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夢魘（上）
碧玉山莊，亂刃橫呈，狼藉一片。
剛到得山莊外，逆心便感應到不對勁了。
不過，比起山莊的異常，她更在意，那名獨立山莊門口的，風一樣的男子。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那人應該是…….
“末炎。”
“屬下在。”
“我當初不是要沈烈讓你們在碧玉山莊等我們的麽，你們怎麽直接在城外找到我們的？”
“這……..。”麵對逆心的問話，末炎開始言語支吾起來。
撲通一聲，先前將祖傳青虹劍借給逆神的那名壯漢跪下了。
“是屬下之錯，我以為隻要帶其他人見到兩位劍主就可以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這裏應該是兩百三十人？”沉默半響，逆心又問道。
“是，三十柄魂劍，兩百柄銳劍，全在這裏了。”末炎小心翼翼地答道。
聞言，逆心轉而對旁邊的逆神道：“哥，你猜那人會是誰？”
“兩柄靈劍之一？”逆神沉思道。
聽到這話，末炎震驚，其他人也是一愣，靈……靈劍？
也就這時，山莊門口那名氣度非凡的男子走過來了。
步履平穩，氣機內斂，那人眉宇間所自然流露出的絲絲銳氣，逆心隻曾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過。而那人卻正是曾在冰封王座外力敵潛龍的那名聖騎士，也就是潛淵聖王，冥妄。
“兩位可是逆神、逆心二位劍主？”到得近前，根本看不出年齡的非凡男子拱手作禮道。
逆神與逆心對望一眼，皆感驚訝無比，因為，他們竟是在那男子身上感應到了一絲故人的氣息。
“不知閣下是…….。”見逆神、逆心都默然不語，末炎不禁上前一步，拱手還禮道。
那男子神秘一笑，徑直將如蘊冰水的目光直視向逆神的雙眼。
“靈劍，冰羽，見過逆神劍主。”
……
羨天南方，希爾瓦城。
城外百裏，熾火洞，怒焰公會據點。
焰路，怒焰公會派駐羨天的大執事，熾火洞之主。
焰昊，曾經帶人去楓城明朗畫坊逼要血彼岸之人，他不是火宗弟子，而是怒焰公會，焰路之子。
因為楓城奪畫失利之故，焰昊被關禁閉，至今未出密室半步。
這一天，焰路親自到了密室。
“父親…….。”
“閉嘴。”焰路砰地一聲將密室的門給關上，一臉陰沉道：“知道我為什麽關你禁閉嗎？”
“明朗畫坊。”焰路聲音低沉，咬牙切齒道，“我好像有叫人提醒過你，你哪怕是去天城將真正的血彼岸給我盜回來，也絕不要去明朗畫坊？”
“為…….為什麽？”焰昊頓時一驚，雖然，他確實不記得焰路曾如此提醒過自己。
“為什麽？難道我沒告訴過你，這世上很多事情本就沒有為什麽的嗎，啊？”焰路突然一聲大吼，當場把焰昊給嚇得跪到了地上。
與此同時，阿克圖斯漁村，焰凝遙望村長一家的下葬儀式，思緒逐漸回到了多年之前…..
“凝兒，知道我們祖上，當年為什麽會被怒焰公會逐出師門嗎？”
“凝兒不知。”
“因為我們祖上做錯了一件事。”
“做錯事就要被逐出師門？”
“如果隻是錯了一般的小事，當然不用承擔被逐出師門這麽嚴重的後果。可問題是……。”
數千年前，怒焰公會有一位奇才，僅在百歲之齡，一身修為便突破了聖階桎梏，達到了王階境界。
就在突破聖階桎梏的第二天，這位奇才進入了楓城，想要伺機一窺血彼岸的奧秘，造化弄人的是，怒焰公會的劫數正是由此而始。
明朗畫坊，這位奇才正是在機緣巧合之下踏進了明朗畫坊。
沒有人知道這位奇才在明朗畫坊內遭遇了什麽，甚至，在這位奇才的屍體被怒焰公會的弟子發現之前，根本無人覺察到事情的詭異。
那是一個黯淡無月的深夜，天城，天火之域，怒焰公會的領地之外，有人發現了那位奇才的屍體。
生機四散，元神盡滅，一代王階強者，就這般詭異死去，從此不複存在。
然而，怒焰公會驚怒至極的同時，卻絲毫不知，王階強者的離奇死亡，僅僅隻是噩夢的開始。
一天後，聖階九重天的公會元老無故慘死，屍骨不存，形神俱滅。
兩天後，聖階八重天的公會長老突然元神寂滅……..
