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碧霄之劫（下）
天地浩蕩，輪回漫漫，萬世滄桑中，總有人應劫而生。
九劫煉獄，浴火重生，這便是逆神的命。
“哥，看出什麽來了？”寒冷夜中，逆心忍不住問道。
逆神探手將一具屍首的衣袖掀起，露出了死者手臂上的一道烙印。
狀若焰火，化而無形，那道烙印很是奇特。
“這是什麽？”逆心目光一凝道。
“一朵雲。”逆神目光閃爍道。
“一朵雲？”逆心不由得湊近了些，“可是，我怎麽看都……都感覺不像啊？”
“九重碧霄，靜如青蒿，這是碧霄公會的青天火雲。”
……
碧玉山莊，四處狼藉，死屍遍地，刀光劍影中，慘烈廝殺猶然在繼續。
殺入碧玉山莊的不是外人，而是碧霄公會會長之子，風語。
此時此刻，風語遍體鱗傷，渾身染血，如果不是出於對騎士精神的信念，他早已倒下。
“風語，你不顧同門之情殘害碧霄會弟子，此乃大逆不道之舉！”伴著一聲厲喝，圍攻的人群突然散去，項元均終究是露麵了。
人群突散，風語頓覺壓力一減，然而他卻是由於緊繃的神經在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的刹那間，差點倒地。
砰，輝光黯淡的巨大盾牌狠狠撞擊在地，風語身形不穩地扶盾牌上，一抹嘴角鮮血，咬牙道：“我說過，我已經不……不再是碧霄會弟子。”
“混賬，生為碧霄人，死為碧霄魂，你身為幽碧淩風的兒子竟然說出如此忤逆不道之話？”項元均義正言辭地怒聲喝道。
風語一陣冷笑，如果在曾經，他或許真地會被項元均的話給震住，可如今，在曆經諸多死難之後，他早已將塵世紛擾看透，對於所謂的忠孝仁義，他已心無所從。
當啷一聲輕響，輝芒閃爍，靈氣橫溢，風語釋放出了自己僅存的所有力量，準備放手一搏。
“我最後說一次，放了那女孩。”四周劍氣凝聚，劍陣成型，風語強自硬撐著一步步往項元均逼近，聲音冰冷道。
“哼，你可要仔細想清楚了，為了一個外人而與同門自相殘殺，值嗎？”
對於項元均的冷嘲熱諷，風語再多不言，直接祭出幻劍之陣衝殺了過去……..
……
清晨，逆神被陣陣喧鬧聲吵醒。
睡意朦朧的起身下床後，他呆立原地楞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徹底清醒過來。頭痛隱隱，他似乎覺得得哪裏不對勁。
外麵喧鬧聲愈來愈大，隱約間人們似乎在爭論著什麽。
望眼窗外，霧氣蒙蒙，這個時間段，村裏不該如此喧嘩才對。
推開房門時，逆神發現焰凝早已等候在此。
“殿下！”
“你，你怎麽…….。”
“村裏出事了。”焰凝一句話打消了逆神的困惑。
“出什麽事了？”逆神訝異道。
焰凝麵色一沉，神情凝重道：“村長圖斯一家被滅滿門，男女老幼共百餘人口，無一幸免！”
“什麽？”逆神目光深沉，如此大動作的滅門慘案，按理而言應該鬧出很大的動靜才對，可是昨晚……
“什麽時候的事？”逆神突然神色古怪道。
“應該是昨晚深夜。”
“昨晚深夜？”逆神眉頭一皺，昨晚深夜，村長一家真地是在昨晚深夜被滅門的？如果是，為何他卻是沒有聽到一點動靜？
吱呀，旁邊的房門開了。
“哥，我頭疼。”逆心倚在門上，麵容憔悴道。
逆神臉上一怔，頭疼，他方才起床時也是一陣莫名的頭疼，難道，真地是事有蹊蹺嗎？
“怎麽這麽巧，我半個時辰前突然醒來時也是覺得頭痛無比。”不料，焰凝在短暫的驚訝過後，竟是如此說道。
逆神眼中異芒更盛，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宗主，不好了。”突然，有火宗弟子驚慌來報。
“怎麽了？”焰凝皺眉道。
“村……村裏那些人衝上來了，嚷嚷著要…….要…….要為村長圖斯一家報仇。”火宗弟子說到最後，頗為緊張地看了逆神一眼。
聽完火宗弟子之語，逆心和焰凝皆是一愣，而至於逆神，他卻是想起了前段時間發生的一些事………
“聽說，就是這小子一掌廢了你修為的？”
“圖勒少爺，要不算……算了吧。”
“算什麽算，要知道在這塊地盤上還從來沒有人敢騎到我的頭上，你是我堂堂圖勒的小弟，把你打廢了算是怎麽回事，啊？”
