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命運交匯（中）
一花一世界，滴水蘊乾坤，幻境三千，刹那便是永恒。
永恒無界，無界有道，道則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幻滅又如花。
道者至虛至寂，真性真常，冠五氣而播三才，布一真而生萬象，萬象衍變猶如天道之無常，亦如星辰之幻滅，離合無際而天地有宗，淩駕眾生而窮極生變。
——《玄天九劫》
逆神突然發現，在修為被完全壓製的情況下，他方才那一劍似乎觸及到了新的領域。
自古相傳，劍乃萬兵之首，千軍不敵一劍，一劍可斬千軍，世間萬象，皆可一劍蘊之。
但在當今仙界，劍雖亦為眾兵之長，萬千修士也為使劍者居多，但說到底，劍也不過隻是一介冷兵，真正的強者無不是靠著一身修為打遍仙界九天，所謂劍道，早已不複存在。
然而，就在方才，逆神為護逆心而慌亂間斬出一劍的那個瞬間，他突然意識到——在這靈氣匱乏從而修為被壓製的淺淵，他唯一所能仰仗的，就隻有手中的劍。
“哥哥小心！”就在逆神怔怔出神時，已然進入大門的逆心突然驚呼道。
逆神瞬間回神，僅憑著一絲直覺舉劍就往身後某個方位斜刺過去。
當地一聲，刀劍相擊，火花四濺，逆神與那武士同時後退數步。
“哥…….。”
“我沒事，快去救人。”話音剛落，逆神當即便揮劍朝著一名離逆心最近的武士主動攻了過去。
這時，幽夜勉力支撐著站了起來，她一路所布絕陣雖被逆神所破，但如果不是如此的話，本就重傷未愈的她早晚都會死在眾多靈階武士的圍攻之下。
“跟……跟我來。”最後掃了一眼遠處戰局後，幽夜低聲對逆心道。
逆心麵前有兩條通往地下的台階，正不知該走哪一條時，卻是聽那血精靈女孩如此對她說道。
“嗯？你也是來救人魚公主的？”
“快走，時間不多了。”幽夜沒有多言，直接邁步踏向了靠右邊的那條台階。
轉眼，幽夜已經消失在延伸向地下的通道內。
“攔住她。”不遠處，有武士疾聲大喊道。
緊接著，原本所有正盯著逆神的武士都往逆心那邊衝過去了。
“小欣，快用劍。”逆神疾聲提醒道。
逆心展顏一笑，繼而，一劍出鞘。
刹那，七彩暴盛，寒芒萬丈，無盡殺光猶如浪潮一般向著所有武士洶湧而去。
“哥，交給你啦。”伴著一道笑意隱隱的聲音，逆心閃身躍入了通道之內。
隨後，轟隆一聲巨響，四方石壁盡數塌陷，整個千麗都是一陣劇顫。
千麗之外，冥妄忽有所感地轉過身去，臉上皺眉的同時，心深處卻是有著絲絲欣慰之意。
“貪狼奪命，七殺窺世，仙界持續萬載的平衡，不知，能否被你們打破？”
簌簌，輕微響聲中，競拍台上突然掉落下幾粒沙石，筆直地落在了主持人胸前的長發上。
主持人狐疑地抬頭掃了眼上空，楞了半響也沒發現什麽異常。
“二十七萬。”台下後方，一清秀少女朗聲競價道。值得注意的是，此少女手中，正緊緊握著一枚與競拍物宛若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散發著淡淡藍光的，仙靈玉。
此價一出，先前那些還對玉佩抱有些許希望的人都直接閉嘴了，此前的競價是二十萬，而那少女卻是一下子加了整整七萬。
在尚未清楚玉佩底細的情況下，已經沒有人再敢出價競拍。
二十七萬神晶石，這個數目對於那些來自大勢力的人來說或許並不算太多，但問題是，開出此價之人乃是一名妙齡少女，如此年齡、如此魄力，如果再與之競價下去的話，隻怕會一發不可收拾。
傲雲非沉默了，肩負拖延重任的飛雪也沉默了，二十七萬，事情已經是越來越大了，飛雪已是在猶豫，到底還要不要狠下心來，繼續提價拖延時間？
如此良久，場上無一人開口競價。
“二……二十七萬，一次。”主持人又開始以特殊方式催促眾人了。
“二十七萬，兩次。”奇怪的是，主持人說著這話的同時，卻是毫不掩飾地將目光投向了，屢次都在最後的關鍵時刻才開口提價的，飛雪。
