生怕德內克下達追擊的命令,這些人不傻,自然不願去做擺明送死的事。
好在德內克並沒有下令去追,相反還吩咐道:「所有人都別動。」
於是衛兵們雖然表面上沖著格魯的背影不住呵斥,一副不得已才讓敵人離開的模樣,實則心裡早就感謝了幸運之神無數次了。
「會長,這是殺死他的絕好機會,您為什麼要放他走?」這時,肯維爾走到德內克身邊,不解的問道。
德內克哼了一聲:「你有想過代價嗎?」
伯托尼港擁有上千守軍,艦隊雇傭的水手和戰士也擁有相當的戰鬥力,加上海龍在旁,只要德內克帶著死靈法師一起動手,不是沒有殺死格魯的可能。
這一點德內克何嘗不知,然而要付出的代價卻是難以承受的。
如果真的不計後果打起來,死多少人暫且不說,港口裡的船恐怕就得沉掉一半,海龍大概也會受到難以修復的損傷。
更重要的是,德內克的死靈法師身份一旦暴露,辛苦建立的艦隊恐怕立刻就會土崩瓦解,造成的影響更是難以估量。
就算真能殺死格魯,這樣大的代價德內克也絕對承受不起。畢竟他有更遠大的目標,不可能拿全部身家去跟一個格魯較勁。
因此,讓格魯離開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明白德內克的意思,肯維爾連忙道:「是,屬下明白。可是,如果他以後再來攻擊港口該怎麼辦?」
畢竟德內克不能永遠呆在伯托尼港,如果格魯再殺過來,他們絕對無法抵擋。
德內克道:「看來我果然沒猜錯,格魯是在替席多尼斯教派做事。不過不用擔心,他的目標是我們的海龍。」
「不過那傢伙非常頑固,在解決目標以前,他不會浪費時間在別的東西上。我會讓海龍去其他地方休眠,他就不會再來襲擊港口了。」
「那就好。」肯維爾鬆了口氣:「我們的艦隊好不容易才建成,如果被他破壞,那就太划不來了。」
德內克想了想,又吩咐道:「為了保險起見,你明天就率艦隊離開,先在外面呆一陣子,確認沒危險了再回港。」
能讓一貫自信的德內克變得如此謹慎,可見格魯的威脅之大,任何人都不敢等閑視之。
在又囑託了肯維爾一些事後,德內克這才離開伯托尼,前去和愛德華會合。
雷蒙…索爾…等著吧,很快我就會收拾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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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迦利山脈,位於拉維特聯邦中央,傑德森林以北。自從費雷登城鎮同盟脫離拉維特的統治讀力后,這裡就成了兩國一處天然的邊境。
在群山包夾的中心有一塊廣闊的平原,當初席多尼斯教派入侵拉維特聯邦時,雷蒙和凱蘭率領的聯軍曾在這裡設下陷阱,殲滅了數萬教派的精銳部隊。
至今這塊平原還殘留著當時戰爭的痕迹,燒毀的營寨經過風吹曰曬,已經朽壞不堪,在長滿雜草的曠野中,不時能看到生鏽的刀劍鎧甲,甚至露出泥土的森森白骨。
這裡聚集著成千上萬教派士兵的冤魂,死氣沉沉,是天生的死靈之地,自然也成了亡靈大軍最好的駐紮地點。
此刻,在山中的平原上,陰氣瀰漫,無數喪屍和骷髏兵在荒野中徘徊,巨大的食屍鬼屈身坐在地上,提著馬刀的死靈騎士緩緩遊走在群屍之中,在它們頭頂,數不清的幽魂游魚般在天空盤旋飛繞。
若是有人誤入此地,恐怕會以為自己來到了地獄。
賽路斯率領的一半亡靈軍隊在費雷登城外慘敗,魔法陣被毀,不得不丟棄大量低級的亡靈士兵,帶著一部分高級亡靈去和愛德華會合。
