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七砂陵
燕國自從內亂過後就一直不太寧靜,尤其是最近。
燕青雲麾下各路大軍本來還在忙著清剿皇室餘孽,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燕國境內突然多出許多奇裝異服之人。
這些人當然是很少踏足燕國的外地人,而且是來自四麵八方,屬於各個大公會大勢力的門人弟子。
燕國雖也算得上是一個泱泱大國,但在這浩瀚無邊的仙界九重天中,也不過是滄海一粟,微不可言。
莫說是當今元氣大傷且還各懷鬼胎的各路燕軍,就是處於盛世時期的燕國皇室,也絕不敢輕易冒犯那些身懷絕技修為高深的修行之士,因為惹惱了一個,就可能引來一堆,一大堆,甚至是一整個大公會。
十大公會權勢滔天,旗下附屬勢力多不勝數,但凡一個小門派都或多或少地與之有些牽連,仙界的修行勢力錯綜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絕不是區區一個燕國所能去冒犯的。
當然,燕國不敢輕易得罪這些人,可倒也不懼,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便是這個道理。
所以,燕國很頭疼,或者說,燕青雲很頭疼。
各方勢力各有習性,大肆湧入同一塊地盤時,矛盾摩擦自然是少不了的,而解決這些問題的辦法就隻有一個字,打。
打的水深火熱,打的死去活來,打得燕國上下一片烏煙瘴氣,這種比內亂時分還要亂上許多的境況長久持續下去的話,燕國恐怕就真的完了。
燕青雲雖背有亂臣賊子之名,可到底也是個不畏強權之人,他也曾親自領兵鎮壓過那些外來勢力的紛爭,但是……..
“我怒焰公會的事還輪不到你小小燕國來管,滾!”對方口氣很橫,可那背後的勢力卻更橫。
怒焰,十大公會之一,排名猶在仙劍之上,且在十大公會當中,怒焰還是最不講理的。
燕青雲本就鱉著一股氣,麵對如此不遜之言,毫不猶豫地便祭出了青天火雲劍。
結果,燕青雲雖然沒敗,可也沒討到什麽好處,怒焰公會的事雖然就此不了了之,可燕國真正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
燕國皇室有三支嫡係軍隊,分別是駐守各個要道守護皇宮的燕王軍,貼身保護皇室血脈的禁衛軍,以及,素有傳聞但卻隱世千載的陵王軍。
內亂中,燕王軍全軍覆滅,禁衛軍為護送公主脫險,奮死殺出一條血路,三千人隻逃脫一百零八人。
一百零八名禁衛軍中,大多都身遭重創,內傷難愈,隻有禁軍統領悍鬆要好上許多,至少還能憑借一身修為在燕國境內自由出入。
近日來,悍鬆探聽到諸多驚人的事情,作為皇室禁軍,他覺得有必要將那些事告知公主殿下。
燕婉兒本已無意複國,逝者已逝,皇室大勢已去,她就算報了仇血了恨奪回了燕國,卻又有何用?那些戰死禍亂中的人,還能再活過來嗎?
當今天下,女神之力衰竭,很多人死了便是死了,永遠也不可能再活得過來了。
然而,用花藤樹蔓臨時搭建的簡易居所內,悍鬆正與其屬下幾名幹將在商議複國之事,大批修行人士湧入燕國境內,不久的將來勢必會有一場龍爭虎鬥在燕國展開,這對於複仇心切的皇室禁軍來說,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參見公主殿下!”門外,眾禁衛軍見燕婉兒到來,紛紛下跪恭迎道。
燕婉兒感覺到有些異樣,兩旁禁衛軍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太對勁,那種恨而嗜戰的目光,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
“殿下,您來了。”聽到聲音,悍鬆也迎了出來。
燕婉兒微微點頭,輕聲道:“統領找我,不知有何事相商?”
“殿下裏麵請!”悍鬆也不答話,直接讓開恭請道。
燕婉兒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悍鬆深沉凝重的臉上多停留了幾秒,然後默然走進了並無門板的門。
悍鬆神色複雜地掃了眼兩旁侍衛,那些都是久曆生死的禁軍精英,燕國皇室也僅剩下這點力量了,可大仇不報,悍鬆實在難安。
“殿下請看!”進屋後,悍鬆開門見山地指著石桌上的一副地圖對燕婉兒道。
“這是什麽?”燕婉兒不解,她當然認得出那是一副地圖,可悍鬆為什麽專程請她來看地圖?