眾人隨之側目，而飛雪登時就把頭給低下去了，如此惹人注目，隻怕不是一件好事。
“二十七萬，三……..。”
“二十七萬零一。”在這關鍵時刻，某人還是決定……..再拖延個一時半刻。
……
天城，光明聖殿。
藍發披肩，白衣翩翩，顏如雪雙眸緊閉，臉色蒼白，不久前那一場王者之戰，她遭創不輕。
“咳……咳……噗……。”突然，顏如雪俯身咳出一口鮮血，靈力大損的她隻覺氣血翻湧，元神虛弱，渾身上下根本提不起一絲力氣來。
藍芒閃爍，神聖氣息流溢，她手中出現了一塊玉佩。
“師尊，我不要修行。”
“為什麽？”
“不要就是不要嘛，如雪不喜歡。”
“可是，你不修行又怎麽能………。”
“師尊…….，你就不要逼著如雪修行了，好不好？”那是她第一次對詩如畫撒嬌，卻不想，也是最後一次。
“那，你把這個帶在身上吧。”
“咦，這是什麽，好漂亮啊。”
“這是你與生俱來的護身符，仙靈玉。”
仙靈玉，此刻她緊緊握在手中的的確就是仙靈玉，可追憶當初之語，她突然發現一個問題，師尊所說的與生俱來，到底是指什麽？
良久，苦思無果，索性，不再多想。
輝光閃爍，一枚天晶石漂浮而現，不到最後一刻，她始終不想動用仙靈玉的力量，因為，她隱約間知道，那塊玉佩對她而言，或許比她的生命還要重要。
……
斷壁殘垣間，逆神倚劍而立，即便身上傷痕累累，他也要苦苦支撐下去。
為了救出那位人魚族小公主，為了報恩，或者也為了別的什麽，不到最後一刻，他絕不放棄。
嗡鳴一聲劍嘯，至少有七名武士同時朝逆神攻殺上去。
“劍陣！”一聲低語，逆神疾步後退，如果是單人對敵，他或還可以借助六道心經中的奧妙之處避開鋒芒而反攻上前，但麵對由多人組成的劍陣，他明顯反應不過來了。
“中心，突圍。”遠處，冰羽反手一劍將欺到身後的一名武士洞穿，轉而對逆神高聲提醒道。
說時遲那時快，冰羽話音剛落，逆神當即執劍而動，不退反進，不守反攻，竟是出乎所有武士意料之外地主動躍入了茫茫劍陣的中心之處。
“不好。”劍陣中心邊緣的武士頓時低喝一聲，急忙收劍變陣，欲將逆神徹底封死在劍陣當中。
而逆神卻是一入劍陣中心便看出端倪來了，方才他在劍陣之外麵對四方武士自然是無從出招應對，而此時，在這最中心，他愕然發現，自己隻需攻其一點打開最為薄弱的那個缺口，不僅劍陣可破，且還能使得整個劍陣瞬息變化轉而籠罩向那些布陣武士。
“移形換位，奪劍。”突然，亙淵那邊，一名武士隨手將亙淵擊潰在地後，高聲朝著逆神這邊的眾多武士大喊道。
逆神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急忙收劍回守，再一個騰躍衝向劍陣中唯一的盲點。
“攔住他。”伴著一聲怒喝，劍陣最外圍的那名武士閃身消失在原地，竟是後發先至，第一個欺身到了逆神近前。
哧，氣凝為刃，瞬間將逆神身前的一縷長發斬斷。
逆神揮劍反攻，方才若不是他反應夠快，此刻已是被其一刃重創。
“就是現在，奪劍。”豈料，先前那名武士又是大喝道。
“糟了。”逆神暗呼一聲，急忙變招想順勢將劍收回來。
可是，就在這時，有人憑空出現在逆神身前，十指成爪，一把襲向了逆神虎口之處。
“移形換位。”遠處，冰羽想阻已是不及。
電光火石間，逆神突覺虎口一麻，緊接著背後被人一掌拍中，當場吐血，而手中天劍也是被人趁機奪下。
噗，鮮血噴灑，逆神身形不穩，險些當場倒地。
“殺。”劍陣外圍，奪下九淵劍的那名武士一聲令下，欲要就此結束眼前一切。
霎時，寒光錯亂，劍陣成功變換，本是陣眼所在的中心之處反轉為了鋒芒匯聚之地，逆神四麵八方，皆有武士揮劍而至。
哧、哧、哧，冰羽身形暴動，一瞬間將糾纏四周的眾多武士同時擊殺劍下。
與此同時，另一邊，亙淵已遭重創，眼見就要被人斬於劍下。
眼下情勢，不容樂觀。
以冰羽的速度，他此時出手的話或許能夠救逆神於死局當中，可是，他沒有，因為他不相信，被滄月冕下所看重的人絕不會死在這裏，更不會死在這些武士劍下。