如果沒猜錯的話，想必當晚那自稱圖勒的魁梧大漢便是村長圖斯家的人。
“小欣，我們走。”逆心和焰凝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時，逆神忽然一手拉過逆心道。
“去……去哪啊？”
“離開這裏。”逆神說著踏前一步，一掌推開了對麵的房門。
“哥，到底怎麽回事啊？”逆心茫然無措間，逆神已然將她拉到了對麵房中的窗前。
“待會再給你解釋，我們走！”話音剛落，逆神直接就拉起逆心縱身從窗口跳了下去。
“喂……..。”焰凝好不容易反應過來時，逆神、逆心兩人已經消失不見。
“宗主，這…….。”焰凝身後，眾多火宗弟子徹底愣住了。
樓下，喧嘩聲更甚，客棧老板已經擋不住那些紛紛嚷嚷著要為村長報仇的村民了。
“走！”猶豫片刻，焰凝斷然下令，隨即也朝著對麵房中的窗戶縱身躍去……
……
末日沼澤，藍發少女一蹦一跳，欣然掠步在水麵之上。
人魚之裔，傾城絕世，這藍發少女赫然便是曾經將九淵劍借給逆神的那個人魚族小公主，悅仙兒。
突然間，悅仙兒步伐一頓，秀眉微蹙，她似乎發現了什麽。
就在前方不遠處，一簇蒿草叢中，聲聲低鳴如訴如泣，那裏好像有……人？
……
黃昏，羨城。
鱷龍街，不賣茶水不賣雜物，這裏是羨城專門的兵器鑄造之地，以及…….
“來這裏做什麽？”掃視著四周來往不斷的奇裝異服之人，逆神小聲對身旁的逆心道。
“待會你就知道了。”逆心詭秘一笑，加快了步伐往鱷龍街的盡頭處走去。
盡頭一角有間不大的武器鋪，名為劍閣。
取名劍閣，可閣內無劍，甚至，武器鋪裏空蕩蕩一片，任何武器都沒有。
可就是在這不甚起眼的劍閣門前，逆心緩緩止步。
“怎麽不走了？”逆神顯然沒想到這小小劍閣便是逆心的目的地，不禁麵顯困惑道。
“到了啊。”
“到了？”逆神掃了眼四周，好半天後才注意到了眼前的這家‘劍閣’，“劍閣？你別給說你是來買劍的？”
逆心默不作答，徑直一步邁入了‘劍閣’之內。
所謂的劍閣實際上就是一家空店，店裏除了有一個名義上的店主，就什麽也沒了。
那店主是個約摸四十歲的婦人，此時正慵懶地半躺在扶椅上打盹，雖說是在打盹，不過逆心剛踏進店裏，這婦人便睜開微閉的雙眼掃了逆心一眼。
隻是，見來人隻是一個半大少女，婦人眼裏明顯閃過一絲失望，接著又將雙眼給閉上了。
逆神將店中一切都看在了眼裏，他很不明白那婦人為何會是那般表情，還有，這家空店到底是做什麽的？
對於中年婦人的待客之道，逆心也是頗為不解，不過，客隨主便，也許這裏本就是這樣的風土人情。
“請問……..。”
“沈老三，給我來十柄普通長劍，要無影的那種。”就在逆心正欲開口向那婦人詢問一些事情時，門外突然有人大聲嚷嚷著走了進來。
逆神循聲望去，隻見那是一名虯髯大漢，五大三粗，背負一口大劍，大搖大擺的模樣倒是頗有幾分大戶人家的氣勢。
“十柄長劍，十枚神晶石，明天子午時分到城外的郊林取貨。”有些出乎逆神意料的是，那婦人一聽到嚷嚷聲便出聲回應道，雖然麵無喜色，不過好歹也沒有無視那虯髯大漢的存在。
“明天？我這邊急著用呢，能不能快點？”虯髯大漢徑直掠過逆神、逆心二人，幾步跨到婦人麵前，皺了下眉頭道。
“急用？那再加五枚神晶石，今晚取貨。”婦人聲音懶散地回道。
“再快點。”虯髯大漢又道。
“再加五枚，半個時辰後去城外取貨。”
“一共二十枚？能不能…….。”虯髯大漢還想討價還價。
“不能。”婦人微微起身，直接打斷道：“我看你也不是第一次來了，怎麽連店裏的規矩都不懂了？”
“那行，二十就二十，給。”虯髯大漢有意無意地掃了眼身後的逆神、逆心二人，索性也幹脆了起來。
“行了，回去等著吧。”婦人打著哈欠將二十枚神晶石收了起來，接著又躺回扶椅上打起盹來了。
這一下，逆神和逆心完全愣住了，他們是真地沒看懂。
“沈老板。”還沒等這兩兄妹回過神來，又有人進門了。
這一次是個儀表堂堂的青年男子，步履沉穩，語氣篤定，與之前那虯髯大漢的氣質截然相反。
“喲，葉先生，稀客稀客啊。”聽到聲音，剛閉上眼睛的婦人登時一反常態地起身相迎道。
