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2、車禍

  天色漸漸暗下來，小年的肚子咕嚕咕嚕叫，她餓了。三人離開書店，走入繁華的街市中，小年喜滋滋地背著嶄新的小書包，懷裡捧著一本剛買的繪本，一邊走一邊迫不及待想要繼續看。


  「走路不要看繪本，忘了爺爺之前說的話嗎？要注意交通安全。」楊蘭叮囑道。


  「那我把繪本放在書包里叭。」


  三人從西長安街拐進了黃家村，經過小紅馬時聽到裡面傳來小孩子的嬉笑聲。


  「是喜兒~」小年聽了一句就聽出來了是誰。


  「我們先回家吃飯，吃完飯再送你來小紅馬。」楊蘭說道。


  穿過幽深的巷子，三人回到家裡，晚飯後，老陳把小年送到小紅馬，再返回。


  門檐下，楊蘭正在洗衣服，老陳到屋裡搬了一條凳子出來，放在她身後。


  「坐凳子上，別蹲著，容易頭暈。」


  「剛蹲一會兒。」楊蘭一邊說，一邊坐下，「你去看書吧。」


  老陳回到屋裡，拿出剛買的那本嶄新的《水電工操作指南》，坐在燈下，眯著眼睛閱讀，把書放的老遠。


  看著看著，他情不自禁皺起了眉頭，閱讀起來很費勁，很多地方看不大懂。他會水電維修，是一把好手，但是要把實踐和理論聯繫起來，很有難度。


  他預料到了會有這樣的困難，雖然很吃力，但是並沒有輕易放棄，繼續努力學習。


  楊蘭洗完了衣服，晾在院子里，晚風吹拂，吹動小年的小背心，目光躍過小背心，可以看到靜靜地掛在半空中的一輪圓月，有一種歲月靜安的美。周圍安靜極了，只有蛐蛐的叫聲。


  她回頭看向屋裡，老陳像一座飽經風霜的雕塑，坐在泛黃的燈泡下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但偶爾翻閱書籍的動作告訴她，老陳看書入神中。


  她本想回到屋裡，但為了不打擾老陳，便繼續坐在院子里，看晚風吹拂晾曬的衣服，聽滿耳的小蟲子叫聲，聞滿園的瓜果菜蔬的自然香味，直到，腳步聲在身後響起，不待她回頭，一件衣服落在肩上。


  「風好大，多穿件衣服，別著涼了。」


  「你看完書了？」


  「你到屋裡來坐吧。」


  兩人回到屋裡，楊蘭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書，書沒有合上，翻開著其中一頁。


  「還好嗎？」


  「什麼？」


  「看的還好嗎？不難吧？」


  「不難。」


  「那就好，你繼續看書吧，我去廚房。」


  老陳繼續拿起書本費勁地看，但是注意力難以集中。


  人上了年紀，精力大不如前，注意力持續不了太久。


  他琢磨幾個沒看懂的地方，思來想去，不得其解，決定等會兒去接小年的時候，問問老李。


  他知道老李懂水電。他見過老李給小紅馬門口的招牌通電，兩人還就此交談過，讓他驚訝的是，老李這個退休的大學教授竟然很懂水電維修，說起來頭頭是道，小紅馬的水電就是老李在維護。


  屋裡響起了輕輕的琵琶聲，是楊蘭打開了錄音機，唱的是評彈，浦江和蘇州、杭州一帶的人都愛聽的戲曲。一個男人用吳語在唱，楊蘭很喜歡聽。


  晚上兩人不用上班的話，基本就呆在家裡，做家務、聊聊天，或者聽聽戲曲，只是這些曲目都太老了，聽過無數遍，一直沒有買新的磁帶。


  老陳幾次打算找時間去買，但總是忘記，人年紀大了后，記憶力就不好了。


  見老陳轉頭看過來，楊蘭連忙關掉錄音機。


  「吵到你了嗎？」


  「沒有，你聽吧。」


  「不聽了。」


  「有點聲音更好，太安靜了。」


  「書很難吧？」


  「是我太老了。」


  「哪裡有啊。」


  「我一大把年紀參加考試，會不會不像話？」


  「奇怪了，這要什麼不像話的？」


  「就是……感覺在和年輕人搶工作，我們早應該退位了。」


  「不不不，對他們來說，這應該是更大的激勵，雖然我們年紀大了，但還是在努力，這難道不值得驕傲嗎？」


  「還是感覺不大好。」


  「靠自己的努力過上更好的生活，這沒有不好吧，難道努力也要分年齡嗎？」


  「……」


  「那就當是給小年樹立一個好榜樣吧，我們可以對她說，看，你爺爺這麼大年紀了，還在努力讀書呢，你幼兒園也要努力吖。這和只是嘴上鼓勵她，督促她要有用的多，這可是身邊的榜樣例子啊。」


  「你千萬不要說，我怕沒考上，成了反面例子。」


  「努力是一個過程，結果當然很重要，但是過程中的收穫也很大，因為這是我們對待事情的態度。」


  「你還是這麼能說會道，跟著我吃了太多苦。」


  「我看你是想偷懶吧，我和你一起看書吧。」


  「你又不懂。」


  「我懂物理化學。」


  ……


  年輕人只需要付出一半的精力，老陳要付出百分百的努力，甚至更多，他越發的感覺到，不僅從身體上他老了，內在的方面，比如記憶力，比如理解能力，他都退化了，以前自信可以輕鬆掌握的道理，現在要琢磨好一會兒。


  他沒有時間感嘆這些，夜已深，他出門要去小紅馬接小年回家。


  屋外十分的安靜，黑黝黝的，伸長脖子往更遠處看，才能看到一片片璀璨的燈火，越發把這裡映襯的像是黑暗的暴風眼。


  「我和你一起去。」楊蘭提起手電筒，和老陳一同出門。


  「鎖好門。」


  「鎖外面的院子門就行了，我們家沒東西可偷的。」


  「小雞和小鴨漸漸長大了。」


  兩人走在幽深的巷子里，像是走在鄉下的山路中，直到兩邊的店鋪多了起來，只是大多數沒什麼人呢，小小的店裡坐著老闆一人，看電視或者玩手機。


  當快走出黃家村時，一輛摩托車飛快地從他們身後躥了出去，把兩人嚇一跳，騎車的兩人都戴著頭盔，似乎也沒注意到他們倆，驚訝地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沒有停留，揚長而去。


  楊蘭念念叨叨，對此有些抱怨，小巷子里這麼窄，騎車也這麼快，多容易出事。


  她剛念叨完，就聽到前方十幾米遠處，傳來一聲悶哼，這時那輛摩托車歪歪扭扭，轉個彎，拐進了西長安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