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力所能及
澄清坊成壽大街臨時安置所中,李天正坐於院內,靜靜聽著東城兵馬司指揮使白起良,匯報安置百姓一事。
聽聞受傷的百姓已盡數送醫,補償死難百姓家屬的銀子也已下發,李天欣慰的點了點頭,起身道:
“百姓靈堂籌建的如何了,朕想看看。”
聖意不可違,白起良馬上便安排手下武侯,前去肅清街道,並順便通知營建靈堂的工部主事準備接駕。
新建的百姓靈堂就在成壽大街西口,因是李天親自交代,吳中甚至派出了六品主事來署理此事。
六品的官聽上去好像不大,但也要看在哪,在六部三司任職,說不準一個小小的主事,就管著天下好幾個省的事務。
白起良打頭,鄭和一旁陪同,李天領著皇後一行人,不多時便到成壽大街西口。
營建百姓靈堂雖然隻有兩日,但在工部全力的支持下,已然是初見雛形。
大門是紋理細密的樺木製成,刷了防火的桐油,厚重之感撲麵而來。
門頭上,高懸著工部雜造局特製的烏木匾額,其上寫著百姓靈堂四個古樸大字。
由外及內,踏過半尺高的門檻,視線所及頓時一空。
海棠木的梁柱靜靜矗立,香案燭台一應俱全,地上更是砌著嚴絲合縫的青磚條石。
再往前看去,先是篆刻滿明教的罪行影壁一道,繞過之後,便可見三十五塊死難百姓的靈牌,正放置在層層疊高的靈案上。
靈牌不會說話,但李天心裏清楚,這便是三十五條因自己而死的無辜百姓。
緊抿著嘴唇,李天並未擯退左右,親自在一旁香案上取了三支香,麵朝靈案一連三個鞠躬。
“中秋佳節將近,爾等卻因朕受了無妄之災,爾等放心,你們的妻兒老小,朕定會幫你們照顧妥當。”
李天喃喃自語著,其後鄭和幾人也趕忙跟著躬身,臉上或真或假,都戴上了幾分悲戚之色。
將三支香穩穩的插在香案上,李天長歎了口氣,轉身指了指影壁,看向一旁的工部主事道:
“想想辦法,給朕把這影壁挪到外頭去,讓來往行人都能看到。”
“微臣遵旨。”
嚴肅時刻,主事不敢亂搭話茬,趕忙拱手應下。
點了點頭,李天擠出個笑臉,拍了拍身前主事的肩膀以示鼓勵,然後便揮著袖子,轉身朝外走去。
成壽大街地段優越,商貿發達,來往行人各坊都有。那日無辜遭死的百姓中,也有居住在他坊的百姓。
不過因為成壽大街再往西,就是皇城所在,那日死慘遭橫禍的百姓,依然大部分都是澄清坊人。
不用再問白起良,李天轉眼便瞅見了一戶門頭掛白的人家,緩步推門而入,站定在門栓之後,輕聲喚了兩聲。
不多時,一位腿腳蹣跚的老嫗拄著木杖出來了。
看著老嫗滿頭雜亂的白發,紅腫不堪的一雙老眼,李天心尖有些微微抽搐,這家看來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呐。
“老婆婆,我是朝廷安置所的人,補償您家的銀子,您老可收到了?”
近日以來總有朝廷的官員上門,老嫗也已見怪不怪,招呼著李天喝口水再走,黯然的垂著頭道:
“收到了,收到了。”
見老婆婆強撐著悲痛之意讓自己喝水,李天不由暗暗歎氣,不再強人所難著問話,給攆上來的白起良使了個眼色,便轉身出了大門。
安置百姓一事鄭和處理的很用心,所有人家他都謹記在心,見李天暗自歎氣,趕忙拱手道:
“陛下,此戶人家姓餘,家中一共七口人,那老嫗的丈夫和一個兒子,都在那日命喪明教之手了,不過還好,家中還有男丁。”
古時的男人都是家中頂梁柱,頂梁柱若是倒了,家中的女人便會受盡欺負,要不了多少光景,一家人便會落到貧困的境地。
聽聞鄭和所言,李天淡淡點了點頭,並未做聲,心中隻在思索,要如何才能撫平這些百姓心中傷痛。
鄭和似是知道李天在想什麽,抿了抿嘴,主動開口道:
“陛下,針對死難百姓的家屬,朝廷已免其五年賦稅勞役,補償至少五十兩銀子,雖無法令死者複生,但也已足夠了。”
李天知道鄭和在擔心什麽,無非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若是補償銀子太多,那些百姓不說揮霍無度,也必然遭奸人所窺探。
可一想到萬家團圓之夜,這些百姓還在靈堂守孝,李天心裏就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保叔,傳朕旨意吧,這些死難百姓家中若有蒙童,皆可免費入縣學府學讀書。若有老人,就讓養濟院每月探望兩次,記得把此事寫入養濟院的政績考核,到時朕要親自過目。”
“咱家記著了。”
“還有,中秋節那天,你差人給他們送些宮裏的月餅和小玩意兒。”
感歎著皇上如此體貼入微的安排,鄭和心中對李天的敬仰之情更是多了三分,意真言切道:
“陛下心細如發,懷恩百姓,當真是我大明之福。”
李天聞言,不置可否的淡笑了兩聲,整了整精神,繼續領著皇後奔赴下一家。
一個時辰的時間悄然而過,領著皇後,耐著性子,李天二人將死難百姓的家中都走了一遭。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有對朝廷怒目相向的,也有對朝廷感恩戴德的,更有一戶人家,竟在家中慶賀得了銀子。眾生百態,由此可見一般。
與所有死難百姓的家屬打過照麵後,李天對安置所最近忙活的事情,也有了更深刻的了解,特別是白起良,著實讓他感到有些意外。
此事落幕之後,朝堂必會拿了白起良的官帽,但就在這種情況下,白起良依舊不急不躁,盡心盡職的幫著鄭和料理事務,此人心性,當可一用。
暗暗將白起良的名字就在心中,李天轉臉看向張皇後道:
“伶兒,咱好不容易出宮一趟,今日不如晚些回去。”
“妾身全憑夫君做主。”
一聽皇上又要瞎跑,江保也不敢勸,隻得急聲問道:
“公子與夫人要去哪裏,老奴去知會東廠摸點布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