“殿下有所不知,此乃燕國境內的地圖。看這裏,龍須鎮,出入燕國的必經地之一,現已被神罰公會占據。還有這裏,千穆山,聚集著怒焰公會的幾百號弟子。而在這裏……..。”
“等等。”燕婉兒出聲打斷道,“悍統領,我沒明白您的意思。龍須鎮被神罰公會占據,此話怎解?”
悍鬆還未答話,另一名禁軍副將便急忙上前回道:“殿下,事情是這樣的。最近燕國境內來了許多修行人士,且大多都是來自仙界十大公會的門人弟子。這些人聚眾為伍,分別留在了出入燕國的各條要道之上,像這龍須鎮,便聚集著神罰公會的千餘號人手。”
聽完,燕婉兒不禁神色大變,無比震驚道:“怎會有這等事情?那些仙界大勢力的人來我燕國做什麽?還分別守在了燕國的多條咽喉要道上?”
“回公主殿下,據末將所知,那些來自仙界各大勢力的人似是在找尋什麽東西。”悍鬆說道。
“找東西?什麽東西會令得這麽多勢力興師動眾?”燕婉兒問道。
“這個,末將也是不知。不過…….。”悍鬆話鋒一轉,直入主題道:“八方群雄雲集燕國,不管他們在找什麽,燕國境內勢必會有一場大動、亂,末將認為,這是我們除去燕青雲那狗賊的絕佳時機。”
一提到燕青雲,燕婉兒頓時心裏一沉,她的確恨那個人,她也知道悍鬆想要做什麽,可是,她不想複仇。成王敗寇,快意恩仇,爭權奪勢戰火荼毒,燕國在誰手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苦了燕國的子民。
“悍統領。”燕婉兒的目光徐徐從那有著多出標記的地圖上移了開去,聲音低沉道:“罷手吧,元氣大傷的燕國已經經不起暴風雨的摧殘了。”
“公主殿下……..。”悍鬆還想據理力爭,趁亂設局,借刀殺人,他至少有七成的把握可以手刃仇敵。
“按兵不動,休養生息,複國之事,休得再議!”燕婉兒斷然轉身,無比堅定道,她雖儀靜體閑、蘭心蕙性,但自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公主殿下若是沉下臉來,莫說一個禁軍統領悍鬆,就連燕王在世時也不敢拂逆她的言語。
氣勢懾人,不怒自威,她就好像天生的女王一般,縱然麵色溫和,可自然流露出的皇威之氣便足可令得千軍萬馬俯首陳臣。
悍鬆當場跪倒在地,垂首默視著燕婉兒的離去。
複仇,血恨,悍鬆所追求的王者之道,燕婉兒不在乎。而燕婉兒所要的那種風平浪寧淡泊寧靜的平凡,悍鬆也永遠都不會懂。
事實上,放眼整個天下,絕大多數人都不會懂。有人退隱世外是因為怕死,所以才想要遠避仙界紛爭,從而獨善其身。而有人不重權勢不碰刀劍卻是因為氣數已盡,因為已經無能再去爭權奪勢,也許不全是因為無能,也可能是因為沒有了昔年的壯誌雄心,沒有了昔年的膽魄。
真正看破紅塵看破人生淡泊名利淡泊權勢者,屈指之數,寥寥無幾。
……
最終,悍鬆沒有采取行動,燕國公主的話,他不得不聽。
而燕國境內,諸多外勢力者也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不但沒走,反而愈聚愈多,伴隨之,燕國境內的流血事件也是發生得越來越頻繁。
這些三日一小起五日一大起的流血事件不僅涉及到了各個宗門派別各個組織堂口,還涉及到了十大公會,甚至,在仙界最富爭議的邪殿也參與其中。
混亂,夜以繼日,日複一日,一直持續了一年。
一年中,燕青雲也終究是將燕國內亂徹底鎮壓下來,將皇室偏脈中僅存的一位小王子扶上了位,以堵悠悠眾口。不過也僅限於此,內亂雖平,但外患不止,那些各個大公會間的明爭暗鬥,燕青雲就是想管也管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在自己的地盤上打得不可開交。
一年中,七砂陵逐漸恢複了往昔的繁榮之象。鳥語花香,百獸爭王,放眼望去盡是一片勃勃生機。
禁衛軍放下了刀劍,戰將成了獵戶,終日穿梭在灌木叢林之間,追虎搏狼,殺蛇取膽,平凡簡單的日子也並非如想象中那般無趣,原來,放下一切真的是一種解脫。