……
七天後，怒焰公會共有十一名聖階強者無故身亡，且都被毀去了元神，根本不可能再度重生複活。
驚怒，演變為驚恐，迫不得已之下，公會長找到了潛淵的鬼影子，以十枚天晶石的代價求取化劫之法。
“自恃王階，一念犯天。鞭屍七日，絕滅後裔。”
鬼影子給出了答案，怒焰公會也成功化解了一場浩劫，可是，那位王階奇才的諸多後裔，卻永生永世背負著邪祟之名，忍辱含淚苟且偷生，時至如今。
那便是火宗一脈的由來，同時也便是，焰凝深藏在心中的夢魘。
明朗畫坊內到底隱藏著什麽驚天之謎，焰凝不知道，但他清楚，先祖是被冤枉的，他們是無辜的，因為…….
“先祖是在當天晚上進入明朗畫坊的，可在前一天晚上，公會弟子便在天火之域外發現了他的屍體。”這句話，火宗嫡係亙古相傳，可其中詭異，焰凝始終都未能想個明白。
直到，村長圖斯一家被滅滿門。
焰凝依稀記得，那天深夜，逆神、逆心突然外出，緊接著客棧外就傳來了異響，不過，那聲音是意欲突襲逆神的眾多黑衣人被浮龍一招放倒時所發出的，再後來，逆神一夜未眠，一直在客棧外呆到天明，而他與一幹火宗弟子也守在天明…….
問題出現了，他不記得自己是何時回的房間，隻記得自己是被客棧外的喧鬧聲吵醒的，且醒來不久，便聽到了村長一家滿門被滅的消息。
同一天晚上，阿克圖斯明明萬籟俱寂，可村長一家卻就是在此種境況下滿門被滅。
“先祖是在當天晚上進入明朗畫坊的，可在前一天晚上，公會弟子便在天火之域外發現了他的屍體。”
如果，村長一家早在前一天晚上便被人滅門，而次日卻如同往昔般活在眾人的視線中，直到那天清晨，焰凝在陣陣頭痛中醒來，時光再度回到了村長被滅門的那一個清晨……..
焰凝已經隱隱找到了先祖離奇死亡的真相，可還有最關鍵的一點，他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誰，扭曲了時空，製造了夢魘？
抑或，仙界九天，到底誰會擁有逆轉時空的力量？
……
“哥，我給你看樣東西。”碧玉山莊內，逆心將逆神拉到一間房中，將門關上道。
“不找小弦了？”逆神很是困惑道。
“碧玉山莊都亂成這樣了，還怎麽找啊？”逆心一邊將一張圖卷鋪到桌子上一邊道。
“可是……..。”
“別可是了，你先看這個。”
房外，一男子倚門獨立，泛著淡淡寒芒的眼中流溢絲絲冰冷之氣，他整個人看起來冷若冰霜，拒人於千裏之外，根本就不是其他劍閣之人敢輕易接近的。
靈劍，冰羽，他人如其名，就好像一隻被冰封萬載的精靈，霜寒褪盡之時，便是他展翼翔空之刻。
“大哥，兄弟們都找了半天了，什麽都沒發現。”遠處，斷壁殘垣間，壯漢青虹對末炎道。
末炎掃了眼冰羽的方向，壓低聲音道：“繼續找，此處乃是碧霄會駐守羨天的一方重地，就算人去樓空，也一定有跡可循。”
房中，逆神盯著桌上的圖卷看了半響，一臉茫然道：“這是什麽？”
逆心隨手指向了圖紙中的一柄劍，“這是弑神劍，你認不出來嗎？”
“我知道這是弑神劍，我是問你這整幅圖到底什麽意思？”逆神緊緊盯著圖上那一柄以血紅之色所繪成的劍，沉思道。
“劍的旁邊是什麽？”逆心反問道。
圖上，劍的旁邊有一道閃電、一朵雷雲，以及一團青色的火雲。
閃電是雷霆公會的標識，雷雲象征著神罰公會，而火雲自然是青天火雲，寓意著碧霄公會，逆神自然知道這些，不過他還是沒看懂。
“這些是曾經派人奪劍的幾大勢力啊，哥你用心點行不行？”見逆神半天不語，逆心不禁嗔道。