嗡鳴劍吟中，逆神避無可避，在一瞬間被數劍洞穿。
緊接著，另一邊，有武士漠然立於亙淵身前，長劍高舉，狠狠斬下。
道者，至虛至寂，真性真常，冠五氣而播三才，布一真而生萬象。是以，眼中所看見的，並不一定就是真實存在的。
身臨險境之下，逆神對於夜霖當初所言之語的領悟，又深一層。自然，逆神沒有死，方才被那些武士數劍洞穿的，不過是一幻象。
砰，突然，逆神憑空出現在舉劍斬下的武士身後，淩空一掌化解了亙淵危機。
噗嗤，武士暴退數步，當場吐血倒地，見那慘白臉色，時間內是站不起來了。
“六道幻身，假以亂真。”冰羽震驚低呼，萬載歲月匆匆而過，他竟然又見到了，傳承太古時期的無上絕技？
“快起來。”逆神俯身將亙淵扶起，“怎麽樣，要不要緊？”
“咳……咳……。”亙淵受創極重，卻隻是幹咳而沒有吐血，最奇怪的是，渾身上下竟是沒有一點傷痕，“沒……沒事。”
唰，寒光漫爍，又有武士殺了過來。
砰，冰羽身形如電，淩空一腳將那武士踢翻在地，繼而衝逆神大喊道：“這裏交給我，你去幫逆欣。”話音剛落，數名武士揮劍而至，轉瞬間與冰羽纏鬥在一起。
“對，去……去幫小欣。”聽得冰羽提醒，亙淵也用力將逆神推開，自己勉力支撐著站起來道。
“可是你……。”
當地一聲催脆響，亙淵以劍佇地，整個人的重量都倚在了劍身之上。
“去吧，我死……死不了。”亙淵微微纏鬥的手上，開始繚繞絲絲黑氣，且，整個人的氣質都在逐漸變化。
逆神眼中一窒，他恍惚間想起了近半年前，在塚天突遇亙淵的情形。據悉，當初亙淵的元神被歹人以邪術拘禁到了冥界，亙淵明明已經死了，但是，亙淵似乎創造了一個奇跡，成為了真正死而複生的人。
以前，逆神不是沒有想過亙淵複生背後的真相，但每次都不得其解，然而，此刻，看著亙淵手掌間逐漸盛起的縷縷黑氣，逆神似乎明白了什麽。
……
通道盡頭，幽夜被一道光門擋住了去路。
光華匯聚，凝而成門，門上遍布結界，結界厚實堅固，牢不可破，以幽夜目前的狀態，根本就無法破去這光門的阻礙。
不多時，逆心也來到了光門前。
“這是什麽？”逆心本以為光門就如同外界的那些傳送門一般，隻要踏進去就能瞬間到得另一方天地，卻不想，光門是實質的。
“虛妄之門，淺淵專門用來貯藏寶物的一種封印。”幽夜既已知道逆心等人是為救人魚公主而來，自然也就不計前嫌地解釋道。
“虛妄之門，我好像，在哪裏聽說過。”逆心神色一凝，小聲嘀咕道。
“虛妄之門乃是結合陰陽變幻之道吸取日月精華再加以修為高強者的自主意識凝練而成，可以說一道門就是一方世界，想要破去附在這門上的結界，就必須摧毀這個世界的意識。”幽夜又道。
“一道門也會有意識嗎？”逆心不解道。
“虛妄之門，門內皆虛妄，對於意識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有即是無，無即是有，這也便是虛妄之門的由來。”
聽完幽夜之語，逆心陷入了沉思：有即是無，無即是有，那豈不是說，想要破開這虛妄之門，就得如同看破鏡花水月那般，絕不可被幻象所亂了心智？
“滴水乾坤，三千世界，我好像明白了。”逆心腦海中靈光一閃，仰首低語道。
“你明白了？”幽夜不解道。
“虛妄之門的奧義，我明白了。”逆心說著此話的同時，雙眸之中，星光閃現，一縷隱隱的浩瀚之氣，盡蘊其中。
星辰幻滅，瞬息萬變，她身上所自然散發出的氣質正在不斷蛻變。
她是逆心沒錯，但同時，她也是殤之皓月。
皓月淩天，觀遍世間，紅塵虛妄，又怎能逃得過皓月的一對明眸？
當然，逆心的雙眼不隻是一對明眸那般簡單，曾經，上古時期，諸天神魔都稱那為，極天之瞳。
而此刻，就在通道的另一端，逆神忽然止步，轉而望向了另一條通道。
雙眼中，星光乍現，就在這個瞬間，他似乎看到，在那通道盡頭，竟有神兵殘象，時隱時現……..（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