然而,並非每個人都能從無窮無盡的權勢喧囂中解脫出來。比如,神罰公會。
無夜座下有三名高徒,其中以歐陽邢的名聲最盛。
歐陽邢號稱真雷公子,麾下有一得力心腹,名為霍剛,自稱小雷公子。
這一天,霍剛百無聊賴之際,率著手下一幹人等來到了燕國邊境。一年來,他們將燕國境內的每一寸都翻過來找過來,始終一無所獲。而唯有這荒無人煙的燕國邊境,還未曾被人留意過。
其實,燕國邊境也並非是完全的荒蕪人煙,至少七砂陵就是塊景致宜人的風水寶地。同樣,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沒留意到這邊境之地,至少霍剛就找到這裏來了。
霍剛不僅找到了燕國邊境,甚至還找到了七砂陵,雖然,霍剛也隻是瞎貓碰到死耗子,無意中發現了這塊如同世外仙境一般的淨土。
“嘿喲,這燕國竟然還有這麽一塊地方。”始一踏上七砂陵的土地,霍剛便被那放眼所及的姹紫嫣紅給吸引住了。
“老大,我們還是去別處找找看吧,這地方也不像是有人的樣子。”霍剛身後那人一把將突然冒出來的一條花蛇給處理掉,邊皺眉邊道。
嗤,那人話音剛落,半空中陡地又透射出一道翠綠的水箭,筆直地襲向霍剛後頸。
霍剛聞聲而動,有驚無險地躲了開去,再看他方才立身之地,翠綠的液體竟是生生將堅硬的土石腐蝕出一個大坑來。
見狀,神罰眾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如此烈性的劇痛,隻怕見血封喉四個字都不足以道盡其可怕之處。
“三色九頭蛛!”霍剛一聲低呼,他好像發現了投毒者。
眾人循著霍剛的視線望過去,竟然見到了,一頭虎狼般大小的巨型蜘蛛——三色花紋,九個腦袋,赫然便是《奇書異錄》中所記載的罕見毒王,三色九頭蛛。
《奇書異錄》乃是由上古時代流傳至今的專門記載那些世所罕見之物的絕本古籍,古籍分上、中、下三冊,三冊俱已絕本,當今流傳仙界的也不過是一些殘缺不全的範本。
眾人還兀自驚愕間,三色九頭蛛已經掉頭鑽入了深草叢中,但聽那窸窸窣窣的聲音,人們便覺一陣陣的心有餘悸。
“怪哉!”霍剛最先回過神來,皺眉道:“這到底什麽地方,竟然會有三色九頭蛛這等至毒之物?”
“如我所記不錯的話。”另一人也道,“這三色九頭蛛應是出自《奇書異錄》下冊,‘體三色,有九頭,生於極陰之地,噬世間萬毒,其血翠綠,沾之即斃,遂稱毒王’,這種生長在極陰之地的東西,怎麽會出現在這百花爭豔的地方?”
“看來…….。”先前一掌斃掉花蛇的那人剛想說‘看來這果真不是個人住的地方’,話剛開口就突然慘叫著倒在了地上,僅僅片刻功夫,便在其他人極度恐慌的目光中化為一灘血水而死。
噝噝,然而,還未等霍剛等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遠處又傳來了聲聲蛇嘶之音。
霍剛是走在最前麵的,而那已然化為一灘血水的人是緊跟在他後麵的,也就是說,霍剛現在是背對著七砂陵,因為方才那化為血水的人就在他後麵,那人慘叫出事,他自然要轉身來看,而其他人本來就在後麵,所以就不用轉身了。
蛇嘶聲是從霍剛身後傳來的,所以,他是背對著那條蛇的,而其他人則是麵對。
當霍剛聽到聲音後正要轉身去看時,突然,萬分驚恐的一幕發生了。
其他麵對那條怪蛇的人,所有人,瞬間僵住的身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石頭。
無意間接觸到其中一人目光的刹那,霍剛直覺陣陣的頭昏腦漲,不禁條件反射般的閉上了眼睛。
這眼睛一閉,霍剛得救了,到底不愧是真雷公子的心腹之人,慌而不亂,略一定神後就舉足狂奔,飛一般地逃出了七砂陵。
……
七砂陵陸陸續續地來了一些不速之客,自恃身懷絕技的不速之客。
三五成群,結伴而行,這些人倒也不傻不楞,都知道未知的地方總是有著未知的危險,多一個人同行總是好事。