“此番攪擾，多有不便，還望見諒。”青年男子拱手作禮，頗為客氣道。
“哪裏哪裏，葉先生裏麵請，外麵風大。”中年婦人說著便移步打開了店中通往後堂的門。
“不必麻煩了，葉某這次前來是想勞煩沈老板幫一個小忙。”青年男子婉拒道。
“哦，沈老板的意思是……。”
“三十柄上乘銳劍。”青年男子目光一凝，低聲說道。
“這……。”婦人初聽一喜，可隨即又麵露難色，而這一切自然被青年男子看在了眼裏。
“一千神晶石。”青年男子臉上浮笑，輕聲言道。
果然，聽到自己所想要的東西後，婦人立馬又變得熱情起來……
約摸一刻鍾後，青年男子滿意離去，臨出門前，目光異樣地掃了逆神、逆心一眼。
而終於等到這青年男子離去後，逆心再也忍不住了。
“老板，我要一千柄上乘銳劍。”
中年婦人本來已經轉過身，正準備繼續躺下打盹，可聽到聲音，立馬又轉過身來，極度驚異地盯著逆心。
“你…….你說什麽？”
“一千柄上乘銳劍。”逆心冷冷道。
中年婦人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後，滿臉震驚地盯著逆心看了半天，繼而又將目光投向了逆心旁邊的逆神，一千柄上乘銳劍，這玩笑是不是有點過火了？
逆神有些不自在地將視線移向了門外，既然逆心要鬧，那就由著她好了。
“你…….你們…….。”中年婦人言語支吾，聲音斷續，琢磨半天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如果就此將眼前這對少男少女將做滋事者給趕出去，她實又怕招惹禍端，雖說對方兩人都年齡尚幼，可少女眼中那靜如止水的沉穩，身上那絕塵超凡的氣質，絕不是普通人會有的。
華光閃爍，逆心從懷中取出了一枚通體散發神聖光芒的晶石，天晶石。
“一千柄上乘銳劍，十萬枚神晶石夠嗎？”
伴著清冷之音，婦人徹底驚呆，存世百年，看遍塵世，可今天，她才算是徹底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九重天外，碧霄猶在。
……
羨城三百裏外，濤濤江河邊，風語氣機紊亂地盤坐在地，身後正有人在為他運功療傷。
“有沒有聽說過關於我……關於碧霄公會的一則傳言？”那人運功的同時，開口問風語道。
“什麽傳言？”風語咬牙忍痛，低聲回道。
“九重天外，碧霄猶在。”
“這……這不是在仙界廣為流傳的一句俗語嗎？”風語有些詫異道。
“對於旁人而言，這自然隻是一句俗語。可對於碧霄會來說，這是一個亙古相傳的預言。”
“預言？”
“是的，預言。”話音剛落，那人化掌為指，疾疾點過風語的好幾處穴位，“知道項元均為什麽要抓那個女孩嗎？”
風語一聲悶哼，嘴角溢出絲絲淤血。
“為……為什麽？”
“因為預言將在這一世成真，碧霄會要衝破九重天的禁錮，傲然淩駕諸神之上。”
“這……這與那女孩有什麽關係？”
“與那女孩沒關係，可與弑神劍有關係，他們想借助弑神劍的力量，早日登臨巔峰，君臨天下。”
……
從青之天，流光瀑布。
啪，一聲脆響，項元均被人一掌打翻在地。
“廢物，這點事都辦不好，我要你何用？”瀑布下，一斷臂老者怒聲喝道。
項元均匍匐在地，埋首不語，該做的都做了，該說的也說了，是生是死，他也唯有聽天由命。
“來人。”斷臂老者死死盯著狼狽不堪的項元均，沉聲吼道。
“屬下在！”
“調集所有人，全力通緝左少清，以及…….風語。”
“長老這…….，風語畢竟是會長之子，我們這麽做恐怕…….。”
“恐怕什麽？”斷臂老者冷冷打斷道，“天城大戰在即，女神號令催促不斷，再不抓緊時間，我們恐怕永遠也沒機會了。”
“可是…….。”
“還不快去，難道還要我再重複一遍嗎？”斷臂老者斷然大吼道。
“是…….。”
“長老，烙印地穴傳來急令！”突然，有碧霄會弟子來報。
斷臂老者一把將信箋抓過，本來還以為是喜訊不禁怒色一緩，但是……
“王者隕，碧霄落，大勢已去，速回！”
一紙信，斷生死，碧霄劫數已至，這就是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