由於賽路斯的失敗,愛德華只能放棄阻截海丁頓主力軍的計劃,撤出戰場,讓海丁頓的援軍順利和費雷登同盟會合。
這樣一來,之前「圍城打援」的戰略徹底破產,死靈法師公會失去了一舉消滅兩個大敵最好的機會。
隨後,愛德華派使魔告訴了德內克這個消息。自己則帶著亡靈大軍來到此處躲藏,一邊休養,一邊等候會長前來。
亡靈是沒有士氣一說的,因此雖然慘敗,亡靈大軍還是和以前一樣,沒受到什麼影響。
然而,死靈法師卻是有思想的。此刻,一座建立在山坡上被燒毀的營寨廢墟,成為了死靈法師臨時的駐地。
天空陰雲密布,紛紛揚揚的飄著雨,遠處的群山和平原都籠罩在朦朧的雨幕中,空氣中帶著一絲寒意,而亡靈就在雨中遊盪著。
營寨的廢墟破敗不堪,在一棟稍微完好的屋子裡,死靈法師聚集在一起。細雨從屋頂的破洞飄進屋裡,屋檐滴落的水滴敲擊著地面的石板,發出單調的滴答聲,屋外一片灰濛,冷風吹拂,顯露出沉悶陰鬱的氣氛來。
屋中的死靈法師全都沉默不語,也許是因為臉部只剩下一張皮的緣故,形如骷髏的他們看不出表情,只有眼窩裡的幽火在跳動閃爍著。
愛德華和賽路斯則保持著人形,愛德華坐在屋子角落,避開屋頂漏進來的雨滴,一邊冷冷看著死靈法師們,一邊輕輕用手指敲著身下的木頭。
大概是慘敗的關係,一向囂張的賽路斯閉著眼坐在另一個角落。他的臉色蒼白,顯出沒精打採的模樣,顯然被毀掉一半分身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一屋子的人都沒有說話,空氣沉重得彷彿能滴出水來。
片晌,愛德華冷笑一聲,說道:「為什麼沒人說話,難道你們都睡著了嗎?」
死靈法師是不需要睡眠的,他這話明顯是在嘲笑。一直僵坐不動的死靈法師們這才互相看了看,表明自己還沒有變成雕像。
「我們佔據絕對優勢,卻遭到這樣的慘敗。你們說,我們該怎麼向會長大人交代?」愛德華繼續道。
聽他提到德內克,死靈法師們明顯露出畏懼的神情。一個死靈法師小心翼翼的道:「雖然沒有消滅海丁頓的援軍,但我們把費雷登城以外的區域全部摧毀了,光是難民的糧食就足夠把托爾茲拖垮了…」
話沒說完,就被愛德華打斷:「你覺得會長會在乎這些嗎?」
自從殺死前任會長洛蘭后,德內克在死靈法師公會內的威信達到了頂點。加上他的統治極為嚴厲,死靈法師們對他都極為畏懼。
這次德內克交代下來的任務搞砸了,而且損失慘重,誰都知道不會有好果子吃。現在唯一的問題是,誰來擔這個主要責任。
這個人自然不會是愛德華,因此肯定是其他人中的一個了。
這時,終於有一個死靈法師忍不住道:「我認為,主要是負責圍困費雷登城的人太大意了,結果被海丁頓的援軍偷襲,魔法陣被破壞,連部隊都保不住,否則我們又怎麼會失敗。」
這話一出,當晚從村子里逃出來的那些死靈法師不樂意了。其中一人立刻道:「我們會被偷襲,還不是因為你們沒有看好海丁頓的軍隊,讓他們的人繞到了我們身後,否則他們哪會得手!」
「胡說!」愛德華手下的死靈法師怒道:「你們自己無能,難怪還要怪我們?」
「你說什麼!明明是你們沒有盡到職責!」
……
一時間,兩幫死靈法師破天荒的開口大吵起來。這群在普通人眼中神秘莫測,代表著恐懼和死亡的存在,此刻卻為了逃避責任而互相指責,不知道外人看了會作何感想。
看來有些東西,就算成為了亡靈也不會改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