“我知道，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你放著小弦不找跑這是幹嘛來了？”逆神有些委屈道。
“你別急啊。”逆心瞪了逆神一眼，接著用手指向了圖上的一道人影，“哥你再看，這是什麽？”
“一個人。”逆神隨口答道。
“什麽一個人，這是光明女神。”逆心語出驚人道。
“光明女神？”逆神一怔，他想起來了，光明女神似乎，是光明聖殿的標識？
“沒錯，就是光明女神，不過她在這裏所代表的不是神，而是光之同盟十大公會之首，光明聖殿。”
“然後呢？”逆神似乎有些反應過來了，不過看著圖卷上密密麻麻的一片，他一時間有些懵。
“然後就是，弑神劍。”逆心又將話題繞回來了。
“弑神劍？”
“嗯，哥你還記得你在普羅琳是如何擊潰萬千將士的嗎？”
“好像，是用弑神劍？”
“對了，問題就出在這裏。”逆心語氣一變，神色凝重道：“弑神劍上可誅仙弑神，下可斬妖除魔，但凡倒在弑神劍下的人，都必定會形神俱毀，灰飛煙滅。想想看，連你都能借助弑神劍的力量一招擊潰千軍萬馬，那如果此劍落在那些聖階強者甚至是王者手中，結果會怎樣？”
“會怎樣？”逆神似知非知，似懂非懂道。
“獨霸九天，稱尊萬界。”
“再然後呢？”
“再然後就是，那些人為什麽沒有來奪劍。”
“什麽叫沒有……..。”
“來的隻是一些蝦兵蟹將，那些真正有實力的人，可是一個都沒出手。”逆心直接打斷道。
“為…….為什麽？”逆神仔細一想，好像，逆心所說是實。
逆心搖頭，手指在光明聖殿以及其他幾大公會的標誌圖案間來回旋了好幾圈，猶疑不定道：“我想，應該與光明聖殿有關係。”
聽到這裏，逆神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個人，光明聖殿，顏如雪不就是光明聖殿之人麽？
“還記得我們進入羨天之前，在中塚之地遭遇的那些黑衣人嗎？”逆心隨即又指向其他幾大公會的標識圖案，若有所思道。
“記得啊，怎麽了？”
“那些人不是神罰、雷霆派來的，而是其他公會的人。”
“你怎麽知道？”
“招式，那些人修為雖不高，但出招極快極狠，所以絕不可能是普通宗派之人，但同時，也不會是神罰、雷霆兩大公會的人。”
“你就這麽肯定？”逆神狐疑道。
“當然了，師尊從小就告訴我一定要相信自己的直覺，哼。”逆心說著又指向了圖卷上的另一邊，“再看這裏，普羅琳邊境。”
“普羅琳？”
“沒錯，小弦、小淵他們在普羅琳遇襲，遭到了光之同盟與憤怒聯合的聯手夾擊，你應該沒忘吧？”
“忘是沒忘，但這又說明了什麽？”
“說明光之同盟與憤怒聯合兩大陣營間錯綜複雜，其中參差交錯的勢力網根本就不像表麵看起來那般簡單。還有，再看這裏。”
“這又是哪？”
“成冥之天，天城。”
……
天城，光明聖殿，池傑與天弘並排而立，遙望遠邊天象，彼此沉默不語。
高空，烏雲陣陣。
四方，死寂茫茫。
縷縷威風中，天弘逐漸皺起了眉頭。
“大戰過後，寧靜異常，這不是什麽好兆頭啊。”
“暴風雨之前的寧靜，仙界，快變天了。”池傑收回目光，凝視手中戰劍，沉聲而語道。
“你也覺察到了？”天弘微微變色道。
“是。”池傑神色黯淡，頷首承認道，“其實自弑神劍出世那一天起，我便已經察覺到了。”
“那你說說看，你到底察覺到什麽了？”天弘聲音沉重，語氣悵然道。
“一股壓力，一股遮天蔽日般的恐怖壓力，正從天外逐步逼近。”池傑拔劍出鞘，借著劍之反光，神情複雜地注視著容身劍體之中的自己，緩緩說道。
