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賣炭翁（上）
進入十月的京城，不管大人小孩，都穿起了厚厚的棉衣，即便有的人可能連棉衣也穿不起，但多穿幾層單衣，還是勉強能做到的。
這天一大早，天才微微亮，出身皇莊，二十多歲依然沒有成家的王樸，披上母親給他縫補的夾襖，推著裝滿蜂窩煤的推車，冒著寒風，趕了好幾裏路。
終於在天光大亮之前趕到了城門口。
門口和他一樣，推著手推車送蜂窩煤的人還有不少。
他們每個人都負責一大片街區，彼此都不算搶對方的生意，在加上他們都是從同一個地方出來的，見麵都還算客氣。
有一個年歲看上去大概隻有四十多歲，卻已經須發灰白的中年人，一邊抽著煙袋，一邊笑嗬嗬的對王樸說到，
“小王樸啊，你才來沒幾天，賣的怎麽樣，找到幾個客戶了！”
客戶這個詞，是最近才出現的。
是李天擔心他們開始不知道怎麽做，特意編寫的一套銷售手冊中最常提到的一個詞。
王樸本來是不識字的，他在得到這個禦賜的手冊之後，聽比人說這是能幫人賺錢的寶貝。
他好母親商量之後，殺了家裏唯一一隻下蛋的老母雞，找到了皇莊中，瞎了一隻眼的教書先生，讓他一字一句的交給自己的。
銷售手冊總共也就三四百個字，王樸此時幾乎已經能倒背如流，對其中的道理反複琢磨好長時間，隻不過因為他從未讀過書，理解起來還是有一定的難度的。
他按照手冊中的教程，已經幹了三天了，總共也就賣出十來塊，賺的錢隻夠他自己勉強填飽肚子而已。
聽到中年人問話，王樸有些羞愧，感覺自己給母親丟人了。
低著頭，當做沒聽見一般，也不說話。
但中年人卻是好像沒打算放過他似得。
推著自己的小推車，來到王樸身邊，拍了拍他的肩頭道，
“不要灰心，老漢我前些天剛來的時候，也是一天賣不出去多少塊，但隻要找到了竅門，還是很好做的。”
王樸聽到這話好似突然找到了希望似得，抬起頭期望的對中年人說到，
“大叔，我也是嚴格按照陛下賜予的銷售手冊叫賣的，可為什麽我在街頭叫賣一天，卻並沒有多少人買呢。”
光憑王樸這麽說，中年人也聽不出他的問題到底出在哪，沉思了一會說到，
“你現在是在哪條街售賣。”
“在鹹宜坊的羊肉胡同和磚塔胡同！”
中年人聞言點了點頭道，
“巧了，老漢我離你那邊也不算遠，今天你就先跟著老漢我，看看老漢我是怎麽叫賣的！”
見居然有人願意幫忙，王樸是感激的差點落淚，連忙躬身道，
“多謝大叔，多謝……”
中年人笑嗬嗬的道，
“想要感謝老漢我，也不用這麽著急，隻要你今天賺到錢了，給老漢我弄上二兩小酒，老漢我就心滿意足啦！”
此時最普通的酒水，也不過三五文錢半斤。
要是王樸能將手裏的蜂窩煤全都給賣出去，少說能賺到三五十文，區區二兩酒還真不算什麽！
他當即用力的點頭答應道，
“隻要大叔願意幫忙教我，別說二兩酒，就是天天給您買酒，我也願意。”
這時城門開啟，行人魚貫而入。
中年人推起小車，衝他笑了笑，
“走吧，進城了。”
兩人結伴而行，沒用多久就來到了，西城兵馬司附近。
中年人四處尋摸了一番，見到有人家炊煙升起，就跑過去敲了敲那戶人家的大門。
他一邊敲一邊對王樸說到，“看著點，看老漢我是怎麽叫賣的！”
不多時，被敲響的大門探出一個頭來。
那個身穿家仆衣服還有些睡眼朦朧的下人一看，居然是兩個破衣爛衫的農戶在敲門，還以為他們是要飯的呢，頓時臉色一變，不高興的道，
“打攪老子睡覺，找死啊！要飯去一邊要去！”
說著就要關門。
中年人連忙上前一步攔住了那個下人的動作。
笑嗬嗬的說到，
“這位小哥，您且稍怠，老漢我不是要飯的，我們是來賣碳的！”
那個家仆扭頭看了看他們手推車上黑漆漆的蜂窩煤，還是不為所動的道，
“我家不缺碳，去別家吧！”
如果是王樸，被人家直接決絕了，估計隻能去找下家了。
可是中年人閱曆可是比他多多了。
再度攔住了那家仆要關門的舉動，從身邊摸出一個十分光滑的酒葫蘆，打開蓋子遞給了那個家仆說到，
“小哥先別急著回去呀，來喝口酒暖喝暖和！”
那個家仆估計也是個貪杯之人，聞到酒味就邁不開步子了。
有些遲疑的接過酒葫蘆猛灌了一大口。
烈酒辣的他是齜牙咧嘴，可是那股暖意從喉頭直接湧向小腹，讓他渾身頓時暖和了起來。
喝了人家的酒，他也就不好意思在直接趕人了，一邊不舍的將酒壺遞給老漢，一邊說道，
“看你這老哥還挺實在的，我和你說實話吧，不是我家不想買，實在是前段時間家主人已經從旁邊的炭火鋪子裏麵訂購了一大批的炭火，家裏實在是不缺啊！”
老漢見對方已經上鉤了，不急不慌的從手推車上弄來了一塊蜂窩煤，遞到他麵前之後，說到，
“小哥，咱家這煤球可不是一般的煤炭，是經過特殊加工製作出來的，不僅沒有煤煙，比最好的碳還要好燒。”
“而且一塊隻比同等重量的普通煤貴一文錢，可效果卻是普通煤炭的好幾倍呢！”
那個家仆聽了中年人的話，臉色紅撲撲的是左右為難啊。
其實他隻是一個看門的，根本就沒權利做什麽決定。
即便這蜂窩煤再怎麽好用，他也影響不到家主人的決定啊。
“老哥，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我做不了主啊，我看你們還是去別家看看吧！”
見他又要關門了，老漢再度上前，拉著他側耳對他說到，
“不瞞小哥你說，我們的煤球可是比最好的碳也不差多少。
好碳多少錢一斤，少說也要二十文吧！
這樣，你等會將這煤球交給你家管事的，讓他看看試試看，老漢保證絕對貨真價實！”