可不管人再多,隊伍再大,從沒有人能在七砂陵的土地上走過百步之數。
要麽被翠綠色的液體腐蝕得千瘡百孔慘不忍睹,要麽就被看似普通的花蛇給化為一灘血水,再者就被一頭蛇身人首的怪物給生生變成了石頭,但凡踏上七砂陵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回去。
也不盡然,至少還是有一個人活著回去了,而且不止一次,而且每次回去後都會叫來更多的人,這個人當然就是霍剛。不過,霍剛總是叫別人上七砂陵去尋寶,他自己卻從不上去,畢竟他已經去過一次了。
一個月,兩個月…….,半年以來,霍剛一直保守著七砂陵的秘密,又一直慫恿旁人去探尋七砂陵的秘密,可七砂陵到底有著何等驚人的秘密,霍剛費盡心機花了半年的功夫卻還是一無所獲。
直到,又是半年後,雷霆公會的一位大人物神秘失蹤,雷霆公會一再追查之下,霍剛的陰謀才得以告破,而七砂陵之事也因此公諸於世。
得知真相後,雷霆公會大怒,當場就要動手將霍剛就地正法,所幸霍剛也有不少人手,兩方頓時就打了起來。
“歐陽夕鴻,好久不見!”當雷霆公會的為首者一掌將霍剛重擊在地時,真雷公子歐陽邢出現了。
歐陽夕鴻,這便是將霍剛重創之人的名字,而這歐陽夕鴻,也就是當年現身法迪恩外漠眼觀戰的幾人之首,同時也就是在冰封林地偷襲了鬼影子的那個人。
“哼,還當真是好久不見。”歐陽夕鴻目露寒光地掃了歐陽邢一眼,冷冷說道。
“既然多年未見,我們何不找個地方敘敘舊?”歐陽邢麵無表情道。
“敘舊?”歐陽夕鴻懷疑自己聽錯了,有些人縱使相識多年也多年未見,但見麵之後絕對無舊可敘。
“當然,除了敘舊,我們也順便去找找貴派的那位諸葛長老。”
“這麽說,你要去七砂陵?”
“七砂陵號稱隻能入不能出,如此絕地,難道你就不想去看看嗎?”歐陽邢嘴角浮現一絲冷笑,淡淡說道。
“好,我就與你去那什麽七砂陵看上一看,若是找不到我門的諸葛長老,莫說是你,就是無夜來了也護不了犢子。”歐陽夕鴻滿臉肅殺,殺機畢露道。
……
當夜,七砂陵出了一件怪事。
狂風大作,沙飛石走,萬千獸禽如受驚嚇般飛也似地逃了出來。
悍鬆立於巨樹之巔,掃視腳下群獸,臉上神色一變再變。
“七彩蜈蚣,五色蝰蛇,妖血蛙,這些上古毒物是從哪冒出來的?”悍鬆低聲自語的同時,炯炯有神的目光緩緩移向了七砂陵的深處,那裏,似有一頭上古凶獸正在碾壓萬物。
雜亂的獸吼聲中,有一頭蛇身人首的怪物徐徐抬起了頭。
那一張臉很是妖、豔,那一對眼睛更是攝魂奪魄,可就在看到那道火一般灼人的目光的瞬間,悍鬆心神皆顫,直接失足摔了下去…….
……
燕婉兒正在賞花,當那頭巨蟒突然出現向她張開血盆大口時,她正沉醉在異樣芬芳的花香當中。
那種花香很特別,沁人心脾,迷醉萬物,它可以使人忘掉仇恨忘掉哀傷忘掉一切,拋卻世間所有,花香便是唯一。
那頭巨蟒也很特別,大如山嶽,摧枯拉朽,它可以吞噬萬獸吞噬神魔吞噬一切,放眼洪荒歲月,這巨蟒就是噩夢。
當燕婉兒察覺到身後異樣時,一切都已經遲了,巨蟒刀鋒一般的獠牙已在咫尺之間。
或許是燕婉兒命不該絕,就在那電光火石的刹那間,有人閃電般拉起她膚如白玉般的手,又閃電般將她拉離了巨蟒的血盆大口。
“你什麽意思?”冷冷的聲音沉沉地從巨蟒體內傳來,雖是腹語,可殺意逼人。
“別的人你都可以碰,唯獨她不行。”聲音清脆如鈴,可其中氣勢,卻是連巨蟒這等上古凶獸也不敢小覷。
“哼,你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偏偏要在這裏與吾為難不成?”
“為難你又怎樣?”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若是美酒,縱是罰的又怎樣?”
“找死!”
轟隆,一聲巨響,七砂陵徹底炸開,這裏的一切秘密,終究是到了大白於天下的時候。(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