聞言，天弘沉默了許久。
“其實，我一直在想，仙界九天，強者無數，為什麽偏偏沒有人強出頭去搶那弑神劍？”池傑又道。
“難道不是因為殿主的緣故嗎？”天弘低聲回道
池傑搖頭，喃喃自語道：“不盡然。”
麗水邊境，笑魘如花，天下第一強者的稱號或許鎮地住雷霆，也鎮地住神罰，但是，未必鎮得住那些……
“我聽說，烙印地穴，碧霄會的那一位已經被人除去了。”池傑又突然提到。
“有什麽看法？”
“我擔心…….。”池傑壓低了聲音，無比凝重道，“這才是令得八方勢力真正有所顧忌的。”
……
“哥，你覺得令得諸多強者都不敢強行奪劍的真正原因是什麽？”逆心指著圖卷上的巍峨天城，很認真道。
逆神的目光在‘天城’停留片刻，隨即看向了‘天城’對麵，憤怒聯合的眾神王宮。
答案，不言而喻，可逆神還是不太明白，弑神劍明明已經不在他手上，那些人為何……
“當今之世，沒有幾人見過弑神劍的。”逆心似是看出了逆神心中所想，出言釋惑道。
“你是說，他們將七殺劍當做了弑神劍？”
“不隻是七殺劍，還有你不知從什麽地方得來的天劍九淵，他們也將其當做了弑神劍。”逆心補充糾正道。
“所以？”
“還沒看出來啊，所有事情都是弑神劍惹出來的。”逆心有些無奈了。
“我當然知道他們是衝著弑神劍來的，可是，你說的這些與尋找小弦又有什麽關係？”
“哥！”逆心有些急了，可是…….，有些話，她不知道該不該講。
沉默良久後，“哥，我們把劍給他們好不好？”，逆心小聲說道。
逆神也沉默了。
所有的一切，真地隻是因為弑神劍嗎？
“小欣，知道我為什麽要來羨天嗎？”逐一將圖卷上的每一樣事物掃過，逆神目光閃爍道。
“是因為白沙港嗎？”
逆神搖頭，“不是白沙港，是因為一個夢。”
“一個夢？”
“是的，一個夢。夢裏有一柄劍，一朵花，以及一個人。”逆神聲音沉重，緩緩道出了擾他已久的困惑，“我很小的時候便見過弑神劍了，就是在這個夢裏。”
“夢裏，劍劃破蒼穹，花葬於九天，而那人，則永墮煉獄，萬世沉淪。”
“我不知道那個人會否就是我自己，但我隱約知道，冥冥中，似是有人在通過這個夢境向我預示著一些東西，一些，關於我前生的東西。”
碧玉山莊外，有人不請自來。
“站住。”守在門口的‘銳劍’一聲喝令，但那人卻猶若無聞。
哧，頓時，十餘名‘銳劍’，同時攻了上去。
緊接著，那人氣機外放，眨眼便將所有人震退開去。
“靈…….靈階強者？”末炎聞聲而至，驚詫不已道。
“小欣。”逆神突然抬頭，無比凝重地直視著逆心的雙眼，“相信我，他們要的不是弑神劍，雖然，目前，我也不清楚他們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砰的一聲，冰羽一招將來人重傷在地，冷冽目光中，殺氣隱隱。
來人是碧霄公會的左少清，也便是救了風語和亙弦的那個人，靈階七重天的修為，但卻被同在靈階的冰羽一招擊敗。
房中，逆神的手逐漸移向圖卷的上方，最後停留在最頂端之處。
“真正的夢魘不是那些想要搶奪弑神劍的人，而是，天外的神秘勢力。”
成皇之天，仙界第九重天，也便是逆神所謂的天外，有人突然睜開了深邃如淵的雙眼。
“宇天！”
“小神在！”
“去仙界，將七殺星給我帶回來。”
“遵命！”
……
貪狼奪命，七殺窺世，時隔萬載，那一場延續至今的巔峰對決，終於，逐漸展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